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深》叶深水

47、第 47 章

　　——有美在怀，晨兴欲盛，不起反应的除了木头就是无能。
　　宇文昭呼吸急促，欲念如烧，抖着手想要推开高睿，又颇有几分舍不得；要想自己解决，碍着高睿在旁边不敢下手。
　　他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也不知道高睿平时都是什么时辰起床，再耽搁下去，谁晓得会不会有伺候更衣的宫女进来，若是被人瞧见了他宇文昭居然和皇帝同床共枕，那可糟糕之极。不用等到天黑，就会有无数谣言传出宫去，到了明天，他一准成了板上钉钉的“佞幸”之臣——到那时候，不用父亲动家法，哥哥肯定先要拔剑把他剁成八块，以此保全宇文氏百余年的清白令名。
　　宇文昭忧心忡忡，□□灼灼；一想到人言可畏，如同身在炼狱；呼吸之间闻到高睿身上传来的樨兰香，又魂飞九霄。
　　不知究竟煎熬了多长时间，也许高睿抱着宇文昭又觉得有些热，放开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宇文昭连忙捞过自己的衣衫，收拾卷好，从床帐里钻出来，穿上鞋子，悄悄溜出衡玑阁。
　　万幸的是，守在外面伺候的宫女太监辛苦一夜，都歪靠着墙在打盹，宇文昭的动作轻若羽落，竟然没有人被惊醒而发现他。
　　常平正在外面分派人手，预备伺候皇帝晨沐，朝曦殿的总管宁宝、副总管安福也在，三个人见是宇文昭从阁子里出来，连忙躬身行礼。
　　宇文昭没想到迎面就碰上他们，颇觉尴尬，常平机灵得很，向其余两人解释道：“昨晚陛下去凝香苑赏昙花，那边的人不会伺候，竟中了暑，陛下身子不大爽利，夜里亏得有宇文大人在，帮着给陛下守夜，总算没出什么事。”
　　昨天下午，宁宝和安福已经见过宇文昭一次，虽然没说上话，可是这些宫里的总管太监消息最是灵通，早已打听出宇文昭的身份，谁也不敢怠慢，再加上皇帝待这个小校尉与众不同，伺候的人当然加倍巴结，两人跟着附和道：“着实辛苦大人了。有您在这里，陛下心里欢喜，咱们的担子就轻了不少。”
　　宇文昭心想：“我有什么辛苦？抱着元仲睡觉也算吗？那倒是不假。”此刻也顾不上跟他们闲话，胡乱谦逊几句，向常平问道：“昨晚我换下的衣服放在哪？劳烦常总管叫人给送过来。再过一刻，陛下也好起身了，我这样的打扮可不大稳妥。”
　　常平向旁边侍立的人使个眼色，早有一个穿月白水袖、浅红绡裙的宫女捧了宇文昭的衣甲过来，莺声燕语地说道：“大人的衣衫已经洗净备妥，请随奴婢到隔壁去梳洗。”
　　宇文昭作揖道：“不敢当。有劳姐姐。”随着那宫女去了。
　　这边常平等人掐着时辰，卯时一到，宁宝便进阁子里叫起高睿，伺候他沐浴更衣，不必细说。
　　宇文昭等高睿出来，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行礼拜见。多情旖旎，风流蕴藉，尽在不言中。
　　高睿脸上浮起薄红，向左右一瞥，两旁的宫女太监表情呆板，人人装瞎。高睿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将宇文昭拉起来。他还记着昨晚曾经跟宇文昭说话到半夜，想要问问后来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去的，他又睡在哪里，只是碍着眼前耳目众多，不好意思开口。
　　宇文昭向高睿禀告，说要回家去一趟，看看有没有父亲的书信。这事是昨天两个人私下商议好的，宇文昭假装自己的口吻向父亲写信探问口风。高睿一听就明白，当下颔首同意，想了想又说道：“反正时辰还早，不如你先用些点心再回家，午时以后再进来陪侍。”
　　高睿发了话，常平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摆早膳。
　　皇帝膳食有定制，每日早晨御膳监准备主菜八样，小菜四样，汤粥四品，点心八品。皇帝临时想起来要吃什么，另加的不算。
　　这天早晨的主菜是蒸子鹅、焖羊羔、鲤鱼脍、熏鸭舌、蜜汁火腿、红烧豆腐、清炒笋丝、香菇鸡丁，汤粥是炼奶酪、莲子羹、茯苓粥、银耳炖燕窝，点心是葱油卷、烙肉饼、杏仁酥、芙蓉糕、薄荷糕、黄米糕、水晶包子、梅花包子。
　　早膳摆齐以后，宇文昭坐下便吃，几乎把每道菜和点心都尝了一遍，喝了两碗茯苓粥，刚刚七八分饱；而高睿只喝了一小碗燕窝，掰了半个杏仁酥尝尝味道，就放下食具不吃了。
　　宇文昭见他吃得太少，把自己面前的芙蓉糕端过去，劝道：“你尝尝这个，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芙蓉糕了，每次先吃完自己那份，然后把大哥那份也抢过来吃光。”
　　高睿轻轻一笑，说道：“那是他故意让着你吧。”不忍心拂了宇文昭的好意，拈起一块芙蓉糕送到嘴边。
　　宇文昭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我家晗儿也喜欢吃芙蓉糕，却总是跟我抢，一点也不晓得谦让。”
　　高睿好奇地问：“晗儿是谁？”
　　宇文昭跟他解释：“晗儿是我最小的弟弟，今年才四岁，傻乎乎的最好玩了，天天缠着我，跟个小尾巴似的，等以后闲暇时抱来给你解闷。无论怎么逗他都行，哭起来又响又脆，好听得很，可是只要给颗糖豆马上就不哭了。”
　　高睿虽是长子，却从来没有弟弟可以亲近，听得羡慕无比，不知不觉竟把一块芙蓉糕吃完了。
　　宇文昭无非是想劝他多吃点东西，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谢恩，告辞出宫，回家等父亲的信。
　　他走了以后，高睿去排云殿批阅奏折。过了半个时辰，尚药监送进当日的汤药，高睿皱眉苦脸地喝完，想起昨天宇文昭拿给自己的乌梅糖，支走旁边伺候的尚笔监，低头从袖袋里翻出那个小锦囊，悄悄打开一看，却发现所有的糖豆都黏结在一起，无论怎么用力也掰不开。
　　原来昨天自从宇文昭给了这些乌梅糖，高睿一直把锦囊揣在怀里，体温加上暖房的热气，糖豆融化以后又重新变硬，竟然黏成囫囵一个了。
　　高睿费了半天力气，连点糖渣也没弄下来，他也不好叫人拿小刀切开，或是拿锤子砸开——按照规定，凡是入口的食物，无论菜肴还是羹汤，都得经过尝膳监几个人依次试过，确定无毒无害之后，才能进呈给皇帝。
　　昨天宇文昭私下里偷偷塞给高睿这包糖，除了他们两个谁也没瞧见，若是被尝膳监知道了，七八个人都来尝过一遍，恐怕就剩不下多少了，高睿哪里舍得？这几粒乌梅糖虽然不算什么珍稀之物，可毕竟是宇文昭特意带给他吃的，高睿不愿意被别人分享了去。
　　最后他实在无法可施，只好捧着那颗大糖球，舔了几下，去掉嘴里的苦味，再放回去收好。

