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婚十二年后我送上了门》狗头小枣

3、天方地圆

　　“这不对劲。”
　　步微行半蹲下身，单膝跪在知辛房中，他探寻的目光绕过这里的每一处，最终又停留在那颗小儿的头颅上。他皱皱眉头，咬破了指尖，在门前开始作阵。
　　做完之后，步微行顿了顿，他的目光如同钉子般锲住自己所作的阵法，不加感情地注视着每一条朱红色的线道。
　　“你多年不动手，有些生疏了。”温和煜说。
　　步微行笑道：“总还是比你好些。”说罢，转头望向还被温和煜拍着背、抖得跟个筛糠似的知辛，温声道，“走过来些。”
　　知辛拢住那层温和煜的外衣，颤着脚步走到了步微行身前。
　　“天方地圆。”
　　她几乎不敢抬眼皮，随着步微行念这道陌生的口令：“天、天方地圆。”

　　在她声音落下的那刻，朱红色的法阵刹那间凝出了无数流光，涌动着的光华朝中间倾泻而去，汇成一缕灿亮的光束。
　　步微行并起两指，声音冰冷：“去！”

　　光束赫然飞向了那个头颅，映衬得小儿的面容居然也有了一丝人色般的苍白。步微行厉喝一声：“苍天明鉴，岂容作祟？”
　　那道光如冰雪消融，就这样化在了空中。小儿头颅也随之坍缩下来。然而它并没有留下冤死亡魂的只言片语，只在床上拢成了一堆青白色的齑粉。

　　“无言无息，这是袯除生魂所制……”温和煜面色凝重，“他这是造孽。”
　　步微行闭了闭眼睛：“不，袯除得还不算干净……但我画得不够精妙，否则还能有一两句遗言。”他又转向知辛：“你有没有什么好姐妹？今夜你可以去她那儿睡，让老温守着。”

　　“这里绝对不止这一颗头颅，有人想在金月夜布下阴毒的大阵。”言罢，步微行把手指凑近唇侧，吹亮了一道悠远的哨声。
　　远处的大明钟砰砰发出了沉闷的巨响，所有在宗内的金月夜弟子翻身而起，一道律令浮现在弟子特有的玉牌上——
　　外门药堂骤现阵头，各弟子于宗内搜寻小儿头颅，递至律堂。色呈朱红，乃长老之令！
　　右下角，赫然一个笔画飞扬的“步”字。

　　“步微行，你去做什么？！”温和煜沉声喝道。
　　步微行离去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他踏出堂门：“我去取刀来。”

　　他实在是太年轻了。
　　步微行在堂后站定。他眼珠没有分毫转动，就静静地望着那个在月下仰起头的背影。那人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本来生得一副风流相，但他仰望着月亮的神情，却刻着深深的孤寂。月光盈满了他的眼睛，衬得瞳仁琉璃一般纯粹。
　　那少年喃喃地道：“……为什么呢，为什么？”
　　他实在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往后还有更多的山要他咬着牙、咽着血往上爬。

　　如果此时有人在场，就能看出，负手而立的步微行与这幻影般的少年，容貌是如此的相似。
　　那影子不是一种魅术，而是心魔幻象。
　　这是心魔渐长，难以控制，以至于外放的一种表现。

　　过了许久，步微行才缓缓开口，轻声道：“收。”
　　那幻影般的人影站起身来，回首朝着宿主看来，露出幽怨的一笑，随即便不见了。他消失的地方，赫然躺着一把长刀。
　　那把刀平平无奇，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灵器。
　　步微行的牙关微微地打着战。他拢住自己的面颊，尽可能克制地吐出一口漫长的叹息——

　　“老步，醒醒，醒醒！”
　　教授阵法的夫子合上书本，慈眉善目地宣布下课，便趿拉着鞋离开了教室。众生也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地离开。
　　角落里头，步微行还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里，眉头微微皱起地睡着。丁翎兰扯着他的领子晃了两下，他才瞌睡着站起身，眼皮像被黏住了似的，迟迟没完全睁开。
　　徐冰易给他一个胳膊肘：“干嘛呢步微行，一节课了，还没睡醒？”

　　书院装潢古朴典雅，四处修着长长的廊道，两侧的明杏树笼下一阵浓密的树荫。夏日午后，空气闷得发昏，几人就这样行在路上，步微行落在他们的最后，打了个哈欠：“是啊，在梦里钻研必杀一球呢。”
　　说到这里，他总算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瞳：“下次把你和老丁打个底朝天。”
　　丁翎兰闻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发出了嘲讽的笑：“呵呵。”
　　步微行耸耸肩膀，把目光一挪，便见到一旁的温和煜闭着眼睛，轻飘飘地踏在路上，活像一条生魂。
　　……三人齐齐扭过身去，噗嗤一笑。

　　素心的夏日一向漫长，耳边萦绕着树灵叽叽啾啾的声音，仿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曲子都会永远奏着。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大地，铺上少年的肩头。
　　而影子也随之一攀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