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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   皇长子禹靖初的出生,注定是背负沉重希冀的。
      陛下登基以来,后宫空虚,成婚五年,才有了子嗣,朝臣们自然对皇长子满心期许。
      禹无妄更是如此,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是未来的储君,是他和整个国家的希望,他怎可能不看重这个孩子。

      然而对于已经成为皇后的青璧来说,这个孩子全然没有政/治意义,这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是她在这异国后宫之中苦痛挣扎多年的唯一慰藉。
      禹靖初自出生就由青璧一手带大,哺乳、哄睡、换尿布,样样亲力亲为。
      禹无妄觉得她辛苦,数次寻了乳母嬷嬷过来,都被青璧一一遣出宫去。禹无妄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来。

      可是没过几年,众人对于皇长子的希望逐渐落空。
      因为禹靖初长到三岁,仍然口不能言。成日里在纸上写写画画,可画出来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章法。
      大臣们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头都在犯嘀咕,这位皇长子怕不是脑子有些痴傻,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如此雄主,竟无康健子嗣,老天待我天朔何等不公。

      禹无妄也寻了名医,看过之后,道是皇后孕期忧思过甚,影响了胎儿。
      青璧却不以为然,依旧每日抱着小靖初,看着他的“画作”,编一个又一个的小故事给他听。
      禹无妄远远看着,说不心疼是假的。
      然而禹无妄不仅是禹无妄,如果他仅是一个父亲,他可以将全部的爱给予靖初,无论他聪慧与否。但他是一国之君,他必须为天朔的未来打算。靖初资质如此,不堪储君大任,他必须要有其他孩子。

      所以禹无妄在夜晚更加努力,青璧夜夜承欢,身体被迫的愉悦之后是内心更深的痛苦。她知道禹无妄心中所想,只道他冷血冷情,对靖初毫无父爱,心中对他怨念更甚。
      就是在这种恨意里,青璧怀上了她和禹无妄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禹靖央。

      这个禹无妄强求来的孩子,生来便是被青璧厌弃的。禹靖央刚出生的时候,稳婆将他抱到青璧跟前,青璧甚至不愿看他一眼,便将他交给乳母喂养。
      她刚出月子,身子刚见好一些,便又将五岁的靖初接到身边,过从前一样的生活,仿佛禹靖央不曾存在过。
      禹靖央就这样被安置到皇子御所,早早失了孺慕之情。

      禹无妄知道妻子心中苦闷,也知道自己有负长子,所以对他们更加爱重。彼时天朔正在筹备长城修筑,征兵也如火如荼,还要应付列国在边境的挑衅,禹无妄成日忙得焦头烂额。可他心中又放心不下青璧,索性就在逢恩台偏殿里安了床榻,把他们母子放到身边,每日批公文论公事之后,也不忘陪伴照料他们。

      禹无妄这般成日操劳,渐渐患了肝疾,名医国手轮流诊治,也只是时好时坏,不曾痊愈。有时发作起来,疼得终夜难眠。
      唯一能安慰他的,便是长在皇子御所的禹靖央。他是个正常且聪明的孩子,一岁便能走能跑,话也说得流利,长得瓷娃娃一般,常把照看他的宫人乳母逗得开怀大笑。两岁便能认字,会背诗,甚至能自己看一些简单文章。朝堂上的鸿儒见了,无不称赞二皇子端方敏慧。禹无妄便早早把他从皇子御所送到御书处,受学究教养。禹靖央不满三岁,就过上了风雪无阻、夙夜苦读的生活。

      禹无妄对禹靖央是严苛的,三岁的小靖央背书如果连续三次出错,便要被戒尺打手心;练武姿势稍有不端正,便会被罚扎一个时辰的马步;更莫提上课迟到瞌睡这些“大错”了。
      之所以这样严苛,是因为肝疾的疼痛让禹无妄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他必须尽快为天朔培养一个靠得住的未来。
      好在禹靖央从小就是个想得开的孩子,受了罚也不会记恨父皇;去看母后,母后总是冷着脸,他也不委屈,只死皮赖脸地钻到母亲怀里,闻她衣服上香香的味道。

      禹无妄对禹靖央是无可争议的严父,可对靖初却完全相反。
      禹靖央由宫人照料起居,禹无妄只偶尔陪伴于他,还多是在考察功课之后。
      靖初却是在逢恩台承欢父母膝下的。
      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是在七岁那一年。
      深夜里,逢恩台灯火通明,禹无妄坐在案牍之前,看着长城修筑的草图,盘算着国库还有多少银两可以消耗。
      他右侧的胸口又胀痛起来,额头浮上一层细汗,就在这时,一只小手伸上来,用衣袖擦拭他的汗珠。

      禹无妄温柔地看着长子。
      就在此时,靖初开了口:“爹爹,擦擦……”
      禹无妄瞬间忘记了身体的痛苦,一把抱起禹靖初,朝偏殿的青璧走去。
      “青璧,元元说话了,他……他叫我爹爹……”
      元元是禹靖初的乳名。

      青璧本已经睡了,朦胧中被禹无妄叫起来,抬眼便看到他一副含泪的双眸。
      听着他的话,青璧也落下泪来,她看一眼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深情抚摸着儿子的脸:“元元真是偏心,娘亲陪了你七年,你怎么能先喊爹爹。”