　　宇文昭离开皇宫，一路打马飞奔，回到将军府，他原本想趁着早晨清净人少，偷偷溜回自己的住处，可是高睿却又留他用膳，这样一来，大哥肯定会发觉他昨夜整宿未归。
　　还没走到棣华轩，远远地就看到哥哥正在水榭廊前，背着手踱来踱去，乍然望去，那身影竟然颇似父亲。
　　宇文昭顿住脚步，低头把昨晚的经历飞快地滤过一遍，他知道有些事情牵涉重大，就算是亲如父兄也不能坦然相告，因而担心话里有什么漏洞，被精明的父亲和大哥发现破绽。
　　此刻宇文时也看到弟弟了，眉尖一挑，腮部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两下，停住脚步，立在滴水檐下，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越是平静，宇文昭心里越是打小鼓。
　　他深知哥哥为人城府深厚，雷霆风暴皆藏胸中，从不外露示人，但是他们兄弟二人向来亲密无间，嬉笑忧恼不加掩饰，像这般面无表情的模样，宇文昭还是头一次见到。
　　他暗中惴惴，却仍装作若无其事，迎上前去，对宇文时笑道：“哥，你在这儿转来转去干什么呢？是在等我吗？”
　　宇文时上下打量他两眼，似笑非笑，问道：“我听绯烟说你昨夜没回去，去哪里睡了？”
　　绯烟是章夫人指给宇文昭的贴身侍女，棣华轩的半个当家。
　　宇文昭答道：“昨天咱们在街上遇见，我不是跟哥哥说过了吗，晚上有事，叫你们别等我吃饭。”
　　“可是你没说一夜不归。”宇文时沉下脸，冷冷地说道：“父亲正好不在家，我还以为你又闯了祸，被巡检营抓去了呢。”
　　宇文昭赶快认错：“是我不对，哥，你别生气。昨天陛下只说晚上有事，叫我进宫去，我又不敢向他刨根问底，到了晚间才知道，原来他不过是叫我陪着去凝香苑看什么昙花而已。”
　　起初得知弟弟一夜未归，宇文时设想过十几种可能，可是偏偏没有想到他是在宫里陪着皇帝，不由得怔了怔，反问道：“昙花？陛下为什么非要让你陪他去看昙花？只有你一个人陪着？”
　　“是啊，谁知道陛下心里在想什么。”宇文昭走到哥哥跟前，皱着眉说道：“哥，你知道我最不耐烦弄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哪有闲心管它昙花还是棉花，可是陛下叫我去，我又不敢推辞，只得勉为其难了。”

作者有话说

　　什么时候才能让点击超过更新字数呢？
前路漫漫，努力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