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牧童遥指稻香村

3、幻境

　　华仙人……华仙人……

　　师父！

　　朦胧中耳边飘来两个人的声音，一是轻柔祥和的女人声音，一是稚嫩清脆的男童声音。这是在叫谁？

　　我睁开眼，四周一片白茫，好像身处大雾之中，远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高一矮，似乎在看着我。

　　这是哪儿？仙境还是地狱？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一个梦里，没有一剑穿胸的痛，没有背叛的痛，没有对自己失望的痛。

　　师父，你怎么会这么狼狈！滟儿从没有看过师父这么凄惨过……

　　滟儿，你师父他不记得你了。

　　呜呜……师父……

　　华仙人，今世你已转生为人，虽未剔除仙骨，却法力尽失落为凡人，原本凡尘之事我等不得插手，但因当年赤莲成妖一事并未了解，你卷入事端遭此劫难，今日我和潋滟出手救你，是因你命不该绝，并且……你与我有一约定，待到那一日，将你托付于我之物交还给你。

　　这是……在和我说么？

　　师父，静荷仙位已授予上林八芳的黄鹤翎了！你那时为他被贬为凡人，真是不值得，他没有来看过你，他是忘了你了还是已弃你于不顾？你自己有没有想过！

　　滟儿，不可无礼。黄仙人他……他是在等待时机。

　　时机？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

　　那女子不再说话。

　　谁不知黄鹤翎他不为任何事情动情，无情无欲，无情无义！师父，滟儿等你回来，你要保重！师父……

　　浓雾又重一层，视线所及再没有谁的身影。

　　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华仙人，这次是他知道你有难，是他要我来救你，他并非无情无义，你走后，他过得不好……

　　黄鹤岭

　　黄鹤岭是一处地名，一年四季花野繁茂，溪水甘甜清冽，山峰陡峭，苍松为径，可这么好的山，绕是你走上一天都会发现还在原地打转，竟无人能寻到上山之路。山下的村人都说，这山上住着老神仙，施了法术，不让人去扰他清幽。

　　这山上自然住了仙人，可不是须眉及胸，慈眉善目的老仙儿。这仙人，此刻正坐在一棵千年松柏之下，一头墨黑的长发披发在肩，黑似深渊的眸子深不见底，不怒自威，眉却疏淡，凭添了几分忧郁。一人一几一盏，茶乡袅袅。

　　黄鹤翎，与山同名，原掌管上林八芳，后与另一仙人受命掌管百花。如今那人已去，廖剩他一人统领百花花魂。仙界都说，黄鹤翎才是不为情所动的真仙人；娼妓神情眉说，他是心死；何仙姑却说，他心已死，但人未死，情就断不了。

　　黄鹤翎一双眼望着山崖云层之外，几片彩云飘忽而来，一女子身穿霞衣五彩夺目，身后跟一青衣小童。

　　何仙姑莲足沾地，欠身一礼。“黄仙人，你托付我的事，已经做好了。”

　　黄鹤翎并不看她，仍望着远山云雾，轻轻一叹：“万分感谢”

　　“敢问黄仙人为何不亲自去救他？”潋滟上前一步，心里虽怨恼眼前这人，却不敢造次。

　　“因为我不敢。”黄鹤翎想也不想，立刻答道。

　　“你……”潋滟吃了一惊，不敢？

　　“我怕见到他落魄人间，法力尽失，怕见到他他却已不认得我，怕……”怕动了尘念，再次毁了他。

　　潋滟的怒气渐渐消减，一颗心只觉得充满了悲凉，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石几上。

　　“师父轮回之前曾嘱托我，如果去探望黄仙人，折一株水华带去。”

　　山中花仍在，水长流，黄鹤翎在这里住了百年，一草一木都未曾改变，就如他的心，风动，心却不动。

　　何仙姑和潋滟已踏彩云归去。黄鹤翎手执一支半开的莲花，依旧面无表情，心下不知想着什么，只是方才握在手中的赤金砂茶盏已化为满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