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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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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谁人不晓,可有几人能名正言顺的说出来?又有几个人敢直言?
天子被他说的无话可说,又听萧潇继续道:“而圣上便是看中了臣的这点兵权吧?名义上说是思恋亲人,实则是期望臣能出兵威胁二皇女,帮圣上夺回政权,最不济的也能施压,与二皇女等人平分王座。”
天子所有的心思被他剖析的一干二净,殿中无人也懒得遮掩,直接颔首答道:“不错,这难道不应该么?”
“不应该。”
没想到萧潇还真的定定否决了他,迎着天子盛满火苗的眸子直言说道:“恕臣直言,这些年圣上的所做作为臣虽远在岭南却也知晓一二,以此便知圣上没有治理天下的才能。若非当时先皇已经留旨要圣上豋位,这个皇位本不该是圣上来坐。”
“你倒是敢说啊!”天子大怒,“不是朕来坐是谁?那个成日挂着张死人脸的女人么?!”
萧潇微微蹙眉,纠正他:“那是圣上你的皇姐。”
“那种宫外出生的野种怎配当朕的皇姐?!”天子满目的鄙夷不齿,断然反驳道,“如果当年不是那个死太监从外宫门拼命把她拖了回来,她早该活活冻死在了宫外!如今怎会轮得到她对朕指手画脚,施号命令?朕又岂会在他们二人下面仰鼻过活,日日过得胆战心惊!”
他话里全是深深如海的恨意与怨恼,非是冰冻三尺一日之寒。
萧潇长长叹气,正不知该如何劝慰他让他放手时,忽然殿中正争吵的二人就听到一声清清冷冷的嗓音横插进来。
字字珠翠,悦耳动听,仿佛九重天上飘来的仙籁之音。
“既然皇弟对此早有不满,为何一直不说呢?”
话音落下,两人闻声回头,便见紧封的殿门不知何时虚虚打开了一条缝,缝里泄出这道如破日云雾的清脆玉声。
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朝外打开,现出一抹袅袅倩影。
时逢秋冬交接之际,那人肩头披着薄薄的霜,鸦鸦睫毛挂着细碎的水珠,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那人是凤袍乌发,环佩叮当,往上是一张娇俏如豆蔻少年的容颜,凤眸炫目,冷艳而高贵,面目清冷的不似凡人之姿。
门口那抹倩影逆光站着,稀薄的天光里那人几乎融了进去,分明是美的如画,颠倒众生。
可看见这人的一瞬间,天子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不同于之前天子发威的迫人威仪,此刻剩下的满满皆是深深的惶恐与控制不住的颤栗。
他比谁都畏惧这个看着年轻美貌,却从不喜怒言色的皇姐。
天稍晚时,甘愿当着背景板的萧潇和与天子‘亲切’交谈完人生感想的二皇女前后走出寝殿。
今日二皇女的心情不错,便亲自送萧潇出宫,免得他又被某人找借口召了回去。
走路中途,二皇女压着脸不快的责怪他:“我那日不是说过了,你今后最好别再独自一人入皇宫!你就这么急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眼睛一低,瞄见萧潇腰间挂着的一块独属于东厂的玉佩,又道:“我听说何安下面的那个叫宋远的不是对你挺有心?怎不叫他陪着你来!”
宋远毕竟是何安的得力手下,打狗还要看主人,顾虑着这层原因天子也不敢对他多做什么。
“臣总不能避着他避一辈子。”萧潇无奈的笑,“这些事还是早说开的好,免得他时时念着,万一哪日想不通了暗中使绊子。臣下面有一座王府老小,还有两个儿子,臣不敢让他们涉险。”
“但你说的这般直白,他还会放你们回岭南吗?”
“不回便不回吧,臣的家原本就在这里。”萧潇不在意道,“正好臣的儿子都挺喜欢这儿,大儿子早前便想参加驻防军学武,小儿子前些时候听说要走,还跟臣闹了一场……何况,臣在这也有了心念之人。”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话里满是自己都不能察觉的温柔笑意,惹得二皇女不住的看他,红唇微启,欲说还止,最后还是悉数沉归心腹。
直到送他出了外宫门,萧潇走出几丈远时,忽听身后一声低唤:“你真认为我一个宫外出生的野种适合坐到今日这个高位吗?”
他迎风回头,微微一笑,淡淡道:“我萧家从来没什么野种适合不适合的,都是物竞天择,有能者居。”
他向着那宫墙下的凤袍女子理所应当的认定说道:“萧瑟,你且记住,你本就是我萧家子女,是我萧潇的侄女,这是铁打不动的事实,更没有谁比你更合适这个位置。”
女子眨了眨眼,故意问道:“倘若有朝一日我要这皇位呢?”
“那你就拿。”萧潇低眼,依旧不动,“大魏楚朝不是没有过女帝,我相信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位。”
女子终于忍不住好奇:“为什么这么支持我?”
