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妈妈决定撒个谎 ...
-
买这么大的房子干嘛？
在油烟机的轰鸣里，李晓晨隐约听到了像猫叫似的哭声，她扔下锅铲就往主卧跑，绕过刚送来的三盆花，跨过客厅中央放着的两个购物袋，差点撞上没来得及收好的婴儿车，用了二十几秒才到达案发现场。
奶豆子四仰八叉在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只被人恶作剧后翻不了身的可怜乌龟，脸涨得通红，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李晓晨揸着两只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傻了。她的双手神经质地举着，一会儿伸向奶豆，一会儿缩回来，一会儿又伸过去，又缩回来……
“这……这……这……”喃喃自语中脚也不老实，在地板上蹦哒着，“啊——”
如此绝望凄厉的叫声倒是震住了奶豆子，她停止了已近无声的哭泣，睁开红肿的小眼睛观察着敌情。妈妈扭曲的面孔出现在她正上方的高空，随着双脚的蹦跳不断失焦，她空着两只手，胡乱舞动着，竟然——不抱我！奶豆子也绝望了，老娘刚刚从床上掉下来了，哭了半天，都快不疼了，才哭来个人，然后就远距离观赏我这副惨相，怎么？要拍照发个朋友圈吗？快抱我！
李晓晨见孩子不哭了，便也安静下来，谁知小家伙眼珠子转了几下，爆发出了更惊人的嚎叫，“哇哇哇”地，还配合着手舞足蹈。那……抱起来吗？她看过的急救文章里都严肃地指出，遇到不明原因的伤者切忌随意搬动，骨折还有心脏问题你一挪他那就是大事。
于是，这位新手妈妈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先拉住奶豆子的左胳膊，轻轻捋了一遍，同时眼睛死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嗯，好象没事。再换右胳膊，没事。然后是两条腿，没事。她只敢小小地松一口气，把双手移向了奶豆的脖子。
在妈妈的奇怪操作中，奶豆子一边用哭声努力维持凄惨人设（眼泪什么的就别要求了，已经演这么久了，还要什么自行车？），一边从眼睛缝里继续关注敌情。一双大手徐徐伸来，目的地好像是……我的脖子？这是要杀人灭口？奶豆子突然一激灵，我又没摔坏，不至于就放弃我转生二胎吧？是我表演过头了？要不……我给你卖个萌吧？
李晓晨的手刚碰到奶豆子的脖子，正要进行最重要的脊柱检查时，却看到她破涕为笑的变脸。你别说，泪珠儿挂在长长的睫手上，大眼睛无辜地扑闪着，单薄细巧的小嘴微微张开露出没牙的粉色口腔，嘴角向上一翘，眼神里盛满讨喜的亲近，这种含泪微笑的表情真是十分诱人——引诱你快去抱她。但李晓晨做为一个上过课、混过论坛、热衷新闻故事的妈妈，也有自己的原则，她坚持把查体进行到底。
“奶豆子，乖一点儿噢，我们检查一下。”说着她胆怯把右手从奶豆子的颈下绕过，轻轻托起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左手抚着她的脸，向左转，回正；向右转，回正；再向左转，向右转……没事！
终于抱起来了，奶豆子大大的眼睛里装着大大的问号和特大的不满意，硬着脖子不肯往妈妈怀里靠。
“都是妈妈不好，做什么饭啊？不吃会死啊？妈妈是个坏妈妈！”吴晓晨絮絮叨叨地向奶豆子道歉，捉过她的小手往自己脸打。
哼！少来这套，本宝宝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咦，手上湿乎乎的是什么东西？奶豆子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妈妈，哎呀，这女人什么时候哭了一脸的眼泪？刚刚离得远看不清，现在看起来她好象哭得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厉害。
算了，算了，我又没什么事，以后注意就行了。奶豆子实在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可爱，见不得这个，她咿咿呀呀地安慰着妈妈，用小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给她擦去眼泪。没想到这一擦，李晓晨哭得更凶了。
“呜呜呜……我是个坏妈妈……呜呜呜……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啊？呜呜呜……我们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爸爸？呜呜呜……”
差不多就得了吧？我还饿着哪！这会儿是不是该吃蛋黄米糊啦？
这一整天李晓晨都神经兮兮的，她一面极尽讨好宠溺之能事地伺候着奶豆子，一面抓住一切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全方位检查。
