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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群英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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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几缘一副吊儿郎当样,但独孤芳却正经了起来。
“好了,严肃些。”
他的表情还是笑着,声线却不怒自威。越几缘不由正色。
“待会儿我们要去赴宴,当着宴会主人的面,你就什么也别说、也别做,由着我来。”
“这是自然,你且放心。”有了刚才那一出尴尬场面,越几缘是再也不会做小动作了,但他也知道马上可以吃饭了,便忍不住有些好奇。
“你参加的是什么宴会啊?”
“是皇后娘娘的寿宴——陛下特意下旨设宴庆祝,满朝亲贵文武都是要参加的。”
!
难不成这老鬼还是个可靠大腿!
独孤芳似乎是感受到了越几缘心中的兴奋,便暗暗扶额。
“一会吃喝有你的,但是万万胡闹不得······”独孤芳嘴里絮絮叨叨,越几缘感到独孤芳的眼神似乎也有些期待。之后,独孤芳又唤来阿力,细细确认了请贴是否带了,贺礼有哪些,衣着是否妥当。
“公子放心,都是娘娘先前吩咐好的,不会有错。”
能被“娘娘”这样嘱咐——这老鬼难不成真是个皇亲国戚?
越几缘凭借文科生的直觉,细细搜寻了西汉武帝朝关于独孤芳记载。可他发现——汉朝根本没有独孤这个姓氏啊。
独孤姓出自刘姓,起源于北魏时代北鲜卑部落,汉光武帝刘秀的后代以独孤为氏。
越几缘不由生疑,但也不排除史书有时真会遗漏一些东西。
‘芳公子啊,您是何等门第啊?’
独孤芳百忙之中被这一问抽出了一点空隙。
‘我么~’
那玻璃上一阵空白平静。
‘家父家母早亡,我不过是寄养在宫里的人罢了。’
越几缘感到他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又打出了一行话:
‘无论我身份是何,总是不容我胡闹的。’
独孤芳的确是住在宫里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但与近卫和仆从等不太相像,他更像一个宫廷的文职官员。
车子走了好一段石子路,才到了一处宫殿。古代的房子虽然不高,但在蓝天的掩映下,这里的视野显得极为开阔,周围也无其他建筑物与此处争锋,只有花卉香草,茂树鱼塘,这使此处显得精巧细致又辉煌壮阔。
这就是未央宫。
天子做东,皇后主宴,太子迎宾。
宫殿盘郁、楼观飞惊;墙柱上图写禽兽、画彩仙灵。
各路亲贵朝臣依序驾临,他们衣着整洁华贵却皆不张扬。
宴会开始前,先是为皇后祝寿,由宫女引着,按官阶依次参拜。
所有人都谨慎异常,就连那端座主位的皇后,也不苟言笑。仿佛这不是皇帝爱妻的生日宴,而是为了彰显皇帝威仪而设的“阅兵”。
——稽颡再拜,悚惧恐惶。
越几缘还记着独孤芳的嘱咐,但他觉得,这种场合——他真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能由着独孤芳一路行礼作揖。他一介平头百姓真是被这大场面给吓到了,本还想偷瞄一眼皇后的风采······但根据他看古装剧的经验,这样的场合下,还没有什么主角光环,这样的探险行为,绝对活不过三集。
独孤芳的官阶明显不高,排位也靠后。
······越几缘承认,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希望独孤芳能够高升,这样起码他还能早一点入席吃饭。
等累死人的环节终于结束,生日宴也终于到了他喜欢的环节。
今夜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精美的菜肴色味俱佳,随着美妙的乐律被一一呈上;身姿曼妙的宫女盈盈起舞,又伴着乐声细细吟唱。歌声悦耳,舞姬衣袖挥舞如龙,歌声也荡漾似水,很快客人们便沉浸其中。
可唯有美食不可辜负,越几缘从现代到古代还只吃过一碗拉面,正要狼吞虎咽时,却被独孤芳制止了。
‘你别乱动。’
······
‘我自己不能吃饭吗?’
