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他说不服来战[西幻]》梅行舒

45、时差

　　临夜，加文躺在休息舱内，很快睡了过去。
　　不过因为休息舱外形虽然同沉眠舱很相似，但是功能差异极大，躺在里面也不会睡得很安稳，加文很快又醒了过来。
　　这样的情况倒是很正常，反常的是眼前晃荡着出现的远程投影。

　　亚伦轻抬眼皮：“依照新出台的国际律法，你在这个点向魔界传递通讯讯息，是在叨扰我的休息时间。”
　　加文：“……”
　　他垂头检查了一遍魔法石通讯器，发现的确是自己要背下的锅。
　　这个时间点，魔界确实是沉睡时间。
　　“抱歉。”
　　加文正要关闭会话，发现通讯暂时被对方锁定。

　　亚伦的投影在这时候终于清晰，但是他一点也没有沉睡状态的样子，衣装是正儿八经的魔王正装，面上看起来也十分精神——
　　完全没有点儿危机即将到临的紧迫感。
　　这么有自信吗？
　　加文很想收回刚才那句条件反射性的“抱歉”。

　　“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啊。”
　　亚伦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加文这时候觉得，魔王似乎很喜欢用这样的神情来打量他。
　　魔王的眼神向来有些轻浮，但是望着他的时候难免会让人产生特别专注的错觉。

　　“如果你心情很糟糕的话，不如再知道几件糟糕的事情，让心情糟到谷底，然后运气就会来临。”
　　“在一巴掌和一颗糖之间摇摆着生存。”
　　“我想，无论哪个种族，都是这样。”
　　加文正坐在休息舱里，没有吭声回应。亚伦兀自扔过来了一堆堪称安慰的话。
　　不过那是他自以为的安慰。
　　对于魔族来说，愤怒本身能爆发更大的力量，可比单纯生气或者难过好多了。
　　听说天使难过的时候，双翼的羽毛都会失去光泽，那可就太糟糕了。

　　加文突然觉得这时候的魔王其实蠢得有点可爱，于是说：“谢谢，我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
　　亚伦笑了一声，然后说：“其实这个时候，依照天使圣地的时间也没什么关系。”
　　加文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

　　魔王恶作剧得逞一般，接着欢快地说：“我现在在用跟你一样的时间哟。”
　　“你疯了吗？”
　　“我没疯。”
　　“这样才能更好地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的清晨也是我的清晨，我们在一样的时间起床，洗漱，睡觉。”
　　恰在此时，加文的通讯器弹出了因为信号延迟，此时才接收到的一则新闻，其标题是：魔界即日起采用天使时。
　　因为他目光在这个新闻标题上有多余其他标题的停留，数据推送了相关联的一些新闻。
　　例如，魔界民众因计时修改，在街头抗议。
　　例如，震惊大陆，魔王采用天使历，其背后原因竟是……
　　……

　　加文瞥过一眼新闻，又望着亚伦真挚的双眼，忽然觉得新任魔王是个地道的，有抱负的傻子。
　　因为魔王的话，好像的确心情没那么压抑了，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划过了一丝不太一样的感觉。
　　那样的感觉，好像就是有几片轻柔的羽毛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心角。
　　难免有些烦躁，又觉得……
　　好像没有那么讨厌。

　　——
　　魔王亚伦因为大天使不小心拨通的一次通讯而精神抖擞。
　　但是彻夜未眠是因为眼前的麻烦事。

　　威廉姆斯在这个关头也不忘固定频率来面见他，已经变成了一只十分温顺忠诚的犬。
　　“陛下，恭贺您重获永生天赋。”
　　他眼尖，看出了银戒同往日的不同，也感受到了魔王领域的增强和身上不一样的气息，先是恭维了亚伦。
　　“交给你的事情处理得很好。”亚伦双手交握，“你可以休息了。”
　　威廉姆斯很震惊，但是面上还是没有明显的松动。
　　毕竟，他还是一位有涵养的绅士。
　　“好好活过冷天。”亚伦说，“如果你自己不争气，那就用不着我亲自动手了。”
　　威廉姆斯在总结了魔王语录的规律后，经历十足的恐吓，对魔王的说话方式已经彻底习惯了。
　　“陛下，听说您在追寻古魔王的踪迹。”
　　如果按照平时的状态，他一定想要赶紧撤退，然后美滋滋地回宅邸，庆祝自己还可以活过很多天。
　　不过在这个时候，魔王显然没有大开杀戮的意思。
　　威廉姆斯敏锐地嗅到了这一层。
　　况且，魔王亚伦双手交握，是在比较严肃的状态下才会做出的动作。
　　陛下有点儿烦心事，不用多想就知道要么是天使，要么是古魔王。
　　天使圣地近来和大陆所有民众一样焦头烂额地应对危机，而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也没有主动来找魔界的麻烦。
　　倒是魔界经常过去找天使圣地的麻烦。
　　比如说那次大将军奥特的擅自出兵。

　　这种事情在魔界历史上是空前的，但凡长点脑子的大将军，除非自己当上了魔王，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
　　而且奥特虽然好战，但作战一定会精心部署，谨慎行事。
　　魔王在此后也没有惩治奥特的家族，说明背后还有其他的原因。
　　如果他猜得没错，奥特是被什么操控了。
　　拥有这样魔力的，再加一遍排除，不难猜出是古魔王图格。
　　那的确是个战斗力到达史册记载顶峰的魔王，也是个纯正的疯子。

