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射♂九婴》狱蛇

14、第八章：重归故里（下）

　　在视野一阵扭曲变动之后，他再次身处桑葚林，但不再是之前那条溪流边了，而是一片通透的疏林草地，看起来应是位于林缘。在草地远处还置着几个草垛扎的靶，看起来是个靶场。

　　正待九婴四处张望时，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孟章，这银发少年，就是你之前提过，虽为太阴寒体，却心智澄明，而且收了九婴逆鳞的那位？”

　　九婴吓得一个激灵，浑身鸟毛一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父……父帝？！”

　　他急忙回头，天帝正站在他身后，而一脸震惊的青龙立在他侧旁。

　　“陛下？！您怎么突然亲自下凡来了！”

　　“青龙说的对！吓死我了……简直猝不及防……”

　　九婴在心里反复念叨着——他们看不见我他们看不见我，这才从最初的惊吓里缓过劲来。

　　帝俊垂目：“怎么，有何不妥？”

　　青龙连忙否认：“不敢不敢……”

　　仿佛是为了掩饰之前的失态，他伸手指了指远处草靶前一个小小的人影。

　　“陛下，这小孩确是后羿。”

　　或许是因为练箭听风，后羿的听觉极其敏锐，他听见青龙唤自己的名字，便放下□□侧头往这边望来。

　　青龙朝他招手：“后羿，快过来拜见天帝。”

　　后羿收了弓箭来到帝俊面前，虽然并不明显，但他确实显露出一丝惊讶。

　　“天帝……？那您……是九霄之上的众神之王。”

　　他旋即单膝跪下：“参见天帝陛下。”

　　“起身吧，不必多礼。”

　　“谢陛下。” 后羿起身，规规矩矩站好。

　　本想看看第一次见天帝的后羿是什么反应，九婴有些失望——这反应也太平淡了，这要换了其他人，突然被告知众神之王亲自下到凡间出现在自己面前，怕不是当场晕过去。

　　天帝一双两仪天目，平日常阖，但即便如此，却依然挡不住蕴纳阴阳，运转太极的浩瀚神威。即便只是锁钥中的幻景，九婴都能感受到那股磅礴古远的创世之能确实正在审视着后羿。

　　这种沉重的威压即便换作是凌霄宝殿中觐见御前的天神，都会震恐于触怒圣威，而立刻惶惶不安地当即跪下。

　　但后羿只是沉默不言地低着头笔直站立着，天帝不言，他便也不动。

　　既君言免礼，再跪视为忤逆圣言，是谓不敬。

　　良久，帝俊微微侧头，像是从后羿身上收回了视线。

　　他道：“你这小童，礼数倒是知的周全，胆识也确实过人。”

　　后羿这才抬起头：“是师尊教的好。”

　　——嚯，这后羿小时候竟然还会拍马屁！九婴在心里啧啧称奇。

　　一旁的青龙表情一僵，显得有些尴尬：“咳……陛下，和我没什么关系，他一贯如此。我在山林中遇见他时才五岁，行为举止却已像是舞象之年了。”

　　“太阴寒体，弄璋开目，汤饼能立，满月能行，垂髫天赋异禀，颖悟过人。只是……”

　　帝俊轻叹：“你现在几岁？”

　　“回陛下，小儿今年十一岁。”

　　“已入了总角之年啊……”

　　“师尊曾与小儿提过，太阴寒体者，年不过弱冠而亡于寒毒。虽命不久，却于总角之年神智开始有异，舞勺生变，束发失人智，舞象年间疯魔，为祸一方，终成大害。”

　　“确实如此。”

　　“但请陛下放心，小儿若觉察自己心智开始不逮，便会自绝，断不会让自己成为人间一害。”

　　“……”帝俊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眉心阴阳鱼纹倏然迸出神光，他缓缓张开眼睛，金银异色的天目重瞳骤现，流光内敛。

　　“陛下……您……您这是……！”

　　与青龙一样，九婴也差点惊掉下巴，忍不住惊呼出声。

　　“天哪，父帝竟然为了后羿开了两仪天目？！传闻有光火，有阴寒处，皆为父帝的两仪天目，但一旦开启天目，等同于动用远古创世大能，父帝一般不会随便使用的啊！”

　　帝俊于太初诞世时，在混沌中劈开两仪，化一切二元对立之基，成立世之本。这支撑阴阳，运转太极的力量就具现于他的两仪天目之中。天目能观测世间万物因果，甚至断生死，变命数，通天道。他确实仅将双目睁开了一瞬，便再度合上了。

