《青橘子》司契

13、风铃

　　林遇被陈涧叫醒后，浑浑噩噩地走进厕所洗漱，他嘴里一股甜腥味，他喝了口水，然后吐在水池里。
　　红色的水映入眼中。
　　是血。
　　陈涧收拾好东西，但是林遇还没有出来，陈涧走到洗手间敲了敲门：“林遇，该吃饭去了。”
　　“嗯。”林遇的声音很淡。
　　陈涧皱眉，“林遇，你怎么了？”
　　林遇打开门，他脸色有些不好，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没事。”
　　“你脸色不太好。”陈涧觉得不对劲，“去医院看看去。”
　　林遇笑了笑，弹了陈涧脑门一下：“十一点的飞机，再去医院就耽误了。”
　　“可是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啊。”
　　“休息一会就好了。”林遇走到床边收拾好行李，刚想背上就被陈涧拿拿走了，“我拿着吧。”
　　“谢谢。”
　　两个人去了昨天的那个餐馆吃早餐，林遇胃口不好，没吃什么，陈涧担心林遇便也没有怎么吃。
　　结账出餐馆的时候，林遇的手机响了，是燊木打来的，燊木打算送他们去机场，两个人最后同意了。
　　十分钟后，燊木驱车到了餐馆，两个人上车时，发现副座上还有一个男的，那个男的戴着黑色墨镜和口罩，他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
　　“这是……我兄弟。”
　　墨镜男挑眉，然后点头示意问好，两个人礼貌的回应。
　　“你俩不用在意他。”燊木和他们聊天，偶尔会和墨镜男说一两句，其他时候，墨镜男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小时后，燊木将他们送到了机场，下车的时候陈涧成功的燊木加上了微信，不过加微信的时候，他总是感觉有人盯着他。
　　不止是一个人。
　　道别后，两个人进了航站楼，领了登机牌后便去候机室候机了。
　　候机的时候，陈涧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他看到林遇一直盯着他，那种眼神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
　　“怎，怎么了？”陈涧坐到林遇旁边，林遇笑着看他，眼里是不怀好意，“燊木跟我打电话了。”
　　“嗯。”
　　“祝我生日快乐。”林遇的脸色很苍白，但是他笑得依旧很灿烂，“你猜他怎么知道的？”
　　“啊……怎么知道的？”
　　“他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了你的。”林遇笑着，“我去看了一眼。”
　　陈涧瞬间撒了口气，只是一条庆生的朋友圈而已，他还以为什么……不对。
　　操。
　　他好像还发过其他关于林遇的……
　　“……”
　　“原来你这么关注我？”林遇笑得不怀好意，陈涧感觉耳朵有些烫。
　　他原来并不经常发朋友圈，和林遇重逢以后，不知不觉的，他就发了很多关于林遇的。
　　林遇弹吉他的，林遇给他买青橘子的……他觉得开心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发一条。
　　“这叫记录生活，咱俩老是处一块，当然就容易有你了。”陈涧掩饰地喝了口水。
　　“哦，这样啊。”
　　“对，就是这样。”
　　“好吧。”林遇笑了笑，眼里都是欢喜，“我休息会。”
　　林遇状态不好，唇色发白，虽然他一直在笑，但是陈涧感觉林遇好像随时会晕，林遇倒在共享按摩椅上睡了会，登机时陈涧才把他叫醒。
　　上了飞机之后，林遇也一直在睡觉，除了飞机起飞时他感到不舒服睁开眼看了会儿穿一次，不过没一会又睡着了。
　　陈涧很担心，他给林遇盖了层毯子，然后就盯着林遇发呆。
　　飞机到达毕城机场的时候，陈涧将林遇叫醒，他叫了很久，林遇才缓缓醒来，他此时看上去很虚弱，陈涧感觉有些心疼。
　　两个人走到出口大厅时，陈涧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快到出口时，林遇轻轻地喊了一声陈涧，那声音很虚弱，陈涧听得很清楚。
　　接着，他看到血流从林遇的鼻子流出。
　　“林，林遇。”
　　陈涧慌了，他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林遇看到一滴滴血滴在地上，他伸手抹了一把鼻子，林遇抬头看向陈涧。
　　陈涧僵在那里，双眼充满恐惧。
　　陈涧在害怕。
　　陈涧最害怕这个了。
　　他不能有事。
　　林遇想要向陈涧走过去。
　　双腿却一瞬间没有了力气。
　　然后，天黑了。
　　天黑前，他听到陈涧在喊他。
　　……
　　陈涧发烧了，在舅舅家昏睡一天，第二天晚上，外婆带着陈思易来看他了。
　　外婆说，林遇被转院了桥都，转去的时候，人还在昏迷之中。
　　“你玉阿姨说，发展成重度二型了。”
　　“嗯。”陈涧感觉手脚冰凉，明明夏天刚刚过去，他怎么那么冷呢。
　　“小遇上次去做检查的时候，结果就不是很理想，你玉阿姨说，这次的恶化在她意料之中，跟你没有关系，叫你不要自责。”
　　“……嗯。”
　　“她希望你有空去看看小遇。”
　　陈涧把被子盖过头，泪水从双眼里流出，打湿了枕巾。
　　“嗯……”
　　外婆拍了拍被子，她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床边，默默地陪着自己的外孙。
　　陈涧浑浑噩噩地待在舅舅家，一家子人都在想办法让他开心，可是陈涧就是开心不起来。
　　如果不是他带着林遇去南城，林遇是不是就不会严重了？
