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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失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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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按扶北所言看去,越看,眉头便蹙得越紧。果然,下一秒她便开始念叨:“这字确实和你的像啊——诶?那本账簿呢?拿来我看看?”
燕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想要拦住扶北:“诶,不就是看看字嘛,用不着拿账本。”
扶北低头看了看燕临挡在自己身前,正微微发着抖的手,他回头看了燕临一眼:“皇子,这话你得和夫人说。”
柳夫人怎么会听,她心里的疑云越来越大,几乎是喊着让扶北去的。
熟悉的账本再拿到自己面前时,燕临知道,自己完了。
柳夫人翻到那一页,仔仔细细比对了一番,最后沉默着放下了两本书。
“扶北,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燕临抬头看了她一眼。
“回夫人,小人不懂您的意思 。”
“事到如今你还在替他圆慌!”柳夫人突然一声怒喝,惊得室内众人皆是一颤,燕临更是不敢抬头。
扶北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回夫人,若夫人恼小人算错账务,小人自行领罚,但求夫人消气。”
柳夫人看从扶北身上问不出什么了,干脆回头去问燕临:“垂安,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事。”
燕临突然被喊到名字,自然吓得不轻,一下就全盘托出:“我,我在账本上改了几笔。”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是皇子,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应该懂得。”柳夫人罕见地动了火气。燕临被吓得一愣一愣。
“你今天敢为了报复别人,就在账簿上动手脚,明天你为了报复学堂里的人,就去招惹他们,以后呢?以后你是不是要反——”
“柳夫人消消火,不然菜都要凉了。”扶北忽然出声打断。柳夫人一开始还面色不虞,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浑身抖了一下。
“要不是小人太过苛刻,想必皇子也不会做出这等错事,柳夫人要罚,就罚小人吧。”扶北行了个礼,语气平和,一下就把柳夫人从暴怒中拉了出来。
柳夫人喘了口气,朝着燕临挥挥手:“你自去院里领罚。”
“是。”燕临吓得不清,说话声音都微微颤抖。扶北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转过头去。
现在这个日子,晚上已经有了小虫子在身边闹腾,燕临跪在地上,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懂,为什么只是改了那账簿上几个字,娘亲就生气成这样。
今晚月色稀疏,院旁的长廊上,柳夫人裹着衣服与扶北站在一处:“扶北,你说我该不该罚他?”
“柳夫人所做,自有柳夫人的想法,小人不敢妄自猜测。”扶北躬身回道。
柳夫人看了他一眼:“你来了这么久,应该也知道了,皇宫里,皇帝最大,皇帝不怎么去的地方,就成了最小的地方。”
“垂安性子急,偏偏学问好,让一些皇子红眼,经常在学堂里欺负他。”柳夫人望向院里正拍着虫子的燕临,“我不求他以后如何大富大贵,我只想他能在这宫里活下去。”
“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等殿里不少烛火都熄了,这才来了个嬷嬷:“皇子,夫人让我来传话,说要你回去。”
燕临谢过嬷嬷,等她走远后才磨磨蹭蹭地动了动腿。刺骨的疼痛一瞬间从膝盖处传来,腿也僵硬得不能动弹,稍微挪了挪,就像在针床上滚了一圈。忍了好一会儿,燕临感觉腿稍微恢复知觉了,他才一瘸一拐地从地上起来。
从院里走向寝殿的路忽然变得漫长,燕临一路磕磕绊绊,才走到了寝殿门口。
只是燕临将将要推开寝殿门口时,身后有个人叫住了他。
“小人失礼,有扰皇子。”
燕临这时虽然心里一通火气,但实在没力气了,再加上走了这么远,两条腿像灌铅似的疼。因此他只是语气虚弱地说了声:“知道了你还不快走?”
这话一说完,燕临就感觉腿上传来一阵刺麻的感觉,身体也不由得向后倒去。
扶北适时扶了一把,等燕临重新站稳后,又光速收回手去:“皇子受罚,想必腿脚多有不便,小人前来赔罪。”
燕临刚想回“我哪里腿脚不便”,这时又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还是被他扶起来的,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扶北便在这时走到了门边:“皇子,小人扶您进去吗?”
燕临坐在榻上,看着扶北在房里走来走去放东西。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说话,燕临自己就先忍不住了:“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走?”
扶北把手里的竹屉放在桌上:“小人带了药酒来,皇子将就着用用。”
“诶我什么药没有,还要用你的——”
扶北蹲了下来,燕临的话堪堪打止。
燕临在扶北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眼神中慢慢败下阵来:“你,你干嘛?”
