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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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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蓝睁开眼时,觉得整个屋顶都在摇晃,难道我还没睡醒?戈蓝甚至以为经历过的那些不愿相信的那些,都只是个梦,直到外面马头铃声声脆响,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在一辆马车里。
不怪戈蓝糊涂,虽然这是马车,却大得惊人,车厢高十几尺车内纵横几十尺,不但有张只出苗疆的珍稀蓝楠木大床,还有相衬的整一套桌椅卧榻,木色浑厚,工雕精细,一看就知道连平常富贵人家享用不起。
车厢顶四面雕龙琢凤,正中是描金浮凸栩栩如生的一只苍鹰,翅展覆尽大半车顶,鹰眼想是镶的珍异宝石,昏暗里幽幽闪光欲似俯扑而下,叫人心生畏惧。
车厢三面字画墨迹疏挂,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钉上的,无论车厢如何摇晃,那字画都纹丝不动,桌上的杯盏茶具也是如此,叫人如何不误以为是在平地上?戈蓝所在的蓝楠木大床上锦被软枕,丝织精美,帐上轻纱绢卷,烟烟氤氲,不由人觉得似幻似真,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正自沉吟,左侧车厢被移开半扇,一个人探头进来,见戈蓝起了身,就笑道“戈公子起了?身上可是大好?”
戈蓝给门外的日光晃花了眼,迟滞几分才答道“我没事了”只这一小会儿,那人已经近了前来,云鬓半扶,肤若凝脂,芙蓉面点绛唇,一双黑墨墨的柳眉衬得肤色更是如雪样的白,一双眼黑白分明,白得配得上肤色黑的托得起眉发,若不是眼角溜出的一丝勾魂摄魄意,真是个嫡仙也似的人物。戈蓝从未见过这样风流的女子,一时间竟然出了神。
那女子见戈蓝看得呆了,抿嘴微微一笑,仍旧上前福了福身“妾身花夭见过戈公子!”
戈蓝才发觉自己出了神,不由面红耳赤收了眼光。这人说她是花妖?难怪如此美貌,戈蓝忙侧身避开那女子要上前服侍的手,口说不敢当‘难道我见了精怪不成?’戈蓝心里想,却不知道自己居然喃喃出口了,那女子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开“妾身的夭字取自桃之夭夭,熠熠其华,不是妖怪的妖。”
戈蓝大窘,自己竟然脱口而出了,那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女子已经把擦脸的毛巾送了上来,戈蓝慌忙下床自行梳洗,又问“难道那两位是姐姐手下?”
花夭含笑摇头“我们皆是听从主人意旨而来,只是那两个粗人笨拙,居然伤了戈公子,我已吩咐将他二人水鞭三十,吊在马后随行,只等公子醒来再重重惩治!”
“你家主人是谁?”戈蓝怎么想也不记得自己曾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花夭并不正面做答“主人说了,等戈公子见到主人就知道了,只因受戈公子几次三番救命之恩,定要回报,本应主人亲自恭迎大驾,却料不到事发突然留此地不得,这才吩咐妾身等候于此。”
“那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戈公子稍安勿燥,妾身只是请戈公子与我家主人一会,我家主人说要当面称谢,但不知戈公子打算如何处置那两个不知轻重的粗人?”
听花夭话里柔中带刚,看来不去也不行了,戈蓝不由觉得头疼,自己怎么尽惹上这样的麻烦“这个,也不关他们的事,因我本就受了点伤,才会支持不住。”
“戈公子真是宽宏大量,如此便宜他二人了,妾身这就命人放了他们。”
也不见花夭出声,未几外头传来声音“启禀花夫人,风系两护法恳请过来谢戈公子不罪之恩。另膳饭已准备完毕,请夫人示下。”
“就让他们在车外侯着。”花夭吩咐完毕再转头对戈蓝盈盈笑道“公子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方才见公子醒来,我已吩咐下人准备饭菜,公子是否在车内用膳?”
