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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   庆国世家,以澹台氏为首,这是一支拥有开国之功的,绵延了数百年的望族。在军中,在朝堂,都威望极盛。
      庆国历朝历代,丞相、将军、皇后,总有一个要姓澹台。
      皇室赋予澹台家一人之下的权利,作为回报,澹台氏世世代代忠于皇权。

      澹台家向来男丁旺盛,女眷却少,澹台家的主母一旦产女,这女娃便是如同公主一般尊贵的存在。
      而且纵观历史,澹台家的女儿,打生下来,就是要坐后宫那个凤位的,打生下来,就属于庆国的至尊之人。
      所以皇子之中,谁能得澹台家的女儿,便就得了皇位。

      澹台青璧出生前,澹台家已经三代未有女儿诞生,澹台青璧的到来,给这个无限尊荣的家族添了一抹柔情的亮色,却也给庆国皇室带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争斗。

      青璧及笄之年,庆国皇储之争初见端倪。三位年纪相当刚及弱冠的皇子崭露头角——皇长子庄辽,皇次子庄远,皇三子庄遥。
      而立储之事悬而未决,是因为此三人的身份与个性各有优劣,难以抉择。
      皇长子庄辽仁孝无双,又是老皇帝头一个孩子,很得宠爱,但其母乃前朝罪臣之女,出身上低了一头。
      皇次子庄远武略非常,中宫皇后所生,但生来就有半面紫青胎记,有损皇家威仪。
      皇三子庄遥最为英俊,才华卓群,其母为皇后亲妹,当朝贵妃,不过终归非嫡非长,立储无名。

      老皇帝素有咳疾,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朝堂内外对于立储的议论渐呈沸反盈天之势。
      在这个节骨眼上,三位皇子都将视线看向了一个人,一个女子——澹台青璧。

      得青璧者,就是得了澹台家的助力,拿下皇位,指日可待。
      三位皇子中,庄遥与青璧自幼亲近,两人的母亲是少时好友,各自嫁人之后也常有往来。加之庄遥生就一副好皮囊,又通诗书丹青,同青璧很谈得来。
      在三位皇子各献殷勤之后,青璧难免更倾向庄遥一些。
      青梅竹马,多年相知,两人生了情愫,互许终身,终于在一次宫宴醉酒后,难以自抑,发生了关系。

      青璧始终不曾想过,她虽不胜酒力,却怎么会只饮了区区半杯,便情不自禁。
      少女怀春,她只知道嫁给庄遥,她很愿意。

      庆国民风开放,男女私定终身的,不是没有。
      但毕竟高门世家,因为这件事,从小没被父母说过一句重话的青璧,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板子,躺了三个月,才如常下了床。

      庄遥最终也因为澹台家的鼎力相助,如愿成为了太子。
      只是可惜,所有人都低估了庄遥的野心,也高估了他的胸怀。他似乎生来就很适合争夺龙座,因为他足够狠辣,也足够凉薄。
      庄遥成为太子后,老皇帝时常缠绵病榻,他得以监国。
      监国期间,昔年同他相争的庄辽和庄远相继犯罪,靠着众口铄金的莫须有,一个流放,一个圈禁。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贵妃多年屈于亲姐之下的怨气终于爆发,扳倒了皇后。皇后在一个阴雨天里,心疾发作,死在冷宫之中。

      庆国皇室内斗的同时,邻国天朔改朝换代,年轻的君主禹无妄继位,第一件事,便是拿回了三十年前被庆国占领的两座边境小城。
      庆国朝堂并未因此生出什么波澜,天朔弹丸之地,积弱百年,此战之胜,不过是因为庆国内政不稳,大意而已。
      可老皇帝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正当踟蹰之时,老皇帝收到了天朔国君禹无妄的国书,国书中颇有些示弱意味,希望求娶一位庆国的贵女,永结两国之好。而这位贵女,便是澹台青璧。

      禹无妄求娶澹台青璧,其实经过诸多考量。
      天朔此时兵弱,虽趁着庆国内乱夺回两城,但若庆国整顿兵力举兵来袭,天朔不是对手,此时低头联姻,是最能保天朔平安的法子。
      澹台家族是庆国皇室掌权的最大倚仗,庆国皇族一向薄情寡性,求娶一位不得宠的公主,皇帝未必会疼惜,倒还不如求娶澹台家的女儿,让皇帝顾及其安危,不敢贸然开战。
      另一方面,澹台家族势力渗透军中,澹台青璧是其唯一的女儿,娶了她,对澹台家族也是挟制。

      两国国君各有所思。
      庆国皇帝痛失两子,被贵妃和太子挟持,又疾病缠身,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为了大庆江山,他手书两封密诏,由几个心腹内官藏于宫中。
      第一道密诏,废黜太子,处死贵妃,由宗亲推举,择贤而立。
      第二道密诏,传位太子,但须澹台青璧前往天朔和亲,同时择澹台家族幼子两名封王,养在宫中。

      太子庄遥被老皇帝最后一次宣召时,才得知了这两封密诏的存在,他几乎没有犹疑,便答应交出青璧。他甚至没有想过,他夺走了青璧的处子之身,青璧嫁过去,会不会因此触怒天朔国君,招来杀身之祸。
      他或许也短暂的痛苦过,但必定不曾因此后悔,再给他一万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皇位。

