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玩不起啊》木漏日

6、晋江独发

　　雨水哗啦啦地击打在玻璃窗上，连带着江榷言的心也瞬间浇冷了。他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一碗热腾腾的他最喜欢的茴香豆混沌，愣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他那点本来就不重的酒气哗啦一下就散了。

　　江榷言感觉他犯蠢了。
　　彻彻底底地犯蠢了。

　　小omega缠着那人，那人个子又那么高，他怎么就没转过这个弯，发现那人是个alpha呢。

　　“你闻到味道了？”
　　“闻到了。”

　　江榷言心底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幻想，他抬头，看上去有些沧桑，声音都虚弱了，“什么味道，不会是烤耳朵糕味或者烤羊小腿吧。”

　　夏小熏：“……”

　　生活助理缓了很久，才很遗憾地试图精准描述，“像是一种树木类，檀木，崖柏……木质类信息素的alpha比较少见，我不是很确定。大概是在车里待的时间有点长，就沾上了点，我也是去拿资料的时候忽然闻到的。”

　　江榷言：“……靠。”

　　信息素味道都闻得那么清楚了。

　　“做点带味道的给我，麻辣兔头什么的。”
　　“可是，江总，做那个需要三天……”

　　“买啊，快去给我买点回来！”江榷言往夏小熏脚边不轻不重地丢了个抱枕。夏小熏就钻到厨房里去了。

　　江榷言有个习惯，每次遇到特难受的事情不是喝酒，而是吃辣，那种又痛又爽，味蕾爆炸的感觉能够很大程度上缓解他心情上的压力。
　　他现在就很需要麻辣兔头。

　　没有兔头。
　　他下一秒就会死。

　　江榷言想到什么，猛地怕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翻滚着找手机，终于从沙发缝里摸出来。看着自己十分钟前还在发的“今生挚爱”四个字，颤抖的手长摁撤回。

　　【抱歉，已经超出时效，无法撤回。】
　　“……”

　　江榷言看着碍眼。
　　直接选择自欺欺人，直接点了删除。
　　顺势仰躺在沙发上。

　　怎么是alpha呢。那么合适的一个弟弟，就算不是omega也该是beta啊，怎么是alpha。

　　明明长相相当清冷，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五大三粗，肌肉健壮的alpha……虽然个子的确很高就是了，但他还挺瘦的啊。

　　不，他其实有肌肉的。
　　今天他扶着自己的力气就挺大的，alpha的肌肉的确会比omega和beta都更具力量一些，所以可能穿衣看着显瘦……

　　的确有很多细节显示，那是个alpha。

　　只是，他沉默，内敛，冷淡，并不像其他alpha那样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所以他才大意了。

　　江榷言头疼极了。
　　大半夜，就算是工资三万的生活助理也没办法立刻给他找来兔头，就给他用厨房的灯笼辣椒酱和其他香辛料给他拌了一碗辣度足够的红油抄手。江榷言老远闻着味了，一口一个吃得可畅快，嘴都辣得水润通红，鼻头上全是细细的汗珠。

　　“江总，喝点水吧，小心胃疼。”
　　“资料先去房间给我整理好，今天你别走了，楼下客房休息吧。明天陪我跑一趟市外化工厂那边。”

　　“好的。”夏小熏似乎想到什么，从材料里抽出一份高档牛皮纸包着的，说，“江总，这份是京市白家昨天中午递过来的材料，本来想着下午给您，可您手机一直打不通……”

　　白家。
　　江榷言抬头，“这份另外放着，我一会儿就看。”他抽出几张湿纸巾擦过火辣辣的嘴角，站起身来咕咚咚又喝了一大杯冰水，问，“他们怎么了，看上云市的哪块地了。”

　　“具体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城东旧城区那边。”

　　江榷言拿起材料看了眼，心想白家这人情倒是要的快。怕不是早就知道他在云市的作风，月把前在那旧事重提谈上一辈婚约的事情，是他妈在给他下套吧。就等着他拒绝婚事好狮子大开口呢。

　　抽出材料纸看了几眼，这几块地也不算什么风水宝地啊。
　　就这。

　　江榷言摇摇头，散漫地将材料往桌上一丢，“你收拾收拾，让小周明早就去替我把字签了，就这几块破地还要白家亲自给我开口……”