‘不能,等我喂你。’
‘······’越几缘不知道在公屏上发了多少省略号了,他只恨此处没有表情包。
这样想着,就见独孤芳一手托袖,一手捏筷,夹起了一道在什么碗里的什么菜,以袖掩面,“喂”到嘴边。
······
‘我朝可是礼仪之邦,不仅用膳动作要遵礼,何时用哪道菜,何时品茶,何时祝酒,都有讲究······’
‘老鬼,食不言。’越几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吃饭。
‘好吧,来张嘴,啊。’
‘······’
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控制欲有点强怎么办······
接下来是祝酒的环节。
宾客们离了席,便相互起身问候。连那位端庄的皇后也隔着珠帘,与宾客寒暄起来。
升阶纳陛,一时间弁转疑星。弦歌酒宴,众人接杯举觞。人们矫手顿足,悦豫且康。
独孤芳也起身开始应酬,越几缘虽然受了现代良好的教育,历史也是他的拿手科目,平时也不少了解古代礼仪,但因为缺乏实践,此时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随着独孤芳,亦步亦趋。
‘玉兔,陌生人这么多,别跟丢了。’
‘······’
越几缘只恨不能开口与动手,抬眼却见一众宾客朝他们走了过来。
老鬼,准备接招吧。
他感觉这老鬼立马换上了一副极为狗腿的笑容。
······
“陈伯、张伯,您们最近身体可好啊?”
“都好都好······芳公子,几时不见,愈发俊秀了!”
“是啊是啊!芳公子一表人才,一旦有机会,得到陛下的赏识,那将来出将入相,都指日可待啊!”
······
没想到这老鬼还挺受欢迎。
可越几缘感到独孤芳的目光注意了下站在边上的一个人。那人官阶似乎是不如这几位高,袍服也素雅,除了面上微笑、依礼而行外,并没有什么其他言语,也似乎并无什么值得注意之处。
然后,在依次对这些官员敬酒后,独孤芳竟对这人开口了。
“大人,最近可好?”
这似乎是礼貌性的寻常问候,可越几缘却感受到独孤芳的内心——莫名有些激动。
“劳芳公子挂心,一切都好。”那人平静地回了一礼,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近日学生身体抱恙,一些学问还未来得及去向您请教。”独孤芳接着说道,周围的官员不由得自动为他们让出一个说话的空间来,在一旁听着,都以为那人要道出一篇长篇大论、至理名言来。可这人依旧是淡淡的。
“公子若是要学好,倒也不必向我请教,来日自要游历四方,多见多思。”这人语气里,似乎是那种不含一味杂质的清高,是那种与学识并存的傲骨,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傲气。
“自古英豪,不管出身如何、资质如何,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的见识能力,不忘国忧、居安思危,方可成才。”
独孤芳听着,默默点头,好像也在思考着什么。
这位站在最边上的人,反而成为了他们中心。在一众奉承中,堪称一股清流。不仅是越几缘,几乎是身周的所有人,都对他另眼相待。可这样的辞令终究是不适合酒宴,原本欢愉的气氛有些压抑了下来。
几个位阶很高的官员似是要开口调笑缓和几句,可这时——另一位似是武将的大员开口了。
他声音浑厚,体格健壮,但看起来不是很精明,只觉得老成稳重得很。他虽是锦袍上身,却没有一点庸懒之态,反倒衬托出一股书卷气。
“子长兄说得对,公子的确年纪尚小,有待历练,还得请各位大人多多指教,不要让他养成骄矜之态才好。”
这一开口,画风似乎又转化了回来。
“大将军说的是,不过芳公子实在是少年英姿,令我等自愧不如啊!”
“是啊,是啊!”
······
宴会的氛围没有变化,方才那个人也还是那样的肃然,他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看着前来祝酒的众人。
子长······
他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太史公迁啊。
越几缘知道,在不久的未来,这个人会在元封元年——武帝封禅泰山之时,别过他的父亲,继承他钟情于历史学的遗志。并在那次获罪之后,写出那本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他一直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