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他说不服来战[西幻]》梅行舒

46、源地

　　加文觉得这一次的休息有些漫长。
　　他做了很多梦，能记得的还是父亲和母亲身着铠甲教他战斗技巧的场景。
　　他从来没见过父亲或者母亲哭泣。
　　印象中的父亲和母亲，仿佛总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但是好像在灵魂的嘶吼声中，他听见了来自父母的哭泣，十分地尖锐，仿佛能够划破心墙。

　　等到灵魂的喧嚣终于沉寂，加文才迎来苏醒，心跳如擂鼓。
　　此时他无法立刻去往英灵之冢，本来因为地下城以及一系列防御建设，魔力较强的地方都被划定为了特殊保护区域，这个时候强大的防御阵必然已经失效，不可能轻易闯入。
　　加文通过眼眸，只能初步判定图格目前已经离开了英灵之冢。
　　英灵未得安息，先王和人类王族联手布下的古阵也必须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摧毁。
　　想到这一点，他立即离开地下城的休息舱，飞往高空之境。

　　——
　　这一次的寒潮总共经历了七轮，雪尘沉压压低席卷而来，中途将防冰墙破开了几个缺口，但是因为天使军团训练有素，很快就将缺口补上。
　　但是整个大寒潮结束，有战斗天使光荣牺牲，永载史册，不少战斗天使多多少少都有冻伤。
　　新的破晓来临之时，地面上的霜雪开始融化，又过了两天，地下城的天使陆续从沉眠舱苏醒，慢慢活动筋骨。等到天气气温恢复如常，天使们才开始陆续挥展双翼在高空飞翔。

　　安格斯醒来之后开始拉着助手将所有沉眠舱检查了一遍，克拉拉也开始组织统计地下城的天使民众安全。
　　沉眠舱有个别出现了定时问题，所以有天使提前苏醒，好在舱内温度适宜，又有防寒斗篷和时间校正设备，并没有威胁到生命安全。
　　其次只有体质较弱的新生儿出现了死伤情况。

　　加文在接收了一系列通报，处理了后续事宜，很快再次进入了英灵之冢。
　　英灵之冢的特殊保护阵法刚刚自行解除，同从前很多时候一样，寂静，空气里还泛着潮气。
　　但是这里还有同从前不一样的气息。
　　一队战斗天使分列而出，但是手中的长剑指向了加文。

　　“塔拉陛下，如果您想收回军权，大可不必这样。”
　　加文立在原地，目光扫过战斗天使，然后落在了缓缓走来的塔拉。
　　“加文，很抱歉，但是我不会允许你摧毁阵法。”
　　塔拉对他说。
　　加文轻轻摇了头：“可是陛下，这本来就是个错误，在我们的时代，更应该结束。”
　　“我只是想要守护这个阵法，守护我的，我们的圣地啊。”
　　塔拉轻抚胸口，声音有些颤抖。
　　“陛下。”加文一如往常地唤了一声塔拉。

　　随后，第一天使军团利落地包围了英灵之冢，塔拉的亲卫实力也不弱，但在数量上逊色太多了。
　　泰罗斯恩和路汀后脚到了英灵之冢地界。

　　塔拉的面容上浮着怜悯：“好孩子，天使其实有一点和魔族很像，我们都只会以强者为尊。”
　　他忽然又温和一笑：“你难道不想你的双亲重临于世，看一看如今的圣地吗？”
　　“预言并没有错，你终会捣毁一切，加文·德里西斯。”
　　塔拉的眼瞳逐渐变成了透彻的赤色。

　　此时蒂斯塔缓步自碑林中走出，站在了塔拉身旁，声音充满恳求：“加文大人，这里不能被破坏。”
　　泰罗斯恩问：“圣师长，您站陛下那一边吗？”
　　蒂斯塔闭上了双眼，她只是很轻地回答了一声：“这个世界，应该回归传统。”
　　说完，她手中握着的圣杖底端狠狠往泥面上一砸，整个英灵之冢已经被强大的橙色光芒包裹了起来。

　　塔拉的亲卫齐齐将长剑脱手，取下了面罩，护甲随即破裂，窜出了无数的冰晶。
　　他们在眨眼间就变成了冰翼天使，扬起了长弓。
　　天使军团早已蓄势待发。
　　金色的流光同流动的蓝色交汇在一起，一场恶战在新结成的防御阵法之下轰然而起。

　　最终于再一次旭日东升之际，蒂斯塔的阵法碎裂，她自己也因阵法的破裂陷入长久的沉睡，随后消散的是笼罩了英灵之冢数年的古阵。
　　冰翼天使同塔拉一起，消失在了英灵之冢。
　　十字碑林中的石碑破损了一部分，但值得庆幸的是，图格只是破坏了石碑，但没有能够对真正的灵魄做什么手脚。
　　但因为石碑被损坏，他吸取了英灵身上的特殊魔力。如果碑林尽快修复，灵魄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下一步的行动，是修复碑林，还有，掌握古魔王图格和冰翼天使的行踪。”
　　加文将圣剑收回，一面说着，一面看见了手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先前虽然也有一定的自愈能力，但不会这么快就恢复。
　　魔王的确送了他一份很好的礼物。

