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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路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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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叶雀回答的倒是干脆。
“呵呵,你再装。”迟睲卿霸占了叶雀对面的转椅,迟小强盗还顺手从叶医生桌上的花瓶(迟醒醒始终坚持那是装了水的茶缸)里拽了片郁金香花瓣,拿在手里把玩(迟小强盗觉得把花瓣撕碎确实算一种消遣)。
叶雀从抽屉里抽出一支特殊的钢笔——充其量只能算个小玩具,从笔身到笔尖没有一点锐端,才勉强把迟·混世小魔王·睲卿的注意力从自己的宝贝儿花花上转移到别处。
“你能不能老实点?”叶雀推给小迟同学一杯咖啡,“这郁金香好不容易才开花。”
“确实,去年的那几盆都牺牲了。”小迟端着杯子小口喝着,无情吐槽着花草杀手叶雀医生。
叶雀心里默念:她只是个小朋友小朋友小朋友,不能跟小孩儿一般计较。
不行哦,好气哦。
鉴于优秀的职业素养,叶雀还是坐直了身板,面带微笑对小迟说:“刚上高中的小朋友,你作业补完了吗?”
果然是叶雀,专门挑人痛处扎。
“哎我突然觉得催眠也不错,安定改日再谈哈。”迟醒醒飞快转移话题。
叶雀似笑非笑,迟睲卿不由得怀疑刚刚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小高一运气不错,”叶雀起身,在光屏上捣鼓了几下。“我师兄恰好游学回来。”
迟睲卿在转椅上不老实,拿着那支假钢笔在手背上刺着。
这副模样落到叶雀眼中,让他忍不住敲了敲红木桌子,语气难得正经:“迟睲卿,上次你答应的什么?”
“远离尖锐物品,克制自残冲动。”迟睲卿嘴上答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叶雀只得吓唬她:“让我师兄把你催眠了,篡改你的记忆!”
迟醒醒很无语:“叶医生,您当我五岁吗?”
迟睲卿又说:“你师兄是?”
“路忘诸。喏,对面墙上,从左往右数第二个。”
迟睲卿起身走到墙处:“挺厉害的啊。欸,他怎么从没当过主治?”
叶雀拨了拨花瓶里的郁金香:“这就不知道了。以前凤……有个患者,本来是打算在他名下治疗的,但是后来路师兄看了看她的信息,就推掉了。”
迟醒醒捕捉到了那个只发出了一个音节的“凤”,却只是手上一顿,没有提及:“哦?这个路医生比你厉害?”
叶雀眼里瞬间都是景仰:“他是心理学的天才,也是九鸾的二把手。”
迟醒醒看了看他这股子迷弟劲儿,心里暗暗呵呵。
“那就去他那儿吧。”
办公室门刚打开,迟蓦言就迎了上来。
迟睲卿看见,自家哥哥鬓边的黑发已经被汗涔湿了。
她问叶雀:“叶医生,我哥哥能跟着去吗?”
迟蓦言本来暗淡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时有了光。
“当然。”
“嗯。走吧。”
迟睲卿没多说话,只是很乖的任迟蓦言攥紧了自己的手腕。
迟家兄妹跟着叶雀进了院长专用电梯,当金属门打开的时候,一个将白大褂穿的一丝不苟的年轻男子跟迟醒醒对上了目光。
迟睲卿觉得,这人不太对劲。
至于是哪里不太对劲呢,说不上来。
就是还有点眼熟。
“路师兄,正好要找你。”叶雀笑着开了口。
“走,去我办公室。”
路忘诸朝电梯外的三人招手:“在51楼。”
进了路忘诸的办公室,迟睲卿觉得,这也太空了吧。
但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位路医生刚游学回国。
不过,看他的模样,跟叶雀应该一般大。但是他从没当过主治,真的靠谱吗?
迟睲卿狐疑地看向带自己过来的叶雀。
糟糕,姓叶的也没什么可信度。
门关上后,路忘诸开口:“基本情况。”
叶雀:“情感缺失症,我怀疑创伤后应激障碍。”
迟醒醒扯了扯嘴角,怎么感觉迟蓦言抓得更紧了。
路忘诸站在摇椅旁边,把眼神落到迟睲卿身上:“请吧。”
“你确定我是患者吗?”迟睲卿直愣愣对上他的眼睛,笑眯眯的样子实在不像个病人。
反倒是她身边的迟蓦言,身体僵硬得不行。
“小朋友,好歹笑到眼睛里啊。”路忘诸看着她。
迟睲卿顿了下:“哦,还有么?”
不撞南墙不回头。路忘诸想。
“左手上的红印子也不知道遮遮,对声音这么敏感,神经太紧绷可不行。”
“叶医生没给你安定吧?”
路忘诸的眼睛里好像有波涛汹涌的大海,趁着巨浪滔天,从漩涡里伸出的利爪便窥见了层冰底下的秘密。
“油漆刷的不错。”迟睲卿不装了,脸上的笑荡然无存。
见路医生满脸问号,迟蓦言默默补充:“夸你有两把刷子。”
叶雀很心累:“小高一,他好歹是我师兄!你就这么不信我师门的本事???”