　　“人，神，妖，魔……原来如此。孟章，这孩子有神缘，你且好好栽培他吧。”

　　天帝伸出手放在后羿头顶上。金色的符文顺着他的手指滑出，凝于后羿眉心，又最终消失。

　　“您……直接赐予了他神印？！”青龙看着神纹，愈发难以置信。

　　“后羿，今日我赐你封神帝印，若你通过缘定试炼，此印将赋予你半神位格。你若成神，就可用神力压制寒毒，不至英年早逝。”

　　后羿金色的瞳孔在这瞬间确确实实地缩放了一下。然后他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交于额前，向天帝行叩拜大礼。

　　“陛下，此恩没齿不忘。”

　　“现在言谢还为时过早，能否通过试炼，在你自己。”

　　“可是缘定试炼，是什么？”

　　“天机若是道破就会生变。逢吉化凶，凶则大凶。”

　　“是小儿见识浅薄了。”

　　“你命格复杂多变，但弱冠之年有一避无可避的大劫，你若过的去，试炼自会降临。若过不去，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

　　青龙立刻觉出帝俊言下有意：“陛下的意思是，后羿能以人身活至二十岁却不因寒毒爆发而死？”

　　“常理而言虽不可能，但他现在有九婴逆鳞。那条孽龙天克世间一切属阴之物，其逆鳞自然能镇压得了寒毒。”

　　后羿掏出金鳞命锁若有所思：“这个，原来能镇压太阴寒体……”

　　“后羿，你听着，不管他出于何种心思送你逆鳞，既是给了你，你就收着，戴在颈上藏好了，片刻不要离身。它与太阴寒体之源的冥凰毒羽互克，对你百利无害。”

　　“……好，我明白了。”

　　后羿将原本收在衣袋里的长命锁戴到脖子上，塞进衣服里遮好。

　　“你继续练武去吧。”

　　后羿又向天帝叩谢，然后起身恭谨地退远。

　　待后羿重新回到靶场，青龙才压低了声音与天帝道：“陛下……说起后羿和九婴做了约要去杀他的事，我是劝不动他了，您看您都特地为了这个孩子下凡来了，要不要……顺便开导他一下？”

　　“不必，天灾自成因果，其生发与泯灭皆有定数，不会永久存续下去。那条无法无天的孽龙也在世上肆虐够久了，是该到了因果缘法浮现于世的时候了。”

　　青龙不由得看了看远处再次开始废寝忘食练习武艺的后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说，他的缘定试炼就是……”

　　“孟章。”

　　青龙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我多嘴了……陛下恕罪！”

　　“在下次受召之前，你就暂且陪在他身边吧。”

　　“青龙领命。”

　　“还有，除了你净化赤念的本职外，尽量少往外跑。”

　　“……！”

　　“毕竟属此千年期间吸纳黑念的玄凤已经出世，朱雀侍奉于凤凰，接下来也会很忙。”

　　青龙移开飘忽不定的视线。

　　“是……陛下……”

　　九婴立刻燃起的八卦之魂：“嗯？有情况？所以青龙之前不在是去找朱雀了吗？”

　　“无他事了，我便不再留了。”

　　言闭，帝俊的身影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青龙心有余悸地擦掉额角冷汗，小声自言自语。

　　“陛下怎么知道我去找朱雀了……总不至于为这种小事开天目吧！陛下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九婴在心里嘚瑟了一下，他父帝可是九天共主，万神之神，自然知尽天下之事。

　　但是话说回来，父帝知天下事是没错啦，但也不该这么八卦吧……没事还管别人谈情说爱吗？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据说玄凤上神正是父帝在太古时期造的，说不定，他见青龙老去打扰朱雀，影响人家干活，所以就去父帝那里告的状，所以父帝才特地来敲打一下青龙？

　　九婴想了想觉得这个解释更为靠谱。

　　“啊哈，那青龙也不算无辜，就是有点倒霉，实属无妄之灾。不过这么看，这青龙也是条妙龙。就是后羿那家伙不争气，明明他师父风趣洒脱，他却是半点也没学到……”

　　这时九婴看见青龙向后羿走去，似乎还有话要说。然而他眼前的幻境却逐渐模糊，如水月镜花一般变得不真切起来。

　　“啊，难道说……”

　　他话音未落，便如同先前一样，被直接推出了金鳞命锁的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