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长夜路漫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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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热闹的人们迅速聚拢过来，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楚念江跪在少年旁边，一动不敢动，膝旁还有血从少年的身下蔓延。
“江晗，怎么办啊？”楚念江颤着声问。
“我该怎么办啊江晗，你说话啊。”
江晗感觉到脸上凉凉的，那是楚念江的泪水。
“别慌，先别着急。”江晗大口吸气，又慢慢呼出来，几次之后，楚念江逐渐跟着他的呼吸，略微冷静下来。
“好，把他放平，轻一点。看看有没有脉搏。”江晗以极快而简洁的语言指导他。
楚念江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把侧卧的少年抱正，又抖着手去摸颈动脉，微弱的跳动让他分不清是自己的手指还是对方的血管。“我……我会做CPR，”楚念江又去探他的鼻息，“要做吗？”
“最好不要。”江晗依靠他的手，全身心感受这个少年极弱的生命体征。“被撞成这样，肯定骨折了，内脏也应该出血了。飞出去的时候好像撞到了颅骨，脑损伤不可避免。但心脏应该没大问题。打开他嘴看看有没有东西阻挡血管。”
楚念江伸出双手，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先用左手还是右手都不知道了。掰开他嘴，少年牙关紧咬，打开以后里面有一股血冒出。
“快！给他把血弄出来！”江晗皱紧了眉头，情况非常不乐观，医生稍微晚来一会儿这孩子就没救了。
楚念江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拿出几节卫生纸，给他把血掏出来。“江晗，我怕把他造成二次伤害。”楚念江带着哭腔说。
“稳定，楚念江，稳定。这是我们能做的全部了，刚事发时肇事司机就打120了，救护车马上就会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江晗安慰着他。
实际上他自己也没把握。上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他只是一知半解。
“而且我们也帮不了别的什么了。”他补充道。
楚念江张嘴想反驳什么，却一时失言，只有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到嘴里。
他之前从来不知道，一个生命在眼前的流逝竟如此惊心动魄。饶是他自认为的铁石心肠，此刻也紧紧系在另一个生命体上。
鸣笛声逐渐逼近，一辆救护车冲过来，停在路边。
楚念江怔怔地看着几个白大褂跳出来，只看了一眼便大声吆喝着把担架抬了过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孩子快不行了。
面色惨败的少年被抬走了。喧嚣、紧张，都一齐随着鸣笛声而远去。
楚念江后来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站起来，怎么抖着腿越过警戒线，怎么摇摇晃晃地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狱。
等他回过神时，那些高举的手机，那些唯恐避他不及的人群已经离他远去。自己无意识地又朝着大背山的方向骑去。
他像一个机器一样往上爬，有的断层过于陡峭，楚便俯下.身，手脚并用地，一直爬到坡顶的树荫下。
直到熟悉的草地浮现在面前，楚念江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
“念江！”
可无论江晗怎么喊他，楚念江都一言不发。只是敛着眼，把头深深埋下去。
天气一热，野草就疯一样地长。北方湿气不重，没那么多毒虫子，四周浓浓的全是草味儿。江晗也静了下来，任野草蔓延，长到他的身上。
楚念江一开始是侧躺着，过一会儿又突然转身换成平躺。
「那个人躺着马路上，也是一样的感觉吗。」
无尽的寂寥。
越过树顶发散的枝叶，远方的天空一丝云都没有。最最干净的浅蓝色，和海一样。
世界也就不过一亩草地，一方天空，一片海洋。
生命也就不过一个细胞，生于海洋，长于陆地，归于长空！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如果那个人生前也像我一样痛苦就好了。
「那样走的时候也会是快乐的吧。」
江晗几次想要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要说什么？他能说什么？说这不是你的错？说他不过是一堆代码？说我们本来有机会救他？
是啊，当时他们和他不过咫尺之距，但凡稍早一点点提醒他，哪怕只是喊一声小心。可怎么当时就………
心脏传来一阵悸痛。分不清是江晗的还是楚念江的。
最后看了一眼画面，江晗退出了游戏。
眼前景物变化，睁开眼睛，江晗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始终都在自己家里。
江晗苦笑了一声。从古早的3D，到VR，再到现在的脑机接口，游戏玩家越来越沉浸，边界感逐渐被抹去。他刚才竟恍然把一堆代码当成了活生生的人。
心乱如麻。江晗按下书架隔板底部的一个按钮，“嘭”地从侧面弹出一个暗格。
一根修长的手指从左划到右，又从右划到左。最后这双手的主人胡乱挑了一本翻开开始看。
可怎么都看不进去。
“真是的……”他把书放在脸上，向后靠在椅子上。松软的靠背椅察觉到重量的变化，默默地往后展开自己。
长叹一口气后，江晗把书放回去，又按了一下机关，暗格撤了进去。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
那是几天前他们给他的说明书。不过当时江晗觉得自己什么游戏不会玩，便没多看。
去厨房拿来一瓶营养液，江晗边喝边一字一句地看说明书。认真程度不输学生时代考试前夕。十几个小时过去都浑然不觉。
再上线时，江晗还未说什么，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太美了，落日。
万千辉光抚摸着大地。夕阳周围的天空都变成橘黄色，往东又渐变成粉色，再是紫色，黑色。太阳一改白日的张狂，以一种温柔的姿态和这个世界告别。
日落很快，等最后一点橙色消失，楚念江转身向山下走去。
“但生活还得继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长夜路漫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