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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九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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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迟同学,”迟蓦言扭过头看向迟睲卿,声音放得很低,“今天吃药了吗?”
迟睲卿先是一愣,明明刚刚还在庆幸自己找到了新大腿,现在却表现出来一丝局促。
迟睲卿下意识看向乐谂归,好在迟蓦言的声音不大,他兴许没听见吧。
一定不要听见。
迟睲卿敛了敛眸,手指轻轻在光屏上移动。
小阿卿(小迟真的不困):没呢。
小阿卿(小迟真的不困):哥哥,我没忘。
小阿卿(小迟真的不困):等乐谂归走后吧。
迟蓦言大致浏览一遍,眉心微微蹙起。
迟醒醒不一直叫乐狐狸哥哥么,现在猛地一声“乐谂归”,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但谅谁遇上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反过来看现在的迟睲卿,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出落寞怅惘。
她是太阳。
是个外热内冷的太阳。
迟蓦言想,小迟很勇敢,比他这个哥哥还要勇敢。
“哈——”迟睲卿伸了个懒腰,哈欠把眼眶搞得一圈红,正正好掩住刚刚她临边的情绪。
“乐乐哥哥,”迟睲卿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补习明天开始成吗?”
央求的语气配上泛红的杏眼,乐谂归心里涌出一股别样的思绪。
同时某个想法在他心中愈发肯定,迟醒醒的病一定更严重了。
可乐狐狸还是不老实,佯装为难:“这......”
迟睲卿:“你没时间吗?”
“不是啊。怕你时间不够嘛。”
不能再逗了。
毕竟再逗下去,迟小朋友说不定就跟别的居心叵测的贼人跑了。
说不定就撑不住了。
“那就谢谢乐乐哥哥了。”迟睲卿报以一笑。
迟蓦言此时插嘴了:“小迟同学,我不用谢么?”
乐谂归笑他:“自己找夸不害臊啊?”
迟蓦言冲乐某人翻了个白眼:“略略略,要你管!”
想翘我们家阿卿的狐狸还扬着大尾巴呢?
迟醒醒噗嗤一下被逗笑了。
“阿言哥哥今天陪我‘突击’,明天再找乐乐哥哥。”迟醒醒故作轻松地阐述着自己的计划表。
“行吗?”
连迟蓦言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听出来了话下的小心翼翼,更不用说乐谂归这种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了。
但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乐谂归,此时不必也不能多嘴。
迟家兄妹一个样子。
不论隐藏的有多好,总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情绪被摆在面上。
比如现在,迟蓦言跟迟睲卿试图用蹩脚的演技覆盖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们甚至以为乐谂归不知道。
“松远杯那天,明明我和阿卿一直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
乐谂归暗暗想着。
但他又不敢细想。
他怕,怕迟睲卿想起来后受不住。
“既然有安排了,那我就先走了,”乐谂归起身,打着哈哈,“我爸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家呢。他要知道我私开了他一辆车,估计明天我就被打包出国了。”
迟蓦言深有同感:“就是嘛,我们家迟总也是,姚女士他俩说了,我要是照顾不好这个小崽子,把我俩都发配异乡。”
乐谂归的脚步顿了一刹。
“照顾好”,什么意思?
迟睲卿的病到底有多重。
也许是时候跟路医生聊聊了。
许是心中藏着事,乐谂归上车前栽了一踉跄,被迟蓦言透过监控笑了一番。
上车后,乐谂归与操作系统斗争了好一会儿,后来才发现,系统根本没开机。
驶上飞车道,乐谂归又因为恍神错过了两三个绿灯。
直到把乐总的爱车稳稳当当地停回车库后,乐谂归瘫在驾驶座里,揉揉太阳穴,随手又抓了几把头发,自嘲一句:
“出息。”
真是出息。
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呢。
每次见过她都是一副丢了魂儿的感觉。
迟小朋友只是把你当哥哥,你却对人家别有用心。
乐谂归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人。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怂。
“我情愿做一辈子的梦,永远不醒。”
乐谂归喃喃自语。
可无厘头的,付川、刘贺声、白日曛......这些人涌进乐某人的脑海里。
小朋友以后有喜欢的人了,该怎么办啊?
把她藏起来。
乐谂归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住了。
但自己这十几年了好像干的也差不多。
乐谂归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想这么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呗。”
他既怕迟睲卿喜欢上谁,又怕迟睲卿一辈子都没办法喜欢上谁。
一遇上有关迟睲卿的事情,乐谂归精打细算的一盘棋全部都乱了套。
送走乐谂归,迟睲卿老老实实喝了药。
“走吧,”迟睲卿冲迟蓦言扬眉,“该去‘突击’了。”
距离上次见叶医生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哦,那也是迟睲卿第一次跟自己的主治医生见面。
的确该去一趟了。
“挑一台吧,”迟蓦言看着迟睲卿。“迟总跟姚女士可是说了,允许哥哥我开车带你去。”
迟蓦言可真真是手痒的很。尤其今天还看见乐谂归开着飞车,实在眼红。
但再手痒,他也不想因带妹妹去见医生来解一时心血来潮。
“就你常开的就行。”迟睲卿回答。
“遵命。”
很多时候,迟蓦言都会觉得自家妹妹挺矛盾的。
迟睲卿表现出来的热情开朗跟她本人的作风大相径庭。
小迟同学会把别人希望看到的东西展现的恰如其分,而把某些东西藏的滴水不漏。
外冷内热的才是太阳。
外热内冷的明明是月亮。
一路无言,静得出奇。仿佛是两个陌生人同乘一道。
迟睲卿安分守己,待在副驾驶上,安全带扣得好好的。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迟蓦言侧过脑袋,轻声提醒迟睲卿:
“阿卿要不要跟爸妈打个通讯?”