“因为,”萧潇敛帘一笑,眉目温柔,“当年你第一次见到臣,便唤了臣一声皇舅。当舅舅的,自然要庇护幼辈。”
闻言,女子怔了一怔,便转过头轻轻一笑,满是芳菲动人。
这宫墙动荡的风,一下子熄了。
萧潇回到宋府时已是天色黑透,宋远正在府里拿下人们发脾气,原因自是因为回来后没见到他。
他舍不得对自家的心头肉发脾气,便只能拿旁人充数。
当宋府的下人真是可怜又无辜。
所以萧潇一进府便看见宋远冷眉冷目的端坐上位,脸色又臭又狠,而下面便跪了一圈的奴才家仆,个个抖得活像抽了羊癫疯。
这一幕他见得不少了,基本每次都是他回来的迟了宋远就在拿下人们发泄。
他无奈的走上前,轻声叹气道:“大郎,为何又在打骂下人?”
“王爷回来了啊!”一见是他,宋远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却还故意僵着脸横他数眼,也不像以往般的上前拉他。
他故意要给萧潇些教训,便指着下面的奴才们佯作斥骂道:“奴才以为又是下人们做事不够顺王爷的心意,这不就敲打敲打两下嘛!”
这个心肠狠的坏太监,每次闹脾气就阴阳怪气的说话,还要借棒打人暗中指责他。
萧潇被他磨得没了脾气,主动走上前推了推他的手臂,软声说道:“好了,都是我的不对,你就别气了,这天冷地寒的,快让他们起来吧。”
宋远借杆就爬,捉住了萧潇的手腕亲了又亲,亲的满意了才故作大气的摆摆手吩咐道:“既然王爷替你们这些贱奴才求情,那都起来吧!”
果然小老爷是他们府里的救命救难的活菩萨啊!
一群被宋远折磨了半个多时辰的仆从们眼含热泪的爬了起来,也不待宋远赶人,各自识相的溜了个干净。
萧潇在他身边刚是坐下,宋远立马凑上前,贼眉兮兮的追问道:“王爷今日去了何处啊?”
简直像极了忧长忧短的多心婆娘,唯恐自家汉子会趁着她一个不注意,转身就去逛窑子逗花娘。
萧潇无言了片刻,没把他今日差点折在了宫里出不来的事情说出,其实他有很多事都没告诉过他。
他微微一笑道:“去了城外的大明般若寺。夜儿最喜欢那寺中的落梅,我去瞧瞧还有几日才熟,打算折几枝来让小厨房给他做落雪踏梅糕。”
萧潇疼爱那惹事不重复的小世子入骨,实足一个溺爱成性的老父亲,宋远听完就酸了,尽管心里是咬牙切齿,面上还是装着不在意道:“区区几朵梅花怎值得王爷亲自去?随便让个下人去瞧瞧就是了。”
可惜萧潇与他在一起少算都有半年多了,日夜相对怎不知他此刻想法。
看他心里气的半死,偏偏面上端的极好,不由失笑道:“大郎,你又生气了。”
这心眼小的,连孩子的醋都吃。
宋远与他挨得近,眼皮下的萧潇眉目如画,嘴角微勾,笑的动人温柔,看得他一阵心痒痒,某处早被这人挖成了条条幽深沟渠,偏偏又空虚的无处能填。
看得到吃不到的美味佳肴,还日日都在跟前晃,宋远觉着自己迟早有日要遁地成佛,心里又是郁闷又是烦躁,一时憋屈的厉害。
他忍耐不住的倾身咬住萧潇白嫩的耳际,瓮声瓮气的哑声冷哼从他发间传出:“是啊,奴才生气了,王爷好生偏心,都不曾问过奴才喜欢什么。”
“哦,那大郎喜欢什么呢?”萧潇被他咬的又痒又热,忍着笑意从善如流的问他。
“自然是喜欢王爷。”
这情话无疑听得萧潇又是一笑,他偏头想了想,忽是抿紧唇,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然后转头在宋远耳边咬耳朵似得低语一句。
真正的吴侬软语,春雨生风。
宋远当即从他耳后探出头,眼光灼灼的盯住他,满是惊喜与激动:“王爷此话当真?”
萧潇被他热烈的目光都看的不好意思了,还是故作坚定的点了点头。
宋远伸手一把把他抱了个满怀,急不可耐的道:“既是王爷自己答应的,那奴才就却之不恭了!”
他像是唯恐萧潇会反悔一样,说着话的中途就把萧潇揽入怀中,抱起往偏厅冲。
“奴才等不及晚上了,现在王爷就兑现奖赏吧!”
萧潇脸色大红,挣扎着要下地:“大,大郎等等,我还没吃过晚食……”这样胡来一场,他怕是会死在宋远手里。
“王爷不知么?奴才就没吃过饱饭呢。”宋远死死抱着他,激动的眼眶都红了,盯着怀里的人露出极尽贪婪的笑容:“不过这次,奴才要吃到饱才松口了……”
萧潇被他笑得脸色通红,心里却是惶恐的不行。
至于为什么惶恐,第二日萧潇就没下得了床,便可窥见此中缘由。
不过,这样的情景以后是会常常出现的。
萧潇会习惯的。
毕竟,这样的日子,今后会有很长很长。
长到数之不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