扶北摇了摇手里的瓷瓶:“皇子手脚不便,小人帮皇子上个药。”
“不是,我是跪着又不是趴着,怎么就手脚不便了?”
扶北起身,打开竹屉,拿出了一个燕临早就熟悉不过的东西。
“皇子没用晚膳,想必早就饿了吧。”
一开始燕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比的羞耻,但饭菜味道太好,扶北手上的力气又太舒服,渐渐的燕临也就心安理得起来。
“哎呦疼疼疼。”扶北按到淤青处时,燕临忽地叫了一声,身子也跟着弹了起来。扶北抬头看他一眼,手里减轻了些力道。
“皇子若是跪得难受,为何不偷懒休息会儿?”
“我哪敢啊。”燕临咽下一口饭,闷闷开口,“娘亲都气成那样了,要是再发现我偷懒,那该多心寒。”
扶北看了看燕临润着药酒光泽的淤青膝盖,放下他的衣角,站了起来:“你皇子知道自己做错就是好事,小人上完了药,这便退下。”
“诶!”燕临忽然开口喊住他,即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喊住他干嘛。
扶北正收拾着东西准备走,听到这声又停下了手里动作,回头问:“皇子可还有要紧事交代?”
燕临空出一只手蹭了蹭脸,尴尬开口:“没什么,就是……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去学堂?”
“什么去学堂?”
“哎呀就是去学堂嘛,你不是陪读吗?哪有陪读躲在家里的。”燕临解释得有点焦躁。
扶北无声笑了笑:“皇子若不嫌弃小人卑贱,能去国子学自是小人荣幸。”
听到他答应下来,燕临才松了心里一口气:“那明天,明天你要记得来!”
“小人遵命。”
得到扶北的保证后,燕临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明天该怎么在曹莅阳面前显摆一通,一会儿又想着明天得有个好面貌,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日,燕临早早就起床洗漱,不等嬷嬷来敲门,他就坐在桌边用早膳了。柳夫人把擦完脸的帕子交到婢女手中,一边从里面走出来:“垂安今日是怎么了,起这么早?”
燕临刚准备告诉娘亲,今天那陪读也去学堂。但不知道为何,看到娘亲一脸好奇的样子时,他忽然就不想说出来了:“去学堂念书,不得早早就起床。”
柳夫人噗嗤一声就笑了:“你啊,之前要你早点起你不愿意,以后也能这样就好了。”
用完早膳,燕临背着书袋还站着门口张望,柳夫人出来问:“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燕临有些焦躁:“我刚吃完饭,怕是积食,消消食再走。”
“那你快点,不然赶不上学堂了。”柳夫人看了看天边的朝阳,开口催促。
“知道了知道了,等会儿就走。”
不知道日晷走了多少,连车夫都开口说:“皇子,再不走可就真的赶不上早课了。”
燕临一手攥着书袋,站在门廊中央,低着头沉默不语。车夫还疑惑,怎么之前皇子还会不时踮着脚张望,现在却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满脸淡漠。
车夫试探着再开口:“皇子?我们……走吗?”
燕临一怔,像是这时才听到车夫的话一样。他紧了紧攥着书袋的手,呼出一口气,淡淡说了声:“走吧。”
曹家今天到了一批货,因此曹卯一大早就出门了,顺便叫醒了还窝在被子里的曹昂。
曹昂瘫在书案上时,脑子还晕晕乎乎的。
但看到一脸冷漠,“啪”地将书袋丢进座位的燕临时,他腾地立了起来,脑子也瞬间清醒了:“垂安你今天是不是又被你娘骂了?”
燕临看了他一眼:“不是我被骂了,是我要骂人了。”
今日燕临心情有多差,整个学堂的人都察觉到了。
夫子讲课的时候他就扭头盯着窗外、夫子提醒他一句他转头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见人就一副黑脸表情,燕青云在背后小声念叨了几句被他听到,燕临马上一个冷眼扫过去,燕青云一堆话就憋着不敢说了。
一群人什么时候见过好脾气的燕临这么黑过脸,于是一群人都跑来问曹昂。偏偏曹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两边都觉得头大。
放学的时候,曹昂看着学堂里的人越来越少,便壮着胆子去问燕临:“垂安,你今天真没事?”
燕临正把书放进书袋,趁着间隙瞟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
“哦……”曹昂想了想,又开口说,“你要是心里实在有火,不如把上次那位公子约出来再——”
燕临手中力道一重,书袋砸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曹昂被吓得不轻,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刚坐稳,一脸震惊地准备和燕临理论时,就看到燕临一脸冷漠,往下睨着自己,语气里满是隐忍的怒气。
“别给我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