　　如果不是他……林遇是不是就会好好的？
　　立秋那天，毕城下了小雨，雨很小，但是却下了很久，到了傍晚的时候，雨才停了，雨后的空气中夹杂着一点桂花的香气，桂花开花了，只开了一点，还没有完全盛开。
　　晚上的时候，陈涧买了啤酒，一个人坐在房间的飘窗上喝着，他没开灯，此时乌云散尽，他能看到月亮。今天的月亮没有前几天的圆，但是柔和的月光依旧能照亮他的房屋。
　　他坐在窗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拍的那些照片。
　　照片里的林遇笑得很开心，少年的眉眼间是难以掩饰的快乐。
　　就在陈涧还在看着林遇的照片时。
　　有人跟他打电话了。
　　联系人的名字让陈涧一时红了眼眶。
　　是林遇。
　　他颤抖地接通了电话。
　　那边传来一阵缓缓的呼气声，他听到林遇淡淡的声音。
　　“陈涧。”
　　“我怎么一醒来，没看到你呢？”
　　“你很不仗义啊。”
　　陈涧有些哽咽，他深吸一口气：“林遇……”
　　“嗯？”
　　“你还好么？”
　　“很好，就是一醒来，最好的……兄弟不在身边。”
　　林遇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是依旧很温柔。
　　陈涧抹了抹眼睛：“抱歉啊。”
　　那边传来林遇轻轻的笑声。
　　“陈涧。”
　　“嗯？”
　　“我可是一醒来就跟你打电话了，你要不要，来看看我？”
　　林遇说完，陈涧双手有些颤抖。
　　“好。”
　　陈涧挂断电话，立马找到背包，拿出自己的证件，拿证件的时候，他看到了放在行李箱边的吉他，外婆来的时候给他带了行李，他让外婆把林遇留在家里的吉他带来了。
　　或许是收拾行李的声音把舅妈和外婆吵醒了，陈涧出门时，两个长辈坐在客厅里看着他。
　　“舅妈，外婆……我，我去锦城。”
　　“猜到了。”外婆带着黑色的圆帽，老太太笑着说，“一身酒味。”
　　“嗯。”
　　“涧涧路上小心啊，你舅舅也真是，今天出什么差啊。”舅妈抱怨。
　　陈涧笑了笑：“不要紧的，我先走！”
　　“慢点！”
　　陈涧背起吉他和背包出门，一出门他就飞奔到小区门口。
　　夜晚十点的道路上，人少的可怜。
　　陈涧站在小区门口，可能是运气使然，他刚出门就遇到了出租车……虽然是不太正宗的那种，但是陈涧顾不得了，这种出租车也有好处，只要价钱到位，哪里他都给你送去。
　　“师傅，锦城开么？”
　　“锦城？开，但是有点贵哦小伙。”
　　陈涧听到师傅说开，立马激动了起来：“不要紧，麻烦你快点。”
　　师傅和陈涧聊了一会，陈涧的醉意逐渐涌了上来，但是他不能睡。
　　师傅开地很快，尤其是上高速之后，陈涧有些激动。
　　他就要见到林遇了。
　　……
　　凌晨四点，天边已经翻起了一层鱼肚白，月亮若隐若现。
　　陈涧到达医院时，心里十分慌张，明明很想见林遇，但是到了医院门口，他又不敢进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
　　明明此时此刻他最想去见林遇了。
　　陈涧犹豫半天后，去商店买了一瓶酒。他在商店门口喝完白酒，这是他第一次喝白酒，酒很辣，辣的陈涧想哭，但是不是有人说过么，以酒壮胆。
　　喝了酒，他就敢去见林遇了。
　　酒劲很大，加上来之前他就喝了很多啤酒，陈涧感觉自己的步子有些虚。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进医院，找到林遇的病房，现在病房门口，他握住把手，然后推开了那道门。
　　林遇住的是单人病房，病房里没有开灯，朦胧的日光照进屋里，林遇此时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微微升起的太阳。
　　他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扭头看向陈涧。
　　林遇的脸上依旧是陈涧常见的笑，双眼柔地看着陈涧。
　　“来了。”
　　“嗯……怎么，还没休息……”
　　“在等你啊。”林遇笑着，“多晚都得等你啊。”
　　陈涧鼻子一酸，有些想哭，他坐到林遇床边的椅子上，把吉他放在了腿上。
　　“你怎么还把它带来了？”林遇有些惊讶。
　　“不知道，看到它就想带来了。”陈涧打开琴袋，“可以弹么？”
　　“嗯，隔音挺好的。”
　　陈涧笑了笑，借着微亮的日光，他弹动每根琴弦，可是逐渐的，他又忘记了曲谱。
　　然后，陈涧就连不起来了。
　　他怎么想，都连不起来了。
　　林遇没有说话，陈涧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酒味，或许是陈涧喝下的酒起了作用。
　　陈涧哭了
　　“我怎么，还是不会吉他啊。”
　　“慢慢来，会学会的。”
　　“我学不好吉他。”
　　“我还没有照顾好你。”
　　“我答应过玉阿姨要把你安全带回来的。”
　　“我怎么，把所有事情都弄糟了。”
　　林遇看着陈涧，有些心疼。
　　又是因为他，陈涧哭了。
　　“陈涧。”他轻轻呢喃。
　　“嗯？”
　　“抬头。”
　　林遇撑着床边，吻了吻陈涧湿润的眼睛，眼泪苦涩，然后他又轻轻地吻了吻陈涧的唇。
　　“不怪你，这些事和你都没有关系。”
　　“一直没和你说，我喜欢你。”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大概就是，今天有风吹过，隐隐约约间好像听到了家里的风铃声，顺便想起了跟你一起坐在风铃下听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