      只是他不知道,这也是老皇帝希望他做出的选择。
      老皇帝深知,列国之间看似平静,实则剑拔弩张,渐有逐鹿之相。自己的众多子女中,学问有高低,武艺有好坏,但大都被娇惯着长大,性子要么单纯,要么怯懦。
      唯有庄遥,自生来就浸淫在一份“不甘心”里。其母未能问鼎中宫的不甘心,他自身才能非凡却未曾得到重视的不甘心。
      在这种不甘心里泡的久了,自然铸就一副最硬的心肠,也唯有这样的心肠,在大争之世,可以谋得生机。

      澹台青璧就这样踏上了和亲的路途。
      离开故国之前,她得到了丰厚的嫁妆,那是无数的金银珠宝和一队精良的死士,也得到了太子庄遥的两个诺言。
      第一,他有生之年必灭天朔,迎她回宫,封她为后。
      第二,庆国皇室永远善待澹台一门。

      然而多年过去,庄遥做到了他所许诺之事了吗?他确实一生没有立后,但却嫔妃三千。他确实善待了当年入宫为王的两个澹台家的男儿,却在绮澜河一战里,牺牲了青璧唯一的哥哥。

      庄遥或许是有过雄心壮志的,也曾想过励精图治,想过做这天下的王。
      可当他发现享受权力远远比一统天下容易且快乐的时候,他便沉浸在这样的轻松氛围里,消磨了意志。

      岁月一天天流逝,青璧越来越绝望,对故乡的思念,对爱人的期许,渐渐被漫长流年吞噬殆尽。
      如果她人生中还有什么能让她心生波澜之事,即便她再不愿意承认,答案也只有那一个——她的丈夫,天朔国君禹无妄。

      她嫁到天朔,洞房花烛之夜,一番云雨,禹无妄发现她并非完璧之身。
      青璧对此早有预设,老皇帝敢把她嫁过来,便是料定天朔国君不敢招惹庆国,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老皇帝或许还想利用这件事,对夺取两城的禹无妄进行敲打,又或许,只是庆国失了这两城很是愤怒,单纯想要寻禹无妄的不痛快。
      但无论如何,这对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青璧早就做好了今夜洞房,明日冷宫的准备。

      可禹无妄只是看了她许久,沉声道:“我既求娶于你,便不在乎你之前如何。你既成了我的人,成了我天朔后妃,便不可再追忆过往。我会尽全力对你好,你莫要负我。”
      青璧愣住了,她不知道禹无妄为何不生气。

      后来,禹无妄成日宿在她身边,也再未纳过新人。
      青璧知道自己貌美,也只觉得,禹无妄可能只是一时沉迷美色,宠她一阵子,便就腻了。
      只是令青璧没有想到,禹无妄的独宠,竟能长达一生之久,天朔后宫,自她之后,再没有过旁人。

      感动过吗?当然感动过。
      可青璧是澹台家的女儿,是庆国的臣子,她有许多事要做。
      她偷偷看过禹无妄的奏折,偷偷听过大臣们的议事,在京城各处安插了庆国的眼线,甚至探寻到了禹无妄的一间密室。

      有几次她被禹无妄捉了现行,但她并不慌乱,她心底里其实是希望禹无妄发现她的。
      最挣扎的那些日子里,她甚至故意露出马脚,希望禹无妄怒不可遏,希望禹无妄赐她一死。
      可禹无妄惩罚她的方式,是将她做的事一一抹除,恢复原状,并将她安插的人手全部杀掉。到了夜里,便在床榻上同她加倍缠绵,让她耻辱,听她哀求。

      青璧甚至觉得,这已经成了禹无妄的某种游戏,他要征服她、摧毁她。
      就这样过了几年,某个夜晚,他从背后轻轻抱着她,在她耳畔说道:“别再吃药,也别再想旁人,给我生个孩子,行吗?”
      青璧突然觉得愤怒,她从来没有这样无可奈何过,她拿禹无妄毫无办法,无论她如何违逆他,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毫无意趣可言。这让她过往的人生变得更加苍白,更加可笑,更加没有意义。
      她转身哭嚎着挥舞拳头,重重地击打在禹无妄的身上。
      可换来的,仍旧是他捧起她的脸,不停地亲吻她。

      禹无妄从未说过爱她,青璧也从来不问。
      她很怕听到那个答案,爱或不爱,她都无法承受。
      如果不爱,她便是彻头彻尾一个玩物。
      如果爱,那她拿什么去承接这份爱?她带着有瑕的身体嫁给他,婚后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要灭他的国,害他的命?

      青璧的故事听到这里,贺展眉幽幽叹息一声,对禹靖央说道:“我倒觉得先皇心中当是深爱太后。如若太后愿意放下过去,同先皇未必不是一桩良缘。”
      禹靖央苦笑道:“父皇和母亲在很长的年岁里,应都是痛苦的,父皇求而不得,母亲得非所愿。但好在后来母亲愿意退一步,哪怕同父皇成不了情深爱侣,起码可以相敬如宾。”

      如禹靖央所说,青璧确实妥协了,只是不知是对禹无妄,还是对她自己。
      她嫁给禹无妄的第五年,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
      禹无妄很高兴,青璧从未见他那样开怀过。
      他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叫“靖初”,初,一切的开始,寓意着希望。

      后来几年,又有了靖央和靖景,青璧也被禹无妄力排众议,立做王后。
      所有人都以为这三个孩子是帝后相爱的证据。
      可这三个孩子,却最终成为了帝后离心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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