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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戾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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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掉的瓷片落了一地,沾了血的杜鹃花无声无息粘连在床榻间,女人颤栗着身体,一把用被衾盖住自己的身体。
陈生温柔地亲着她额角:“乖,我给你敷药。”
孟破长发散落,她劲瘦的指节当下紧紧捏住被子,背过身子一言不发,男人温热的掌心钻进被子,贴上她后腰处的一块肌肤,二者相触的瞬间孟破闷哼一声,但很快就被她咽了下去。
“照离记住,以后再随意做事,就不一定发生什么了。”
他侧头在她耳边低语,握着她腰肢的手逐渐用力,将她重新捞到了自己怀里。
“无耻至极。”
孟破冷冷闭上眼,不欲与他争执。
两世为人,她竟被人羞辱到如此程度,简直可笑。
陈生面色如常,根本不在意她的情绪,反而拿起药箱里的膏体,将人搂在怀里的同时慢慢给她抹着药,清凉冰柔的药膏在脖颈上化开,像是上好的镇定剂使逼仄的氛围添了几分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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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生走后,孟破身上的戾气便再也收敛不住。
安盛康躬身等在外殿的屏风处,察觉气氛极为怪异,他瞥了眼身旁被领进去的粉装小宫女,看她面生,便不再多言。
没一会儿就听内殿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浓重的血腥味儿隔着门板瞬间传了过来。
安盛康见过血,自然知道什么是人血味儿,他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叫声心里一咯噔,抱着药箱的手不自觉收紧,外殿的宫人们也又惊又惧。
而内殿之中,翠柳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孟破穿着乳白色的束身里衣,面色苍白而阴戾,她长发披散在脖颈两侧,当下赤足站在羊毛地毯上,扔掉手中刀,缓缓擦着掌心里的血,声音森然可怖:“我给过你机会,还不交代?”
如意惊恐地捂着嘴,她浑身颤抖着,看着殿中鲜血横流的翠柳,连一个音节都不敢发出。
翠柳刚被挑断了两只脚筋,她趴在地上想去够孟破的脚,艰难挪动间血迹几乎要蔓延到整个厅堂,女孩儿双眼噙着泪,她哭道:“是陛下,是陛下叫我来的,娘娘,我是迫不得已的......”
“阿慧不是你陷害致死的?”
孟破居高临下,表情漠然,像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方锦玉和陈生的线人是你,如果我没猜错,你年纪早过十五,只是用锁骨术改变了容貌和年龄,翠柳,哦,不对,你才是真正的阿慧。”
孟破裸着足走下台阶,她盯着震惊的翠柳,语气冷淡如冰:“你以为我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宝华殿的那鼎香炉?”
噬魂香的确让她熟悉,但一开始让她注意到香炉的却是翠柳和阿慧这两个宫女,她知道翠柳和阿慧的长相,也清楚这些天给她点香的是谁,阿慧死后她也没有多想。
直到今日宝华殿和邹刘二人起了冲突,中间长达半个时辰翠柳都未在宝华殿露面,她才发觉端倪,命如意去搜查翠柳的房间。
“不可能,我给你下噬魂香的时候根本无人察觉!”
事态发展到如今这般模样,根本无需掩饰,阿慧忍着剧痛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不懂自己如何暴露了身份。
“你真的没有暴露你的身份么?”
孟破语气幽然,她黝黑的眸子盯紧地上的阿慧轻笑一声,笑里满是讽刺。
如意将手心里藏着的几株草药摊开,她强自镇定不去看地上的血,站在原地福身道:“娘娘,是......是在她房间里查出的草药。”
阿慧瞳孔骤缩,这怎么会被他们发现?
孟破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刀,用指腹比量着刀尖的锋利程度,她一步一步走近阿慧,慢悠悠道:“如意是个听话的孩子,她去你房间搜了一搜,还找到了本应该跟着阿慧一块儿消失的宫装,上面还别着阿慧的腰牌。”
这些证据本不足以证明她就是阿慧,但是今日小顺子倒是立了大功,他去后院小厨房送蜜饯时找到了一处狗洞,恰巧看到前者溜了出去,方向正好是勤政殿。
如果这些还不能证明她就是本应该死去的阿慧,那么,“呵,”孟破冷笑一声,她动了动因为用力而剧痛的两只手腕,就连肩胛骨都似是要重新断裂。
“如意——”
如意猛地颤抖一下,站在原地双手用力搅着下衣摆,似是怕极了的模样,却听孟破幽冷的声音传来:“我教你,怎么卸掉她的关节。”
阿慧眸中传来恐惧之色,她大喊道:“我是陛下的人,你怎么敢动我。”
“陛下?我登上皇位时,他不过是庶人府的一个前朝余孽,他如今登基伊始称王称霸,却不知环狼群饲,多少威胁潜伏在他身边。”
孟破上身用不上劲,便用还有些气力的脚狠狠踩在了她关节上:“方锦玉要死,陈生会死,你以为你能逃过?”