　　路汀说：“那陛下呢？”
　　泰罗斯恩道：“大概是不需要找了，陛下应该有自己的想法的。”
　　加文的想法和泰罗斯恩一致。
　　塔拉同冰翼天使已经结盟，或者说一直都命系一脉。他们有自己的目的，不会就此罢手。
　　所以，不久之后，还会有下一场战争来临。

　　——
　　英灵之冢的战斗暂时未传至整个圣地，只有少部分天使看到了军团的移动。
　　加文回到圣塔的时候，收到了康纳的求见信息。
　　“加文大人，壁垒正在消失。”
　　康纳面色凝重。

　　在沉眠舱全部打开，地下城重新开放的时候，原来待在壁垒区的天使部分回到了彩虹壁垒地界。
　　他们说“预言”暂时消失了，但是还是要提防异族天使和可能有动静的亡灵之王。
　　此外，他们这次回去驻守，发现彩虹壁垒区域存在多个穿梭点。
　　穿梭点存在魔力混乱的情况，但根据诸多老天使的查验，发现穿梭点连通远征的冰原之地，以及第二大陆多个核心地块。

　　“寒潮的源头，在我的第一生命区间，圣地就探索过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
　　康纳现在习惯将复生之前的时间称之为“第一生命区间”。
　　这一次圣地的预测点，以及魔界的预测点都是交界之地彩虹壁垒，如果穿梭点存在，那说明，寒潮来向由另一股势力掌控，危机的来源是远征之地，更进一步锁定在了亚斯雅瑞之地。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魔力守恒定律？”
　　“那是若干年前，魔族学者曾经提出过的理论，后面这个理论已经被彻底推翻。”康纳接着提出了这一点，“因为后面理论提出者也发现，魔力的总量并没有处在一个稳定的状态，只是在不断锐减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加文道：“这是事实。所以圣地也在有所改变。”
　　“在这一点上，魔界的确要快圣地一步，他们发展了很多新技术，不再依赖魔力。”康纳说，“其实就是想到了这方面的事情，大概也能知道陛下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加文想到了蒂斯塔所说的“回归传统”。
　　“他们是想……”加文微微停顿，但是康纳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了赞同的光芒。
　　“重建由魔力支撑的世界。”

　　康纳点了点头，然后说：“传统下的世界，依赖魔力，拥有各种各样的阵法古咒，同时也尊崇至高的王权和训言。”
　　那是塔拉和蒂斯塔想要回归的传统世界。
　　“我能感受到有许多不可逆的东西。”
　　加文对此已经思考过无数次。

　　康纳推了下眼镜，然后说：“我知道，你大概指的是半翼天使。”
　　他踱步到了光明之殿的大窗旁，阳光重临，落在身上暖烘烘的，有些不安分的幼天使带着个皮球，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跑来跑去，时不时朝光明之殿的方向瞧一眼。
　　加文说：“连魔王也提出过，魔族和天使都在逐渐消失，这不会是个漫长的演化过程。”
　　康纳又转过身来说：“以前我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但是现在还是不得不相信。”
　　“曾经有学者提出，魔力的枯竭并不单纯因为消耗问题，而是因为魔力世界本来就在走向‘消失’。”
　　“现在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半翼天使，大部分天使也失去了永生的天赋，也许未来会出现并没有双翼的天使，我们会习惯没有双翼的生活。那一天，天使不再是天使，慢慢已经成为了‘人’。”
　　“魔族的情况也是一样。有一天，整个第二大陆都会消失，或者说，融进了本来就不存在魔力的世界。”

　　这的确是曾经轰动一时的想法，但现目前来看，也不再是想法那么简单了，这已经逐渐变成了并不遥远的现实。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也没有什么太难接受的。”加文说，“我，泰罗斯恩，路汀，还有军团，圣师你，都会继续保护圣地的子民。”
　　康纳微微一笑，然后说：“是这样的，不过要是有一天不能飞了，还是有些不舒坦的。”
　　然后他又说：“我会继续观察壁垒区的。”
　　加文应了一声，随后康纳离开了光明之殿。

　　此时圣塔之上，幼天使的歌声再度传来，庆贺着危机之后的温暖和新生。
　　星塔顶端的光芒重新闪耀，仿佛在为圣地重新寻找方向。
　　加文这一次分出了心思考虑了时差，然后拨通了魔王的通讯器。

　　大概是习惯了魔王惯常的叨扰，通讯器良久的沉默反倒是出乎加文的意料。但是他转念一想，魔王的闲暇时间过多，才是真的反常。
　　心里飘过一丝似有若无的惆怅，加文中止了通讯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