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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旧识 ...

  •   将近五月份的初夏,宫内还算平和。

      安盛康隔着一个花园远就看见了那座深宫宫门前披坚执锐的精兵强将。

      这些将官出自跟随陈生叛变的“铁甲军”,听说是前朝陈氏余孽,孟破上位时他们就逃到了敌国,三年后归来时周身血腥杀气之重,寻常百姓靠近三尺便手脚发软,没想到陈生竟然动用了这群人看守孟破。

      正头皮发麻的功夫,安盛康就看着宫门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他咽了咽唾沫,问着自己身前那道纤细身影:“这位女使,敢问这些个将领是何时围在宝华殿附近的?”

      如意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月前陛下登基之时就围上了,安大人竟然不知?”

      安盛康打了个哈哈。

      两人递过腰牌,被上下检查了个遍后这才进了宝华殿的大门。

      只见回环的抄手游廊下不少宫人正逗弄着池塘里的小锦鲤,正殿门前还经过一只棕白色的花狸猫,在宫人们的追逐下弓起了身子。

      天气清爽,碧空高挂,衬上这祥和宁静的氛围,安盛康是怎么都不想掺和进孟破的烂摊子事儿里。

      他揉了揉自己浑圆的肚子,在院子门口驻足半晌,叹了口气。

      如意驻足催促道:“安大人,您可快些,我们家娘娘的头疼耽搁不起。”

      他这才在催促声中慢吞吞走了进去。

      “哦,竟然是安大人。”

      还没走上两步,长廊上黑框绿漆的支摘窗就被人打开了。

      只见窗前的女子穿着一席白色莹润的长衫,脖颈上和手腕上皆是戴着白玉质地的玉饰,通体气质比从前温和不少,她面上颇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丝毫不避嫌。

      安盛康顿时如临大敌般地看了看守在宫门前的将官门,快步走到窗前低声道:“您可小点声吧。”

      世人眼里他和孟破从前可半分瓜葛也没有,被她这么一高声喝止,万一陈生知晓他二人关系要砍他脑袋怎么办?!

      “怎么着,怕我连累你?”

      男子小心翼翼缩着脖像只鹌鹑,他四处看了看便又低声道:“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

      孟破指尖敲了敲窗檐:“本宫这几日头疼不止,你且进殿为本宫把脉。”

      安盛康猫着腰快步进了正殿。

      .

      一行人都已经进了内殿。

      孟破瞥了一眼殿中候着的翠柳,漫不经心挥手:“你下去吧,日后本宫的香炉还是你来看管,出了个好歹都是你的过失。”

      翠柳苍白着脸福身而退。

      安盛康跪在地上端正地行了大礼:“臣安盛康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一个清脆的响头从地上传来,孟破目不斜视,自顾自剥着手里的荔枝:“如意,你出门去把今早我扔在屋外的那炉香灰拿进来。”

      “是。”

      她福了福身,快步往外走了。

      “今年的四月可不好过。”

      陈生兵变后,方锦玉派人将她吊在宝华殿的木梁上鞭笞了三天三夜,最后她手快废了,人昏死过去时又被陈生带到明月阁变相折磨了一番,戳断琵琶骨,人活着已是万幸。

      宫内人心叵测,方锦玉和其他人还总想拿她开涮,孟破说这句话是有些理由的。

      “行了,安大人起身吧,好些年没见,你这身材倒是愈发圆润了。”

      孟破将剥好的荔枝放进精致的小碗里,待下首的男人起身后,就解开了自己腕间缠着的白布。

      安盛康讪讪地笑了:“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小人是易胖体质,稍微吃点儿就会胖。”

      “行了,别废话,知道你在太医院当值,这才让如意去试一试,也是运气不错,还真碰上你了。”

      孟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安盛康听得后背紧绷,手心里全是汗。

      他不动声色地回道:“臣是太常寺的太医令,为娘娘您解忧是在自然不过,您这说的哪里话。”

      这时候如意捧着那一小瓷盆进了屋。

      孟破止住了深谈的心思,将如意打发走后便不再遮遮掩掩,面色冰冷,全然不似方才温和,她放下茶杯:“你看看这香灰的成分。”

      安盛康额上起了冷汗,双腿跪了下去:“臣不知娘娘是何意。”

      孟破挑眉,眉眼处微微划过几分邪佞:“安大人,你如今是太医令,本宫是后妃,叫你查探些香灰有何不可?”

      安盛康心里狠狠咒骂一声,他今日若是真听了她的话、去查验这香灰才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日后就真的跟她绑在一起了。

      “其实说来也怪,本宫几年前还在位时就知道你在朝廷做了官,特意同当时的太常寺卿知会,将你擢升了两品,直接成了太医令,只不过你不清楚这件事,陈生也不清楚,若是被他知晓此事......”空荡荡的大殿内,女人声音霎时阴冷,“安大人,你项上人头怕是保不住了。”

      安盛康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他面色苍白如纸,低声道:“不可能.......明明是太常寺卿赏识我.......”

      “安大人,其实你若想保得住官途顺畅简直轻而易举,我如今不过后妃一个,余生只想在宫中养老,陪着当今陛下悠闲度日,不过是一盒小小的香灰,又不是要命的毒,你担心什么。嗯?”

      殿内氛围凝滞,安盛康脑中混沌不堪,他看着自己脚下的那只荔枝,一咬牙道:“娘娘说得是。”

      他捧起那方盒子放进药箱里,正欲起身离开就又被她止住。

      “还没把脉呢。”

      她淡淡道,将满是血痕的手腕搭在罗汉床上的案几上,示意安盛康来诊脉。

      安盛康心想香灰的事儿都办了也不差这一件事,他松了口气,双指隔着帕子刚搭上孟破的脉搏,神情就难堪不已。

      孟破观察着他的神色,指尖轻轻敲着罗汉床上的小几,轻笑道:“当今圣上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我说这四月不好过,以后的日子可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

      安盛康面色凝重,他沉吟着收回了手,拿出笔在纸面上停了半晌,最终写下两纸药方。

      他眼神不自觉瞥在了女人疤痕下新增生的皮肉,心里犯起了嘀咕。

      “药方在本宫这里存放一份,剩下的你拿去登记。”

      孟破淡淡喝了口茶。

      安盛康如释重负,拿起药箱起身出了宝华殿。

      .

      安盛康走后不久,孟破就想回寝卧歇息。

      陈生对她的防备心太重,她若探出爪牙就必须想法子将宝华殿的将官遣走,如今唯一可行之计便是用她这副残破之躯。

      她伸出自己虚软无力的手掌看了看,眸子里是深沉的冷光。

      兴许是连月的病痛真的伤了她根基,她坐在罗汉床上出神地想了片刻,头又开始针扎似地疼起来。

      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斜照在繁杂花纹的精致地毯上,孟破扶着额头只觉眼前一片晕眩,红色如血的地毯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影,而落在地面上的金光传递着为数不多的温暖,她捂着额头闭眼靠坐在罗汉床上,半晌都疼得说不出话来。

      如意进来送茶水时见她面色苍白,大惊失色地喊道:“娘娘,您怎么了?”

      孟破虚虚斜睨着她,眸子里半分情绪也无。

      紧接着,她只觉身子一重,眼前黑花花的没了意识,而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尖叫。

  • 作者有话要说:  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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