她堵住阿慧的喉咙,让颤颤巍巍不敢动手的如意将阿慧的手筋挑断。
如意面上不知何时溅上了血渍,她红着眼眶腿软着跪在了地上:“娘娘......我下不去手,这是一条人命啊......更何况,陛下不会怪罪我们吗?”
孟破拎着手里的刀,睨着她道:“蠢货,你今日不杀了她,明日她便捅在你心窝处,提醒你到底有多可笑,竟然将信任给了这种人。”
如意因为恐惧泪流满面,她不断用手背抹着泪,却始终握不住孟破丢给她的那把刀。
“至于陈生,我如今是贵妃,连自己宫里的奴才都做不了主?”
孟破深觉没什么比方才那番羞辱更诛心的了,她看着阿慧,仿佛就看到了刚才被陈生肆意蹂/躏的自己,因此才更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人。
她冷声道:“如意,今日你若不动手,你以为我二人还能活么?”
这话虽是吓唬她,却让如意有了几分真切的危机感。
惨叫声被布条堵在了阿慧的喉咙中,如意面色惨白,她一手扔下刀,顾自在一旁吐了起来。
孟破见人没了气儿,这才将刀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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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盛康进殿时,面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背过身要吐。
孟破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淡淡吩咐下去:“来人——”
往常面生的那些宫女们全都聚集在外殿,包括此时面色惨白的小顺子,内殿的血腥味儿顺着空气蔓延到外殿,无人敢议论,都将头埋到了胸脯前。
这时门板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神色镇定异常的如意,她举止如常,放声道:“来几个干活儿的。”
几个殿内侍奉便迈出步子跟着如意走了进去。
没过片刻,就有起伏不定的尖叫声响起,如意近几日跟着孟破耳濡目染也算是得了后者半分真传,她面色严厉,掌下风声,径直给了几个宫女大嘴巴。
“殿内大声喧哗,按例杖责二十!喊什么喊!赶紧将人抬出去,免得脏了娘娘的脚!”
几人被扇得双眼冒金星,一边忍着呕吐一边手忙脚乱的将尸体从内殿往外抬。
安盛康躲在一旁看着这阵势,就知道孟破是要杀鸡儆猴,杀一杀宝华宫这群宫人的锐气,他双手插在袖子里,被这血腥气激得浑身狠狠打了个哆嗦。
如意镇定地指挥着宫人们将内殿清理干净。
这时候小顺子青白着脸跑过来,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姑姑,这个尸体怎么办?”
没等如意开口,坐在软榻上兀自喝着热茶的孟破淡淡开口:“扔到宫门邹老屠那儿,他不是值守宫门么,那就让他去处理。”
安盛康狠狠抽了下眼角,心想孟破也太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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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华宫外,刚受了二十军棍的邹老屠和刘项马龇牙咧嘴地趴在担架上,二人身上的护甲已经摘掉,两旁的小兵看着自家两个大人都受了罚,心下再也不敢轻视宝华宫里的那位。
“他奶奶的,老子从他们进京勤王开始,就没受过这委屈”
邹老屠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他难堪着面色,继续道,“一个女人罢了,谁知道陛下这么珍重。”
刘项马示意他噤声,低声道:“屠哥,慎言。”
邹老屠心底还是不服气,他激动地用手锤着地,结果力道使大了牵扯了后背上的伤,登时“嘶”了一声。
刘项马叹了口气,劝道:“话虽说这孟破是前朝女帝,但陛下留下她必有自己的用处,更何况,屠哥,你想想这孟破也算是一个人物,但凡听过她自拥五十万大军攻破上都城建制大辽的经历,谁人能不称奇?”
邹老屠撇撇嘴:“皆是民间传言,哪有证据?”
刘项马提醒:“你别忘了,这如今身处禹州的方锦玉,拥兵嘉陵郡的嘉陵氏,驻军塞北的青阳元帅,皆是她麾下的人物。”
二人正低声议论着,一席紫红色宫装的如意就带着小顺子一行人接近了宫门处。
琐碎的脚步声从地面传来振动,两人抬头看去,就见宫人们一齐抬着一个担架向这里走来,为首的如意没了今日晌午时的惶恐和胆小,她高昂着脖颈,像只傲气的小鸭子似的,下巴一抬,对着身后几人吩咐道:“扔这儿吧。”
邹老屠和刘项马一愣,待看见那担架上躺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时,二人脸色俱是一变。
“呕——”
宝华宫门前,这声音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