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月狂想曲》想芽

32、第 32 章

　　吃过早午饭，易嵊问起火颂月今天有什么计划。
　　少女沉默地薅着莲雾的狗头搓了好久，都没给出答复。

　　易嵊倒也不催她，坐在吧台对面安静地给她削小兔子苹果。
　　等到莲雾嗷呜地抱怨着躲到易嵊身后，火颂月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看向易嵊：“你送我去寰海吧……我想陪着妈妈。”

　　易嵊仿佛看穿了她最后都纠结，将苹果投喂到她嘴边，直白道：“也许人家有人陪呢？”

　　火颂月望着自己最喜欢的小苹果皱起眉心。
　　纠结了两秒钟，她张口咬下，眼神有些不自在：“追求者和亲女儿提供的情绪价值不一样。反正……见了再说……”

　　易嵊挑了下断眉，耐心等她吃完“壮胆”水果，才慢条斯理地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临出门，火颂月又回去带上了那座被修复好的全家福摆件。
　　注意到床头柜玻璃罐里属于易嵊的道歉糖果居然攒了不少，她疑惑地拍了张照，抱着东西下楼。

　　车子路过驶出别墅大门，同右侧一列皮卡车队擦身而过。
　　岛苑这边是极其完善的高档别墅区，极少有工程车出现，火颂月疑惑地循着车队看过去，意外发现视线的尽头不知何时建起了一座白色的欧式建筑。
　　那座建筑好巧不巧，就在易嵊家近山的墙外。

　　“易嵊。”
　　“嗯？”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男人顺着火颂月的视线望出去，意味深长地挑起断眉：“嗯？”
　　火颂月扬了扬下巴，往后靠进真皮座椅里，指着手机里的道歉糖果照片给他看：“这里边居然有八颗？！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快点从实招来！”

　　“哦，你说这个。”
　　男人晦涩的长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合上平板，猝不及防地把少女拉到身边。

　　男人粗粝的手指绕过少女的长卷发，在她颈上淡去的吻痕处摩挲着，引起少女一阵阵颤栗。

　　“看起来哭得不够狠，所以记不住？”
　　“嗯？”
　　“谁是娇气到不行，哭哭唧唧说要扣我的糖果？”

　　温热的呼吸扑洒在耳畔，心跳跟呼吸同频。
　　火颂月绷紧了神经，电光火石间记起来一部分糖的来源。

　　在某些暧昧的夜里，她确实试图用糖果“威胁”易嵊节制一点。

　　她红着脸缩进易嵊怀里：“有……有那么多吗？”
　　易嵊摩挲着她的后颈，齿尖贴上她的耳垂，声色危险暧昧：“现在帮你回忆一下？”

　　司机就在前边。
　　小姑娘吓到跳上他的大腿，手足无措地捂住男人的嘴：“你你你……”
　　男人圈住她，轻轻在她掌心烫下一个吻，笑得像只得逞的狼：“那晚上一起算。”

　　车子刚停到寰海楼下，火颂月落荒而逃：“我先走了。”

　　抱着东西下电梯前，火颂月深呼一口气。
　　电梯门开，好巧不巧，她果然又瞧见了拎着饭盒的李晨昉和错愕的火臻。

　　一次两次，再找借口显然有些欲盖弥彰。
　　李晨昉略尴尬地笑了笑：“月月来了……”

　　火颂月望了眼火臻，轻呼一口气，一如往常笑着往里走：“李叔叔好。”

　　她把全家福摆件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到火臻办公桌上，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像是在心底完成了一个什么仪式一般，轻快转身：“谢谢李叔叔这段时间对我妈妈的照顾，改天我请您吃顿饭。”

　　二人没想到这事就这么被少女轻飘飘带过，都有些微怔。
　　火颂月跟火臻指了指桌上的摆件：“妈妈，这是非常珍贵的易碎品，小心保养哦！”

　　看清楚那摆件是什么后，火臻神色有些复杂：“月月……”
　　“嗯？本来想着来陪陪妈妈你的，既然你有人陪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李晨昉局促起身，唇角带着压不住的喜悦：“没，没，我这就回公司了。刚刚就是家里的厨师做了佛跳墙，我记得你妈妈爱吃，就送来了一份。我这就回去了，你们母女聊。”

　　话落，他便匆匆要进电梯。
　　“李叔叔，饭盒……”

　　听到火颂月提醒，李晨昉才意识到自己饭盒没拿。
　　他憨憨地笑了下，回来接过饭盒：“你看我这记性，哈哈，你们聊……”

　　办公室内一时间落入安静。
　　火颂月觉得火臻都快把自己看出一个窟窿了，她无奈抬头：“妈妈，您有话想问？”

　　火臻有些失笑：“你不是不喜欢李晨昉吗？怎么态度大转弯？”
　　“小的时候是不喜欢啊，因为他要和爸爸抢你。”火颂月呼了口气，“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因为我长大了。”

　　火颂月故作轻松。
　　可当她望见火臻的眼睛，喉头却控制不住地一哽，所有的伪装顷刻被眼底的酸涩冲掉。
　　她强行挂起笑：“我长大了……知道他……可以替爸爸和我站在你身侧守护你。”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回答。
　　火臻跟着鼻头一红，上前一步将少女揽进怀里，怜爱地顺着她的长卷发：“还是妈妈的爱哭鬼，哪里长大了？只要妈妈还在，你就不用长大。是妈妈能力不足，没照顾好你……”