抱在身上时，把小脑袋一寸一寸地摸了个遍。后脑勺左边好象鼓起了一个小包，她小心地轻按了一下，确定不了硬度。奶豆子不胖，不知道这突出的是摔出的血肿还是支棱的头骨。所以喂奶时格外注意观察，如果摔到头了，会有呕吐的反应吧？但奶豆子一点没含糊就把300ml奶喝了个精光，抱着拍了几下就顺利地打了个嗝，这可以排除脑震荡的风险了吧？但平时这个钟点她已经睡午觉了啊？今天却还手脚不停地哼哼唧唧，是吓坏了？婴儿非常娇嫩，受惊出事的也不少，昨天刚在论坛上看到一个帖子。要不，我也去发个岾问问？
想到这里，李晓晨抱着奶豆子坐到沙发上，拿起了手机。平时她尽量不在孩子面前玩手机，除了防辐射之外，也不想让孩子从小就受到玩物丧志的影响。在这点上，李晓晨比一般年轻妈妈要自律得多。从得知怀孕开始，她就以古代大家闺秀的标准要求自己，琴棋书画、唐诗宋词，尽量整得高雅一点，希望潜移默化地让孩子远离那些低俗的东西。但今天事情紧急，还是上网问问才能放心。
这是弄啥呢？奶豆子半空着肚子委委屈屈地把手伸进嘴里，她有点困了，但没吃饱怎么睡啊？妈妈，我叫“奶豆子”，已经五个月大了，你是不是只记得“奶”，忘了“豆子”啦？我的米糊——我的四分之一个蛋黄——在哪里？
“怎么又吃手？”李晓晨生气地把奶豆子的手指从嘴里拽了出来，想起今天的特殊性，她换了温柔的口吻笑眯眯地说，“奶豆子，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小手……”她特地举起那只挂着口水的粘乎乎的小手，“小手很脏，很多细菌，吃手会肚子疼的。”李晓晨放下手机抱着娃起身，走到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等水热了以后，把奶豆子的手认真地洗了一遍。
这孩子是不是要出牙了？都说出牙期会喜欢咬东西。她又凑近奶豆子的脸，一只手扒开小嘴观察着牙龈。
这是什么骚操作？奶豆子烦躁地把头甩来甩去，饿肚子的愤怒导致用力过猛，和近距离观察的李晓晨撞上了，她的小额头正撞在妈妈的眼眶上。
“哎哟，你这头……也太硬了。”李晓晨觉得自己眼前突然一黑，然后升起了璀璨的星光。晕死，不，不行，手里还抱着孩子呢？她就近一屁股坐在了马桶上，虽然穿着裤子有点奇怪，但总算是没把两个人摔着。李晓晨勉强定了神，赶紧察看奶豆子的额头，还好，只有一点红。怎么回事儿？她竟然比一个小婴儿还不经撞？
笨啊，这都下午了，一口饭没吃，你不晕谁晕？饿着自己又忘了给孩子加辅食，这妈妈也是没谁了！
不睡就不睡吧，唉——拉上窗帘，在卧室抱着走来走去，唱了二十遍“小燕子穿花衣……”并把结尾魔改为“燕子说，这里的宝宝最无理”后，李晓晨放弃了让奶豆子休养生息、自我疗伤的希望。她昏昏欲睡地倒在游戏房的地垫上，无奈地看着那个精神宝贝儿自娱自乐。这会儿她觉得房子大还是有好处的，在这个铺了10厘米厚柔软地垫的房间里，就不可能发生早上那样的坠床事故。看一眼墙上的钟，快六点了，陈子明快回来了。她闭眼回顾了一下这糟糕的一天，又睁眼看着那打了鸡血一样的奶豆子，决定撒个谎。
其实也不算撒谎啦，他问了我当然会如实相告，但如果他不问……我说什么说呢？何必呢？让他再白白着急一回，然后再吵一架？那不没事儿找事儿吗？
于是，和光线里的灰尘玩得好好的奶豆子，不经意地一转头，就看见克扣了她口粮的妈妈又带着一脸谄媚的坏笑往她身边凑过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奶豆子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四肢摆出防御姿势，用警惕的眼神盯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虽然疏于打理的毛孔已经粗大到让她不忍直视，但，性命忧关的事就暂时忍着恶心吧。有话好好说，咱别套这近乎成吗？
“奶豆子，妈妈和你商量件事行吗？”果然，开口就是白雪公主后妈式的温柔，“你看你现在多开心，这小手，这小脚，动得多灵活。今天摔下来的事，我们就不告诉爸爸了，好吗？”李晓晨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和奶豆子玩“虫虫飞”的游戏。平时，她最喜欢这个游戏了，十遍百遍都乐此不疲。
奶豆子倒底是婴儿，警惕性有限，见妈妈来和她玩最爱的“虫虫飞”，稍稍抵抗了几下，就绷不住了，傻傻地笑个不停。
“笑了笑了，”李晓晨诡计得逞，“那就算你答应啦？我们就不让爸爸再操心了！我们是最好的妈妈和宝宝。”说着抱起了奶豆子，转起了圈。
咯咯咯……是孩子谁扛得住这“爱的魔力转圈圈”啊，奶豆子笑得更大声了。
于是，当陈子明开门进家时，所见所闻皆是一幅母慈子孝的欢乐场景。照理说，他应该觉得一天的辛苦都值了。但是，他并不这么认为，因为这一天……太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妈妈决定撒个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