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七月的梦貘

6、沉入梦中

　　长安在世上活了几千年，吃了无数的梦，也吃了一些爱情。

　　长安本来是不做梦的，近些日子却是越来越困，在卧榻上躺着，不自觉打起盹来。店里的事务都是子雨和时雨在打理。

　　刚开始，长安每天浅睡几个小时，后来渐渐延长，八个小时，近些日子，要昏睡十二个小时以上。

　　这日，是周末，玉灵儿来串门，她穿一身粉色的公主裙，泡泡袖，裙摆好几层，裙子表面是一层薄纱，头上是一个大大的粉白色蝴蝶结。

　　玉灵儿本来迈着大步，招摇的走了进来，看到子雨在打扫卫生，脸上浮出一丝害羞的表情，走起路来也端庄了许多。

　　子雨拿着吸尘器，声音轰鸣，来回在桌椅旁穿行，看到玉灵儿来了，子雨扫了一眼，继续手里的活。

　　“子雨哥哥，时雨哥哥在不在啊？”玉灵儿甜甜的问道，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望着子雨。
　　“后院。”子雨答道。
　　“谢谢子雨哥哥。”玉灵儿开心的笑，眉眼弯弯。而后，迈着小巧的步子，绕过堂屋的大门，朝后院走去。

　　月馆的后院，周围种满了竹子。中间是一泽小池塘，水流不断，间或有几只鱼儿跳上来，而后又回到池中，游来游去。

　　时雨便坐在池边的石头上，呆呆望着池水。

　　“时雨哥哥。”
　　玉灵儿的呼喊打断了时雨的思索，时雨转过头望着来人。“灵儿，你来了。”
　　“是啊，时雨哥哥，今天周末。这周学习好忙啊，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马蹄糕，都馋了。”玉灵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时雨宠溺的摇了摇头，笑道，“那我现在去给你做。”
　　“谢谢时雨哥哥。”

　　时雨去了厨房，玉灵儿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歪着头，看着湖中来回游动的鱼儿。是金鱼，但是跟玉灵儿以往看到的不一样，鱼儿都是纯色的，各式颜色的都有，白色居多。都拖着花瓣一般的鱼尾，在湖中飘动着，美极了。

　　做好后时雨来喊玉灵儿，玉灵儿坐在桌边，一边吃着，一边问时雨。
　　“时雨哥哥，长安馆主出门了吗？上次来都没看到她。”
　　时雨道：“馆主在睡觉。”

　　长安一直沉睡着。

　　这日，以川终于忙完了手里的案子，把那个杀害了数人，在人间逃匿的鳄鱼精捉拿归案了。得了几天的空闲，坐车去了柒市。
　　以川站在门口，望着月馆的大门，这次在外忙了半年，不知她怎么样了。

　　推开门，时雨坐在雕花椅子上打盹，被开门声惊醒，看到来人，喊道：“以川大人。”
　　以川点了点头。

　　“长安呢？”
　　“馆主在睡觉。”

　　以川听了这回答，嘴唇轻抿，蓝色的瞳孔中透出一丝担心。怪事。
　　“她睡了多久了。”
　　“五个月零三天。”
　　“从未醒过？”
　　“是。”

　　以川托时雨好生照顾着长安，自己则快速离开了月馆，朝东方奔去。

　　时雨见以川惊慌失措的样子，猜到长安的情况不太好，于是便与子雨轮班，守在长安的床前。

　　只见长安侧卧着，眉毛舒展，一双美目微闭，嘴角挂着甜甜的笑。穿着一件青蓝色的旗袍，上面是白色的杜鹃花，深绿色的叶子与枝条将花瓣串起。

　　两日后，以川带来了一个白发老者，那老者从手掌中发出绿色柳树枝条，缠绕在长安的手腕处，为长安把脉。而后捋了捋胡子，用沧桑的语调说道：“这只梦貘，怕是被困于梦境了。”

　　老者继续说道：“真是稀奇事。老夫行医多年，只见过吃梦吃多了，撑的动不了的梦貘，还从未见过困于自己梦境的。如此下去，这小姑娘怕是要耗尽自己的精元而亡了。”

　　老者转身望着以川，“这便是你要救的妖怪？难办喽。”

　　“你快说，无论什么办法。”以川见老者的模样，预见事情非比寻常，言语也不似以往般淡定。

　　“办法还是有的，只是所求之物却稀少。需要那长白山上的紫色莲花的花瓣，七瓣，再用长白山顶的第一场雪的雪水送服。这才能缓解小姑娘的病症，让她虽在梦中，身体却能保持原样。”

　　“好，我这就去寻。”以川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老者拦下了。

　　“且听老夫把话说完，你这毛头小子，怕不是要自己瞎找。那紫色莲花，千年才开一瓣，万年才结一果。老夫曾听人说起，那人曾在长白山的天池深处见过一朵。至于雪水，老夫那里还有存货。”

　　“好，感谢柳神。”以川说着便要往外走。

　　“我也去。”子雨和时雨异口同声道，而后相互望了一眼。

　　子雨说道：“我去吧，我族一直生活在长白山一脉，我熟悉路线，你留下照看馆主。”

　　“也好。”时雨回答道。

　　以川和子雨踏上了旅途。

　　“老夫暂且回去了，随后会派人送来雪水与药方。”说完，缓慢起身，拖着腰，慢慢朝门外移动。

　　子雨道完谢，将柳神搀扶着送上车，才又回来，坐在长安身边，看着长安的睡颜。

　　那个以往意气风发的妖，如今就这么躺在床上，生机也弱了很多。子雨一动不动的，呆呆的望着窗外出神。自己当时落魄到无处藏身，还是馆主收留了自己。

　　时雨往日里清澈的双眼浮现出慌张，目光有些呆滞，失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