　　威廉姆斯斗胆提出来，亚伦反倒重新靠着绒椅，回到了一副慵懒的状态。
　　“怎么了？”亚伦嗤笑了一声，“我的脸上写着这件事情吗？”
　　威廉姆斯绷紧了后背，但还是笑着继续说：“陛下想要追踪古魔王，自然不会觉得困难，我觉得陛下可以多知道一点其他的事情。”
　　亚伦眯了下眼睛。
　　威廉姆斯觑了他一眼，瞄准了魔王的意思，然后才说：“古魔王图格陛下并非身负魔王之命的魔族，但是他亲手杀了先前具有魔王之命的那一位贵族，然后戴冠登上王位。”
　　这件事情亚伦自然知道，但是也有不同的说法。
　　有的说图格同那位贵族相恋，然后贵族自愿献祭，有的说图格并没有除掉这位贵族，而是一直在缓慢吞噬其灵魂，还有的说那位贵族根本就没有魔王命格……
　　的确是一团乱。

　　亚伦说：“魔王之位的交替往往都满浴鲜血，这没什么稀奇。”
　　威廉姆斯斟酌了一下，继续说：“所以这就造成了图格陛下的一个弱点。”
　　“他曾经因戴冠而获得新的力量，但脱离王冠的束缚后，也会遭到王冠的报复。”
　　先前的魔界王冠的确是个活物，所以亚伦只是打造了一顶一模一样外观的，但是也很少戴冠。
　　因为太重了。

　　威廉姆斯算是将家族所知的大秘密抖了出来。
　　曾经他的父亲提心吊胆地认为图格会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弱点而将家族端个干净，现在想来图格可能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还不如告诉魔王亚伦。

　　亚伦点了下摩非的脑袋，然后说：“这个倒是挺有用的情报。”
　　威廉姆斯彻底松了口气，然后离开了第一圣殿。

　　——
　　威廉姆斯走后，亚伦拉开了身边的抽屉，手掌溢出了一丝蓝光，一封信件随即附在了他手上。
　　那是来自间谍A的高等情报。
　　更高一层等级的密报需要他本尊的灵魄指纹来打开。
　　图格附体奥特之后还去过一趟天使圣地，最终在远征之地的冰原现身。
　　但是当时图格的身躯并没有完全恢复。
　　不过力量强大，不弱于从前，不然他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据间谍A的情报，图格消失了一段时间，追踪了一番后，推测出的地点有两个。
　　其中一个，是天使圣地的英灵之冢。
　　另一个，是彩虹壁垒区。
　　此外，图格跟那些奇奇怪怪的冰翼天使，以及数百年前形成的亡灵似乎搭了伙。
　　至于他们的最终目的，想想都觉得很幼稚。
　　亚伦得知之后，将信纸烧了个干净，灰烬飘浮在摩非的脑顶上，旋出了玫瑰状的骨架，然后在瞬间消失无踪。

　　据不久前鲁斯特的报告，贵族最近算是彻底安分，大概也不会在灾害来临期间有胆量做什么手脚。
　　所以，解决完图格，他就可以正式推进他的蓝图了。

　　——
　　寒潮来临的预测倒计时来到了最后的两个小时。
　　这一时间，国际媒体气息奄奄地做了最后一次报道，好像只是为了露一下踪影。天使圣地城池全面进入了地下休眠状态。
　　至于防冰墙，无论是魔界还是天使圣地的，都已经成功环绕境内的城池。天使军团已经进行了充分的演练，而在魔界边境，黑龙和黑翼魔族早已整装待发。

　　这一天，塔拉站在星塔的顶层，俯瞰下整座中心城，最终的目光停留在了英灵之冢的方向。
　　即便披上了防寒斗篷，他还是觉得很冷。
　　加文落身在塔拉身后，恭敬地说：“陛下，您该去沉眠舱了。”
　　塔拉一时间没有回应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加文，你听不见吗？”
　　加文想起来了塔拉所说的声音。
　　他于是回答：“抱歉，陛下，我听不见，还请您尽快移步地下城。”
　　塔拉并没有继续固执地留在星塔，他很快被加文送去了沉眠舱。

　　随后，加文重新飞入高空之境。
　　通过统筹安排，他会在轮换的下一轮成为前线防御主力。不过在此之前，他会进行最后一次军团清点。
　　但在此时，他的眸出现了一丝异动——
　　是英灵之冢有情况。

　　倒计时逼近，加文急匆匆地赶去了英灵之冢，踏入这片区域之后发现所有的藤蔓都纷纷拥上，但却不是攻击的架势。
　　仿佛是在求救。

　　十字碑林中，赤色瞳孔的黑发魔族手里拎着一把斧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将石碑敲成碎块，然后像品尝甜点一样塞进嘴里，然后冲着突然到来的加文微微一笑。
　　碎裂的声音，以及灵魂的怒吼都涌入了加文的脑海。

　　他这一刻明白了塔拉所说的，灵魂被啃食的声音。
　　但是还是来不及了。
　　图格在此时抬手擦了下嘴，说：“又是你啊。”
　　他说完打了一个嗝，伸了个懒腰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笑容烙印在了加文被拽入安全区域传送法阵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