　　慢着。
　　江榷言又拿起材料里几张放大的卫星图和秘书特意标出来的范围框仔细看了眼。

　　嘶。
　　烦死了。

　　怎么还把城东青义街那边包括进去了。陆屿要的那酒吧不就在那吗，这一张口要是顺手卖了，他出尔反尔，和陆屿宝贝可就算彻底玩球了啊。

　　玩球就玩球，反正是个alpha。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手机发了最后一条墓志铭后，取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彻夜伏案，轰轰烈烈投入到工作里来麻痹自己。耽误了几天的工作一晚上被他弄完了。

　　【千里江山：兄弟们，说出来不信，我他妈失恋了：）】

　　【sc：……】
　　【sc：@橙子是橙色的，打钱】

　　忙到后半夜，江榷言睡觉前还不忘打电话给工作秘书：“这几天把我形成安排满点……对，没事，多跑几个项目，我闲着呢，不跑跑心里膈应。”

　　*

　　陆屿倒是没想到，第二次见到江榷言会那么快。
　　而且，就在京大分校区。

　　江榷言作为医学院重点项目的合伙投资人，参与了在学校举行的竞标会。
　　不喝酒的他，和前几天酒吧里的那个判若两人。

　　裁剪极好的西装将他身形衬得修长，尤其是那双腿，比例极好。他手上拿着招标会的材料，身后还跟着两个秘书，手中握着钢笔签了几个字，立刻有人前赴后继地过来和他握手，寒暄。

　　连校领导都需要去一个一个跟他打招呼。
　　他们都说，本来今天这样的场合，江家随便一个旁亲出席都不错了，万万没想到是二少亲自来。

　　不得不说。
　　隔着一些距离看江榷言，感觉和前几夜完全不同。

　　西装革履之下，江榷言完全没了前几天的慵懒和明艳。

　　校领导带着江榷言去了实验楼那边，陆屿还没来得及脱下白大褂，他们只知道自己都被安排出来要见几个大人物，校报记者和市周刊都来了，得拍照。实验大楼都被装饰得格外好看，什么时兴的龟背竹啊，鸭掌木啊，金钱树啊全都往这边挪，地板都擦得锃亮，一看就是大场面。

　　陆屿今天穿得格外清爽，不像上次穿着白衬衣休闲裤，他今天就穿了简单的灰白条纹T恤和一条柔软舒适的深蓝色运动裤，以及一双黑白篮球鞋。他的护目镜在脸上压出一道浅浅的印记，实验室那边还在跑数据，走不开人，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近距离看到打光板下的江榷言，陆屿脚步缓缓停住。

　　灯光下，手里捧着鲜花的江榷言看上去极是矜贵。

　　对，很贵。
　　那天哪怕是吃路边摊，江榷言巴拉巴拉不停说着话，吃着街边烤小饼。

　　还是很贵。

　　他的皮肤白皙，即使是在如此高光下也看不到一点毛孔，头发应该稍微打理了下，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显得十分精神。

　　拍完一组，江榷言转头过来，正好也看到了他。

　　出乎陆屿的意料。
　　江榷言仿佛没看到他似的，目光直接略过了他。

　　陆屿：“……”
　　他抿了抿嘴。
　　也顺水推舟地装起了不认识，给另外几个随着一起视察的介绍实验楼环境。

　　而跟在后面的江榷言——一整个就是乌鱼子的状态。他想，他今天回去一定要狠狠地扣一下助理的工资，说要忙点，这怎么就还给他忙到京大了呢。偏偏还是前几天定的行程不好改动，搞得今天和陆屿就这样打了个照面，他差点猝不及防。

　　江榷言此时此刻看到陆屿，就是一副见了巧克力味的屎的心情。

　　香不香，香。
　　能不能吃，不能。

　　江榷言一直以来有点心动的都是omega，他没想到，有天他会对一个alpha生出欲念来，而且，比之前任何一个都强烈。

　　哪怕是此时此刻，已经知道了他是alpha。
　　可看着他一身白大褂的新皮肤，脸上残留的那一点点压痕，江榷言路过卫生桶的时候还看到里面有医用一次性手套，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陆屿缓缓戴手套的动作……