　　昨天下了会，裴妍就同她汇报了火颂月得知事情后的情态。
　　火臻懊恼了一夜，也担忧了一夜，最终没敢主动联系。

　　年轻的时候，她和爱人顺风顺水把一切都看得简单，用自以为最纯粹的“爱”把这丫头保护得过于理想化。
　　后来世事无常，她自顾不暇的时候，总是担心天真的女儿会留下阴影，会恨上她的隐瞒背叛，会一蹶不振。
　　好在，她的女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成长的比想象中要坚强，明事理。

　　她心疼，也欣慰。

　　“妈妈……先说好，我只是不排斥李叔叔了，但是我要持续观察他！观察他有没有达到爸爸对你好的一半！”火颂月埋进火臻的肩窝蹭了又蹭，“你答应我，不要忘了爸爸。”

　　火臻捏了捏她软软的面颊，满脸认真：“傻孩子，你爸可是我一辈子的初恋，到死都忘不了的。”

　　“那我呢？”
　　“你什么你？你是我唯一的娇气包！妈妈只宠你一个！”

　　“嗯……勉强过关了。那你还要答应我，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我作为您的女儿，居然是从别人那边偷听到的关于您的消息，您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火颂月抱着火臻撒娇：“妈妈，我爱您，我长大了，我也可以为了这个家付出的。”

　　“好好好，答应你……”
　　得了许可，火颂月立马支棱起来刨根问底：“那您告诉我，跟我一样重要的另一个存在，是什么？是哥哥吗？”

　　闻言，火臻愣住。
　　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甚至把答案自动填好了。

　　火颂月等了会儿没等到答案，疑惑地回望过去。
　　只见火臻苦笑着，犹豫再三道：“这个问题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么神秘？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嗯……等易嵊通过考察的那天。”

　　一下子又扯到易嵊身上，火颂月脸上一热：“您又转移话题！您到底不满意易嵊哪里？”

　　火臻半开玩笑道：“说不上来，可能因为姓易的人想抢走我的崽崽，所以天生喜欢不起来。”

　　“行了行了，不贫了，进来陪我睡一会儿。突然有些困了。”
　　“遵命，火女士。”

　　被火臻抱着躺在床上，火颂月本以为自己会放松地陪妈妈一起睡个好觉。
　　可没多久，她就在一场疯狂下坠的失控梦境中骤然醒来。

　　漂亮的葡萄眼惊恐又失焦地望着天花板，呼吸和心率有一瞬间的失常。
　　她望着火臻熟睡的面容，轻轻侧身往母亲的怀里又挤了挤。
　　直到小臂划到火臻手上坚硬的婚戒钻石。

　　这婚戒是爸爸亲手设计的，在妈妈手上待了三十年，经年久月间钻石抓脚好像有些许变形发翘。
　　清晰尖锐的痛感直达神经，可却因为婚戒的存在让她心里缺失的角落又补回了一块。

　　火臻一觉睡到了临近下班的点。
　　印象里，爸爸和哥哥离开后，妈妈好像从没有睡过这么长的时间。
　　火颂月每次提起让她多休息，火臻总是托词说自己上了年纪觉少，如今看来只是心事扰人。

　　母女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同下楼。
　　看着火臻的车从自己面前滑过，火颂月心下一慌，无意识地上前追了两步。

　　保姆车停下，火臻开窗看过来：“怎么了宝贝？”

　　迎着沉沉暮色，火颂月攥紧手心，压下满心的蓦然升起的空洞感：“我……”

　　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纠结拉扯。
　　一个白色的小天使拿起手机要拨给易嵊，语带指责：“你总是这样摇摆，你把易嵊当什么了？！”
　　一个黑色的小幽灵哭唧唧地跳着夺手机：“我只是今天不回易嵊那里！又不是永远不回去！”

　　她知道有些东西攥得太紧会碎掉，可说服自己接受现状需要时间。
　　就让她……最后再做几天鸵鸟吧。

　　夏夜暖风卷过微凉的指尖，火颂月皱着眉笑了下：“我……突然想到我的设计图快要交了，今晚要跟你回去赶稿了。”

　　“现在才想起来？”火臻半信半疑，“跟易嵊说过了？”

　　火颂月心虚地移开视线：“还没……”
　　火臻拉开车门：“上车再跟他说吧。”

　　RC科技的魔方大厦自车窗上滑过，火颂月对着聊天框还没组织好语言，易嵊的消息就先一步弹了出来：“今晚需要接吗？”

　　易嵊：“还是说，你想回去陪妈妈？”

　　看到第二条短信的时候，火颂月按在屏幕上的指尖抖了抖。
　　空洞的心像是被稳稳当当地包在掌心里。
　　他好像永远知道她需要什么。

　　Luna：【我想再陪陪妈妈。】
　　易嵊：【可以。】

　　他答应的爽快，火颂月心底有几分愧疚：【欠易老板两颗薄荷糖，先记账上~】
　　易嵊：【一下给两颗？】
　　易嵊：【我糖瘾大，喜欢一次清罐。】
　　易嵊：【某个娇气鬼别在合法清账的时候耍赖倒扣。】

　　看着就这么被赋予了桃色意味“薄荷糖”一词，火颂月的面颊砰地一下就热了起来。
　　她心虚地瞅了眼火臻，悄悄把手机改成静音。

　　Luna：【易嵊！坏！】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直视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