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神记》长白黄芪

2、皇亲国戚

　　然而这顿肉终究没有吃成。

　　当天夜里，县城的寺庙此起彼伏开始鸣钟，扰的人不得安宁。

　　第二日，黑着眼圈的珠儿拎着木桶去水心观打水，却见往日熙熙攘攘的观前小道安静的很，门口竟然挂着白帆，隐约间能听到嗡嗡的念经声。

　　水心观是道观，但太平县的百姓从来不拘泥这些，只挑着香火旺盛的地儿给自家做法事，珠儿自己也从未区别出道观和寺庙的不同来，只好奇是谁家的丧事。

　　在井边碰到了平日对乞儿们颇为照顾的樊婆婆，却见她是专门等着自己。

　　“珠儿呀，这几日国丧，城北城西的好些生意该被禁了，管的严，你见着铁头叫他们别到处乱窜，这几日来观里住。”老太太理理珠儿的短发，往她怀里塞一个热乎乎的烧饼。

　　“国丧是啥？是皇亲国戚的丧事吗？”珠儿混迹城北城西多年，自以为见识广博，竟然也有她没听过的词儿。

　　“就是官家的丧事，”婆婆往四周看了看，这才靠近她悄悄地说了这句。仿佛大点声儿，就能被老天听了去似的。

　　“昨晚的钟声听到了吧，大宋十七路，县县都得鸣呢！”这是她今早才打听到的。

　　珠儿恍然大悟。

　　老太太笑道，“等过了三九廿七天，新官家登基，那时候就有的热闹了。”珠儿眼睛弯弯，顿时期待起来。

　　在井边洗完脸，拎着水桶的珠儿一回家，看到了自家亲娘一脸丧气的坐在桌旁，甚是稀奇，一心软，就把樊婆婆送的烧饼献了出去。

　　阿娘摆摆手道，“你自个儿吃吧，今儿国丧，买不到肉了，阿娘就多买了好些米面。”

　　珠儿撕了一块塞到阿娘的嘴巴中，捧着烧饼坐到了边上。

　　“等过了三九廿七就可以吃到更好的，别丧气了。”借着樊婆婆的话安慰阿娘，俨然是从前阿娘安抚自己的语气。

　　听闻此言，阿娘噗嗤笑了，拍拍她脑袋站起来。“谁跟你一样只想着吃的。”却又难得的正经的说了句话，“陛下驾崩，你好歹也是赵家人，一会儿和阿娘去上柱香吧！”

　　听闻此言，珠儿差点将满口的烧饼喷出来。“难不成，咱家真是皇亲国戚？”

　　阿娘白了白眼睛，“皇亲国戚也不算稀罕，你不知道吧，大行皇帝登基之前，还在绍兴府和阿娘的姑姥姥做过邻居，吃过她做的烧饼呢。”

　　“大行皇帝是谁？新的官家吗？”珠儿的眼睛亮晶晶，没想到自己的阿娘是这么有身份的人，竟能知道官家的小名儿。

　　“等上完了香，自己去打听。”

　　二人略作收拾，阿娘今儿罕见的在箱底寻了件素色的裙装，将头发弄成斜歪的髻子，忽视那有点紧绷的手臂，竟显出些女子的美来。

　　珠儿羡慕的看着那裙装，有些嫌弃自己身上的短衣短裤。亲娘对她了解的很，悠悠的说道，“还想以后自在的出去玩，就得穿那一身儿。”

　　珠儿认命的用篦子猛猛的梳了下自己的头发，抬脚就往外走。

　　二人走到半道，珠儿就知道大行皇帝原来就是刚驾崩的陛下。甚至知道了大行皇帝没有子女留下，是个鞠躬尽瘁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比得上当年的仁宗皇帝。

　　仁宗皇帝是谁珠儿不太感兴趣，只是有点好奇大行皇帝要是没有子女，新的官家是谁呢？然而比起这个，她更好奇的是，为什么那些书生模样的人，跪在道旁哭的这么伤心？

　　此时日头渐高，道上虽少了很多小贩，行人仍旧多了起来，和珠儿他们一个方向，道旁却多了几个书生，拿着纸钱在道旁边哭边嚎，声泪俱下，想不注意都难。

　　不懂就问，珠儿拉了拉阿娘的衣角，问道，“阿娘，为什么他们哭成这样？”

　　阿娘弯下腰来，对着珠儿的耳朵，以便她听得清话：“读书人科考之前名声要紧着呢，要忠于官家，孝顺父母，讲究把官家当成自己的父亲看。”阿娘对着珠儿眨眨眼睛，继续说道，“这么一哭，忠孝不都有了嘛？”

　　“把官家当成自家阿爹看，就是像自己阿爹没了一样哭呗？”珠儿听得半懂不懂。话音落下，仿佛身旁的哭声有那么一刹那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