　　——救命。

　　江榷言喉头一动。
　　心情更焦躁了。

　　更要命的是，江榷言没能忍住多看了陆屿几眼，陆屿实验小组是云中校区重点培植项目，所以他们也被安排和校领导一起和他吃饭。江榷言下午被邀请一起逛了逛校园人工湖，走了一天累得不行。
　　最后而且为了宣传拍照，居然还得吃学校食堂。

　　江榷言也是A大学生，但食堂是真没吃过几回。
　　主要是他口味偏淡，食堂味儿都重，他就算来上课，也都是会有人专门开小灶的跟着的。学校里显然也知道这个，为了以防万一江榷言吃不惯，准备好了要给他开小灶。

　　而此时此刻，大家互相都在询问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

　　江榷言下意识问：“麻辣兔头有吗。”

　　“有有有，四食堂卤味店就能买到，正宗川味。”

　　……

　　江榷言嘴辣红了。

　　他已经连续吃了三个，当然，他们都是把麻辣兔头切好成一小块一小块给他整理得好好的。
　　他吃相还是很优雅，禁不住被辣的唇红齿白。

　　看着没什么动静。
　　他们都夸江二少原来还是个川味控，这么能吃辣。更多人是夸，别人来食堂吃饭都是拍拍照做样子，你是真吃，而且吃得嘎嘎香，一瞬间，市里跟来采访拍照片的都对他萌生很多好感，决心今天这篇报道一定要写得贴近江二少朴实无华的精神内核。

　　几个最好看的omega都被放在他们这桌了。
　　都到了吃饭的时间，几个alpha和beta互相看着吃有什么滋味，当然需要一些omega陪着做调和剂，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秀色可餐。

　　江榷言和omega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聊着，魂却飞到天外去了。

　　找着个合适机会，余光瞥了眼后面那桌吃饭的陆屿。

　　呜。
　　灰白T恤也很阳光。
　　运动裤也显得腿很长。

　　裤子不长，做下去就更拉高两厘米。
　　九分收脚裤这种东西很多人穿不出这种干净清爽的感觉，毕竟这种裤型天然就是会更显臃肿无形一些，但陆屿穿得相当合适，露出一截漂亮的脚脖子，凹进去的弧度阴影都挠人心窝。

　　隔了这么多天，在食堂这么多人里，江榷言还是可以一眼认出陆屿在哪里。
　　那股清冽的气质，那种引人注目的身形。

　　他还以为在酒吧的灯光下，那天头顶金紫相间的灯光氛围好，陆屿那天穿的白衬衣和深灰西装裤也好，台上那真人演奏的萨克斯吹得也好……所以他才觉得，陆屿很好。

　　但是，不是。

　　江榷言无语凝噎。

　　他妈的，要是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陆屿，他还是会觉得陆屿很好！

　　一眼定的那种。

　　和他穿什么衣服，在什么环境下根本没有丝毫关系！

　　陆屿很敏锐，眼皮一掀就和江榷言对上了。他朝着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神色清淡。
　　江榷言跟着就心头一痒，什么越发抓心挠肝似的在骨血里流窜。

　　白大褂冷淡禁欲，T恤休闲阳光。
　　陆屿好像他妈的按照他审美长的，姿态，神采，眉眼，薄唇，下颚弧度，都那么好看。

　　这个alpha，可算是要命了。

　　江榷言连轴转忙工作好几天，终于在今天——累垮了。从身体到心里，彻底垮成一片废墟。

　　紧赶慢赶着，下午就去了趟医院。
　　倒不是真的身体哪里不舒服，而是去见了个老熟人心理医生。能不能治病他暂且不管了，他现在有些话没人能说，再不说出来他要疯了。

　　程自安总说他的热恋期是在确定关系前。

　　那他妈的，这种情况，和热恋期被分手有什么区别！

　　江榷言：痛苦面具.JPG。
　　他想，他真得去看看医生了。

　　*

　　“您是说，您现在非常有感觉的一位，是alpha。”医生推了推眼镜，沉默了一会儿，“多有感觉。”

　　江榷言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如果陆屿是omega或者beta，他能和他在一起多久，又想了想以前那些男朋友都谈了多久。

　　憔悴地拿出手比划。

　　“以前的爱人，这么多。”

　　“那个alpha，这——么多。”

　　医生：“……”您这还挺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