迟醒醒这才想起来:“哦哦,我又忘了。”接着不好意思地笑了。
迟蓦言鼻头一酸,胸口发闷。
“喂,妈妈......嗯嗯,哥哥可照顾我啦......”迟醒醒还不忘偷瞄迟蓦言。
“嗯,没事......”迟蓦言明显感觉到迟睲卿的声音低了下去。
“......再说吧,我尽力。”迟蓦言感觉,现在的小月亮根本就是一泓死泉,毫无活力。
“妈妈再见。”
迟睲卿等待通讯挂断后,阖上双眼头往后仰,鼻梁上架着办正事才戴的眼睛,与迟蓦言戴着的那副相得益彰。
“怎么样?”迟蓦言轻声开口。
迟睲卿轻笑一声,尽可能的将语调提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
到了叶医生楼下,迟蓦言并没有立刻打开车门。
“阿卿乖,听哥哥的,这次不打针了,好不好?”迟蓦言几乎是用乞求的。
迟睲卿强撑起精神,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再说吧。”
下车,上楼。
临上电梯时,迟睲卿与一个熟人打了个照面。
但那人似乎有急事,并没有注意到小迟同学。
进了电梯间后,迟蓦言从电梯门伸出个脑袋看那个急促的背影。
没看见长相,但她的背影,像极了凤凰花。
“哥哥,你看什么呢?”
迟蓦言收回身子:“那人,你认识?”
迟睲卿笑了,是迟蓦言很久没单独见过的那种直达眼底的笑:
“嗯!她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凤兮姐姐!”
“她超棒的!”迟睲卿仍觉不够,补充道。“凤兮姐姐教过我竖琴哦!”
迟蓦言扶额,自家妹妹,胳膊肘怎么总想着往外拐呢?
迟睲卿来的九鸾是个私人医院,医院范围包括这一整栋楼。小迟同学的目的地在52楼,顶楼。
叶医生,本名叶雀,今年不过二十刚出头,是叶家人。也是九鸾的院长兼最大股东,据说是他自己的私人资产。
九鸾,是一家囊括多个领域的综合性医院,在全国也是排的上号的。
众所周知,叶家独子在国外念的哲学,但是他是以哲学心理双学位毕业的。回国时不到二十岁。
听说他回国是因为婚约,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迟睲卿刚听说这事的时候还嗤笑了好一会儿:“现在怎么还有包办婚姻呀?”
迟蓦言倒是沉稳:“像咱们这些,家族联姻不是很正常吗?”
也对。
迟总跟姚女士也是。
乐叔跟李阿姨也是。
迟睲卿有点好奇了:“哥哥,那爸爸妈妈给你订婚了没?”一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模样。
“我是没有,”迟蓦言答的倒是从容,“你好像没有吧。”
至于这些都是迟醒醒好久之前问的了,估计她也忘了迟蓦言的不确定态度。
心理会谈不允许旁人陪同。
踏进叶医生的访谈室,迟睲卿就能清楚地感觉到叶雀的愉悦心情。
“叶医生今天这么高兴?”迟睲卿跟叶雀打趣,“碰上什么喜事了,让我也乐呵乐呵。”
叶雀保持着他瘫在转移上的姿势,稍稍整理了身上的白大褂,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垂在鬓边的细金链:“刚刚见了个可爱的小朋友。”
“哦豁,”迟睲卿兴趣可来了,“心上人?”
“嗯......”叶雀推了下眼镜,明明是贼拉聪明的斯文败类形象,现在却被眼里的痴恋压的渣都不剩。“欸你这小孩,这么八卦干什么?作业写完啦?”
“嘿,没作业~”
“开学考呢?”叶雀俨然一副笑面虎的模样,迟醒醒就知道,那个扎心的男人他回来了。
“哎呀不提这个,”迟醒醒岔开话题,“谈正事。”
“行。”叶雀答应的爽快。
“迟醒醒小朋友,”叶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端正了,“你是今年来我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位。”
“是么。”迟睲卿面带微笑,语气倒是平淡。
叶雀往前附身,眼睛对上迟睲卿:“所以不用装,我是帮你解决问题的,不是帮你逃避现实的。”
迟睲卿把面上最后一丝笑容扫荡干净。
“我要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