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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玉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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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轩心中一惊。
“有。”豫轩忙道:“轩儿一直仰慕陛下。”
萧容笑得发抖,笑声因埋在豫轩肩上而有些低沉,半晌他抬起头,带着一丝讥诮,捏着豫轩的下颔强迫他看向自己。
豫轩眼底有莹润的水光,不曾躲避也没开口,萧容不知这目光里还剩多少深情,他心头陡然浮起不明的恨意。
他虽为嫡子,可自幼就没了母后,先帝宠爱贵妃,对琪王爱屋及乌,身为太子的他从未感受过什么温情,他在暗夜里生长,早已习惯冷血,只需要一个可以尽情泄欲的人。
除了身体上的欢愉,还有萧容自己也无法明言的欲望,他想要有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对他好、仰慕他、只属于他,他一向可以在豫轩身上尽情享受这种人间的快乐,可今日突然就体会到了何为背叛。
豫轩今日与夏侯倾那样亲热的攀谈,让他除了担心那红鸾星动之外,更升起一种妻子被人沾污的恨意。
萧容不知如何才能化解这种恨,但他知道要在豫轩身上找回来,只有将豫轩踩在脚底,肆意发泄,他才能痛快,扭曲的恨意让萧容变得可怖,他目光森森,狼一般地盯住豫轩,“豫轩,知道朕为何娶你吗?”
豫轩有些害怕,直觉萧容会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他微微后退一步,恐惧道:“陛下……”
“因为太常寺的国师给朕算了一卦。”萧容逼近一步,恶狠狠道:“卦上说,你替朕挡了一命,要朕悖逆天下也要好好报答你。”
他冷笑着挑了挑眉,似乎要在豫轩脸上盯出一个洞来,“朕想,你这样一个小病秧子,有什么值得悖逆天下的?那就娶你当男后吧,一来,可以解了这卦,二来,你又生不出孩子,朕没有嫡子,也就没有外戚干政的烦恼,一举两得。你说是不是?”
豫轩不可思议地望着萧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听着萧容声音转入寒潭,“可没想到朕的皇后还有惊喜,朕居然还恶心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将军,可不是意外之喜了?”
恍如晴天打了一个焦雷,豫轩呆在当地,五脏六腑登时如同刀绞,他下意识捂住嘴,可眼泪却如洪水般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原来只是如此吗?
他以为他们之间只是兰因絮果,只是好梦易醒,原来竟是如此不堪。
豫轩疼到站不住,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晚上。
“陛下,二更天了,轩儿可以走了吗?”
承乾殿里,十六岁的自己已困得哈欠连天,他这个天子陪侍都已倦得不行,可皇帝哥哥居然还在看折子。
“太晚了,夜深露重,轩儿就留在这儿吧。”
萧容从高位下来,牵着他进了承乾宫内殿,然后哄他喝了一杯甜梦茶。
那一夜,豫轩的记忆里只有对男人身体的恐惧和从未有过的疼,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承乾宫那张床上。
醒来之后,如经大梦,萧容却要立他为后,可这世上从未有过男人当皇后的,别说陈太傅那些老臣,就连父亲都曾恳求过,可是萧容一意孤行,硬是将他收进了宫。
原来,那些自以为忤逆朝臣与祖先的恩宠,不过只是赤裸裸的利用。
豫轩身形晃了一晃,如风中残叶,摇摇欲坠。
一双手扶住了他。
豫轩眼底模糊到已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毁了我……
萧容扶着豫轩的双臂,一颗因为羞辱到豫轩而激动不已的心慢慢地重重地摔了回去,他微微蹙了蹙眉,“你这么委屈?”
豫轩动了动唇,并不想回答萧容这残忍的发问,若只有自己,鱼死网破倒也无碍,可父亲还在朝为官,兄长也将要成亲,他在这世上还有亲人,不能弃他们不顾。
豫轩强忍着绞痛,温声道:“能于陛下有益……自然是我的福气,陛下确实应当早些纳妃延绵子嗣。只是,我与夏侯倾清清白白,还请陛下明鉴。”
“清清白白。”萧容冷笑一声,目光深深,终于把最想问的话问了出来,“你今日与他都聊了些什么?”