迟睲卿来扎心了:“是不信任你。”
“小高一还挺有意思。”路忘诸上道了,跟着叶雀喊迟睲卿。
“路医生,第一次催眠,友好点。”迟睲卿咽了口唾沫,不放心地看向路忘诸。
“我还小呢,刚刚多有冒犯。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来日指不定方长呢。”迟睲卿补充道。
迟蓦言看了看自家妹妹,扶额掩笑:“阿卿别贫,乖乖的。”
“……哦。”
迟睲卿刚躺上摇椅,仰面看见居高临下的路忘诸那股压迫感,心里不免打鼓。
她小声说:“路医生路医生,你不会趁我被催眠把我脑子里的东西全改了吧?”
路忘诸看见迟睲卿这副受惊的兔子模样,冲叶雀翻了个白眼:“小叶子,你之前还恐吓小高一了?”
“欸不能全怪我啊,她先挑衅的。”
“首先,要有医生的自觉,跟患者沟通要严肃,哪能乱开玩笑!”路忘诸一本正经。
迟醒醒内心偷乐:叶雀还能在别人那儿吃哑巴亏,难得。
“其次,你多大了,跟还没上高一的小朋友贫什么?”路忘诸可真真是一碗水端平。
叶雀吃了瘪,但看着此时摇椅上不得动弹的迟睲卿,心里好受了不少。
“小高三,这小高一受过束缚带吗?”
路忘诸看向迟蓦言。
迟蓦言瞬间警惕起来:“没有,也不需要。”
迟睲卿朝着自家哥哥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好样的。
迟蓦言心脏一软,更加心疼小迟同学了。
“哥哥在,阿卿不怕。”
路忘诸:“开始了。”
然后对叶雀示意,打开了办公桌上的老式留声机。
迟蓦言瞬间就辨认出了,这是迟睲卿拉过的曲子。
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 Op.64》。
迟睲卿听到熟悉的声音,肉眼可见放松了不少。
叶雀跟迟蓦言凑到一边小声嘟囔:“小高一有点意思,我平时见她挺自在的,敢情是装的。”
迟蓦言首先怀疑了叶医生的专业度,接着把那股悲悯的眼神悄悄放在迟睲卿身上:“嗯,拉琴的时候她才会有感觉。”
“你是她哥,小迟同学从没正面回答过,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迟蓦言心里一抽:“……一会儿看路医生吧。”
“她真的是第一次被催眠吗?”
迟睲卿进入催眠后,路忘诸冷不丁地开口。
迟蓦言没说话,一动不动。
“不想说啊,没事,我马上就能知道。”
“……你在一片森林里,树枝交错繁密,星点阳光透到地上。有溪流,鸟鸣,风拂。”
“告诉我,你还看到了什么?”
迟睲卿:“雾,好大好大的雾。”
路忘诸神色自若,继续:“刮来好大一阵风,雾散了,你看到了什么?”
“……红顶房子。”
“能描述一下房子吗?”
“很高,是个教堂。十字架像是银制的,看上去很冷……”迟睲卿无意识地回答着。
“好冷……着火了,烟好大……他说没人能找到我……”
迟睲卿的情绪开始波动,越来越激动。
明明已经被催眠了,迟睲卿的泪还是止不住。
叶雀眉头紧蹙,在光屏上打字:“小迟她哥,她没跟我提过这些。”
几乎是同一时间,迟蓦言把光屏亮了出来:“叶医生,阿卿跟你聊到过这些吗?”
迟蓦言了然。
路忘诸神色平静,又问了几句别的,觉得了解的差不多了。
“咔”的一声,把迟睲卿拽回了现实。
虽然迟睲卿脸上还挂着斑驳的泪痕,但是她还是用一种极其轻松的语气问:“路医生,您看出来了点什么?”
路忘诸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叶雀同款红木桌:“小高一秘密不少啊。”
迟睲卿笑了下:“哦,有吗。”
“看来你自己都不知道。”
话是对迟睲卿说的,眼睛却直直看着迟蓦言。
迟蓦言看着迟睲卿,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路医生,让阿卿跟叶医生再聊聊吧,我跟您沟通一下。”
迟睲卿没有丝毫反应:“嗯。”
门再次关上了。
“说吧,叶雀不知道的那些。”
迟蓦言坐在路忘诸对面,虽然靠在转椅上,但交叠在腿上的双手充满了防御意味:
“我们第一次发现阿卿不对劲是在三年前,小提琴的松远杯上。她下场后,在后台,翻箱倒柜在找什么,应该是没找到,然后她瘫在地上,拿着琴弓,一下一下划着左手。那时候,我父母有想过送阿卿出国,留学顺便休养。”
迟蓦言顿了顿,路忘诸倒也不急。
“阿卿拒绝了,她说自己没事。”迟蓦言眼底黯然。
“我父母曾经请本杰明医生进行过治疗。”迟蓦言的拇指打着圈。
饶是路忘诸也不由惊讶:“本杰明医生?加利福尼亚那位?”
迟蓦言笑了声,不知作何意味:“嗯,您从前的老师。”
路忘诸毫不意外,毕竟这小高三是迟家的继承人,肯定提前调查过自己了。
“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