“我睡了一天一夜?”戈蓝大吃一惊,才觉得腹内已是饥肠辘辘,既来之则安之,戈蓝只能拱了拱手“让姐姐费心了,就在此处用膳吧。”
花夭媚笑“戈公子真是太多礼了,奴家怎么当得起姐姐二字,只管叫我花夭便是了。”说着轻拍手掌,戈蓝觉得车厢微微一顿,原来是停了下来,如此大的一辆马车进退悄然不知觉,其中花费的心思自不必说了。
直到饭菜送上来,戈蓝才发现桌上原来另有机关,也不知花夭伸手在桌底如何动作,只听轧轧几声,原本平整的桌面出现几个圆形凹洞,不深,饭菜放置里面却是正好,如此一来即便马车在行走时饭菜也不至于倾倒,果然是巧心思。再说车厢周围的字画,原来也是镶进去的,连着桌子椅子也是固定在车厢底,想来那张大床也如是。
戈蓝暗叹:见得到的地方尚且如此,见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机关如何重重,自己怕是走脱不得了。
少不得,也只能安分呆下,且看这家主人如何处置自己,按随行几人的态度,似乎那位主人对自己相当看重,应是善意大于恶意,只是这几人不管谈吐或是举止有意无意中流露出的邪气叫人心惊,这个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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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花夫人,我们还要走多久?”如此这般行而停停而走,车队直往西北方向行进已半月有余,他们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戈蓝实在忍不住问了,再往走就要出关了。
花夫人妩媚一笑“快到了,再半个月就到。嗳哟,看奴家这记性,戈公子在车里呆着气闷了吧,不知道戈公子善骑否?”
再半个月?戈蓝倒不是觉得气闷,不过既然她这样说了,戈蓝也乐得自己骑马,至少比跟她共处一室来得安全,这花夫人按理说该是这家主人的侍妾,结果自己醒来的第一天晚上她竟然投怀送抱,可把戈蓝吓得不轻,此后她也索性挑开了,明里暗里有意无意的勾引,真把这半月时光弄得比一年还长。
叫戈蓝更奇怪的是其他人的态度,当家主母不守妇道,那些仆婢居然视若无睹,倒是自己穷于躲避忙于应付,弄了个心力交瘁。
“有劳夫人挂心了,戈蓝还是骑马吧!”求之不得
噗嗤,那花夭怎么不知道戈蓝的心思,忍不住笑了出来,拿笋尖也似的手指往戈蓝腮边一拧“你还真是少见的好孩子呢!罢了罢了,再这么着,人家都要说我欺负小弟弟了。”然后也不见戈蓝闹的一个大红脸,就吩咐外头给戈蓝备马。
马是火红的大宛马,戈蓝以前见过,这马血统纯正性烈如火,又不好驯服,也是个稀罕物儿,不过戈蓝也习惯这家神秘主人摆的排场,也没说多话就翻身上了马。他今天穿一身月白色罗织平素纹长衫,额上被花夭硬硬勒了道双龙抢珠的抹额,配着□□那匹纯色的红马,越发显得英姿飒爽,车外随行的婢女原只评说这位公子相貌平平,怎配夫人这般殷勤相待,现在也都忍不住频频偷看。
花夭坐在锦坊车里,听婢女偷声议论心头冷冷一笑:她们懂什么?皮相只是皮相,百年后还不是一样腐烂,只有经历过暗与恶的人才知道,那孩子眼里的真是多么难得。
那样的五官很容易让人忘却,这样的感觉却深刻脑海,那双眼睛,体谅地看着你,水一样,让你觉得所有的错误都能被原谅被包容,眼底晶莹剔透,就这样很坦诚地看着你,象孩子的眼一样无邪,象动物的眼睛一样的直接,直直地看进你的眼里,也让你直接地看到他的心底。
这样的人最容易信任别人,也最容易被骗,然而人世间的丑恶就算给这双眼这颗心刻上无数的伤痕,也只增添了悲伤,却从来没有恨,越多生活的积累只会让这个人越发的出秀,原来世上真有朴玉这种东西,越多的雕琢越多的磨难,让这块石头越现出光彩来。
只是这样的人,容易吸引旁人来占有来挖掘,想知道他的深处,是不是真的没有恨,是不是真的越是痛苦越是美丽。
这才是所有不幸的开端。
花夭叹了口气,不知道主人这样执着找他,到底是为什么,虽然只是半月相处,她竟然不由自主地维护他,也许这就是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