他当时站的远,只见两人相谈胜欢,具体在说什么,倒是听不清楚,但他很不快活,豫轩那样温柔的笑,只能他一个人看。
豫轩眼里噙着泪,微微侧目,“不过寒暄几句,陛下既不喜欢,日后我便再也不与旁人说话了就是。”
“你在矫情什么?”萧容彻底被激怒了,一把掐住豫轩的脖子,眼底都是怒火,“朕在问你夏侯倾!你是朕的人!难道朕不该问?”
一切如电光火石,豫轩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觉得喘不上气来,外头候着的陈公公与豫吉听见声音,知道不详,忙赶了进来,见此情景,个个惊慌,陈公公急得跪下大喊道:“陛下!陛下!这是皇后啊!”
“陛下开恩哪!”
嫉妒与欲望让萧容恨不得掐死豫轩,只有他死了,那就再也不会背着他同旁人勾搭了!
萧容满眼怒火,可这殿里闹闹哄哄,大叫大闹,突然有人上来掰他的手,萧容只觉得恍惚,待他终于回过神来时,豫轩脸色已十分不对。
凉意自萧容脚底升起,他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了豫轩。
豫轩跌倒,向后摔进豫吉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萧容只觉头皮发麻,忙蹲下来伸出手想去拉人,可手却伸不出去,停在了半空中。
身后,椒房殿的人跪了一地,身前,豫轩浑身颤抖,如惊弓之鸟。
萧容被这眼神刺得心口生疼,他动了动唇,半晌垂下手,面无表情道:“豫轩,你在朕这儿,什么都不是。”
说完,他在豫轩剧烈的咳嗽里,起身大步离开。
他要尽快离开这儿!
陈公公连忙上前欲扶起半死不活的豫轩,“皇后!皇后您……”
豫轩伏在豫吉臂弯里,脸色由通红慢慢变得惨白,却摇摇头制止了他,“都下去吧。”他沙哑道:“去吧。”
陈公公忙道:“是,还请吉大人好生照料皇后,奴才得去看看陛下……”
豫吉阴冷道:“公公自便。”
秋风劲起,一堆人如月潮一般追萧容去了,椒房殿复又安静下来,豫轩垂着双臂,立于殿上,投下一道清瘦的背影。
半晌,豫吉听着公子轻轻开了口,“这事烂在心里,不必让大爷知道。”
豫吉沉声道:“纸包不住火。”
“包不住也得包着。”豫轩仰头看月,叹道:“烟翠薄情攀不得,他既然告知我真相,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豫吉恨恨地锤向柱子。
鲜血顺着他的手流下来,豫轩走过去,握住豫吉的手,用帕子小心包住,轻声道:
“这深宫里,不知埋葬过多少女孩儿,你就当从小服侍的二公子是个女孩儿罢,既然那卦象还作数,他便不会动我,我也不会再得罪他,夏侯倾说的没错,皇后不过也是臣,没什么不一样的,就算是砒霜,我亦能甘之如饴,你也去吧,上点儿药,我一个人静一静。”
承乾宫里,萧容坐在扶椅里,脸色阴沉得吓人。
陈平上前小声道:“陛下,方才禄德来过了,奴才叫他回去了,陛下今夜可要召个人过来?”
萧容冷笑一声,“怎么?今日就不劝什么十五之夜,必要去皇后那儿了?”
陈平陪着笑,“奴才该死。”
“朕今日差点弄死了皇后。”萧容慢慢向后靠去,那抹笑凝在唇角,看着十分瘆人,“你说,皇后日后会不会怨恨朕?”
陈平忙道:“都说夫妻吵架,不过是床头吵架床尾和,陛下和皇后自然也是如此。”
“不,他一定会恨朕。”萧容目光散了散,“朕要失去朕的轩儿了。”
说完,他似乎有些烦躁,挥了挥手,“倒也无妨,朕本就是孤家寡人,都下去吧!”
大殿安静下去,萧容瘫在椅子里,疲倦地抹了一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