      夫妻之间,已经冷漠如冰了太久,此刻因为靖初开口唤人,终于有所回暖。

      接下来的几年,禹无妄和青璧日渐温情起来。
      靖初的话越说越多,禹无妄也发现他在纸上写的是一些测算式子,便猜测他在筹算一道上有天赋,于是请了这方面的师父,教授他课业。
      靖初在自己感兴趣的事务上极为热忱努力,后来甚至参与了长城工程的许多测算,禹无妄对此欣慰不已。

      青璧对待靖央也柔和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冷漠。每当他散学晚了,也愿意为他做些宵夜,讲一讲睡前故事。
      也是在这段日子里,青璧为禹无妄生下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也是他们唯一的女儿,禹靖景。

      那年冬天,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
      彼时长城修筑已经开始,征兵制度业已完善,边境还算安稳,禹无妄的身体好了许多。
      雪停之后,禹无妄难得不再理会政事,也不再催促两个儿子的功课,反倒带着他们在院落里堆雪人,打雪仗。
      红梅簇簇开,给这幕场景添了暖意。

      青璧站在廊下,抱着刚满六个月的小女儿,看着丈夫和儿子,慢慢的,视线就聚焦在禹无妄身上。
      她好像从未这样仔细看过他。
      原来他这样英俊,即便现在已经年过而立,岁月带给他的,也只有更为坚毅的神色,没有苍老的皱褶。靖初的容貌更像他一些,反倒是靖央肖像自己。
      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好看,他上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自己怀着靖初的时候。
      原来自己……竟然是喜欢看他笑的。

      想着想着,泪水便从眼角流下来。
      怀里的靖景看母亲哭了,咿咿呀呀说着什么,似乎想要安慰母亲。
      靖景生就一副好嗓子,声音脆生生的就传入了禹无妄耳朵里。
      禹无妄朝这边看一眼,把手里刚攒好的雪球递到靖初手里,又摸了摸靖央的脑袋,便朝青璧走过来。

      一边走着,一边解自己的披风,到了廊下,就将披风披到青璧身上:“何时出来的,也不给自己披件厚衣裳。”
      “我不冷。”青璧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可禹无妄却看到了她脸上淡淡的泪痕:“怎么哭了?”
      青璧摇摇头:“就是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
      禹无妄闻言笑了笑,将靖景抱过来:“哎呦,爹爹抱抱。”
      禹无妄逗弄着小女儿,靖景也很给面子,在父亲怀里咯咯地笑,禹靖央回头招呼两个儿子:“小子们!回来了!该吃饭了!”

      孩子们玩了一天,累得很,吃过晚饭便早早睡了。
      也是这天夜里,青璧第一次,主动吻了禹无妄。
      之前青璧不喜欢禹无妄吻她,即便在他们最亲密、最意乱情迷的时候,她也抗拒禹无妄的亲吻。
      可是今天,她主动吻了他,生涩的,颤抖着的,足够温柔的一个吻。

      禹无妄像被雷击中一般,全然不能动弹。
      只在青璧吻完之后,他双眸像着了火一般望着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青璧不敢直视他眼中的热度,只垂首点了点头:“知道。”
      禹无妄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她看着他:“你了解我,我一旦要了,就要所有。这是你自己选的。今天之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再没有旁的什么。没有庆国,也没有庄遥,只有我。”

      青璧苦笑,当年洞房之夜,对于她的身体,他到底还是介意的,所以才会这样说吧……
      可是已经十几年了,她一生都困在这里了,哪里还有什么庆国,什么庄遥。
      青璧认命般阖上双眼,再次点了头。

      下一刻,她便被打横抱起。
      如果说之前的欢好,是禹无妄乐此不疲的游戏,那今日的欢好,就是一场战争。
      他是血气方刚的将军,她是断壁残垣的城池。
      他攻城略地,要她的每一寸骨血都属于他。
      这场战争旷日持久,最终他大获全胜,紧紧抱着她。
      青璧觉得自己耳畔有少许湿意,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得他似乎流泪了。
      她浑身疲软,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却还是努力抬了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就这一个动作,让他抱她更紧。
      “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青璧入睡前,听到禹无妄这样说。
      ……

      禹靖央后来回忆童年,他好似短暂的幸福过。
      那段时日里,虽然课业仍旧辛苦,父皇和师父们仍旧严苛,但父亲偶尔也愿对他笑一笑;母亲也愿意跟他说说话,甚至愿意抱抱他;兄长虽然心智不全,但对他很好,吃饭的时候会把鸡腿留给他;妹妹也可爱,只要他站在床边摇一摇拨浪鼓,妹妹就会笑着爬到他怀里。

      那段时日好像由一场冬雪开始,但却短暂的,连一个春天都没能过完。

      转过年来,春日正盛时,天朔传来一则坏消息。
      陈国要对天朔增加来往货船的税银,涨幅竟达三倍之多,如若天朔不从,便要截断同天朔的通商之路。
      陈国靠海,天朔想同海外列国通商,陈国是唯一途径,这条路要是断了,大大影响天朔民生。

      可铸长城、扩军旅已经花了国库太多银钱,天朔根本拿不出这些税银来。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遣使臣前去和谈。

      和谈的结果,是这笔税银不交可以,须得送一位皇子去陈国为质。
      自古以来,为质子者,命途坎坷,莫说尊严,性命能不能安好都是两可之间。

      禹无妄看着陈国国书,攥紧了拳头,指尖生生将手掌扎出血来。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天朔须韬晦,此时绝非兴兵之际。
      靖央是未来的储君,不能有任何闪失,能做质子的,只有靖初,被他和青璧朝夕关怀,亲自养大的靖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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