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现实与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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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今天晚上没吃饱，也可能是因为刚刚的调查活动耗费太多体力，总之墨多多来势汹汹的一拳最后在半空落下。
他忽然就停住，如同吹破肚皮的气球泄了气，无力地垂下右手。
嗐，跟虎鲨待了这么长时间，别的没领悟，这招最次的“恐吓”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墨多多这样想道，他站在原地，只默默地注视面前的这个人。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墨多多甚至能看清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琥珀色的清瞳倒映出他的狼狈。
“多多！”扶刚最先反应过来，虽然目前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本能地将人拦下。
“我没事。”墨多多抹了把脸，勉强对扶刚笑了笑，然后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在众目睽睽之下后退一步，与面前这个人拉开距离。
“换个话题吧。你应该知道，警察查案，是不允许外人私自进入的，那么，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一步至多不过几分米的间隙，甚至比人们对话时飞溅的唾沫星子还要近，但就是过了这点毫末的界限，墨多多便把自己放置于另一个世界，整个人恢复了平时查案的肃漠，神色平静，同对待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言语比以往更为冷峻。
在场围观的人像是被这番话点醒，收回自己的八卦之心，齐刷刷看向这个出现得突然的年轻人，心下各有思索。
在这样一种紧张压迫的注视下，唐晓翼却突兀的笑出了声。
他最开始还不明白亚瑟的意思，现在来看，再明显不过了。唐晓翼在密密尔泉里刚醒来没多久就被人抬走，经过检查，由于在水里泡太久又没做任何防护措施，他身体的部分机能受损导致无法正常运行，需要慢慢做康复活动。得到医生的建议后，唐晓翼索性躺上老人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旁边同样处于养老状态的大西洋船王聊天。
从天文地理扯到鸡毛蒜皮，话兜兜转转，最终绕回了他最为关切的问题。
“墨多多他们呢？这么长时间过去，那几个…傻瓜，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亚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里面泡的是新采的龙井，味道有点苦。“你知道，时间可以改变很多。这几年发生了太多，如果要一一说来的话，那我可能再回去的时候就破产了。我只能说，他们完成了你，或者说你们没有完成的事。”
听完话后，唐晓翼反而先沉默了下来，他转过头望向窗外，微风吹起了他额上的碎发。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亚瑟的私人别墅，坐落在一座风景秀美的小岛上，人在这里只要略一抬眼，轻易便能看见外面深邃明亮的天空和湛蓝的海水。
“是么。那真的，很了不起啊。”
他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心底某个地方缺了一角，空落落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都结束了吗，无数冒险队探索追查几十年，付出了数不清的心血努力，终于在这支年轻的队伍手中成功了吗。
唐晓翼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错过了一场重大的历史，关于他，关于DODO冒险队，关于世界上所有的冒险队伍与组织。
“还有一点，虽然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亚瑟放下茶杯，合上放在膝间的《百年孤独》，语气相比刚才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担忧，“多多变了很多。如果你之后见到他，最好不要再像以前那样。”
亲眼目睹时，唐晓翼才真正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能在短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抑制住波动的情绪，甚至还能在神智尚不清醒的情况下察觉到问题所在，这的确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墨多多确实成长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出色。面对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事，唐晓翼觉得自己该感到欣慰，可他笑出来的同时又无可避免的生起一种悲凉。
因为墨多多本不需要变成这样。他大可以继续做一个放肆奔跑的少年，可以和同伴嬉笑打闹无忧无虑，可以做任何自己想要追求的异想天开的事，而非戴上镣铐，过早地背负起所谓的责任。
亚瑟说，如果不是因为你。
唐晓翼闭上眼，轻缓而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来找你。”
“找我？”墨多多一脸不可置否。这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怎么也不对吧。他今天刚接到任务，跑来菜市场做调查，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唐晓翼就来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再说了，H市距离海龟岛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远，唐晓翼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哪的？
首先，可以排除是自家小伙伴告密的可能性，假若是婷婷他们的话，那自己肯定在很早以前就知道消息了；也不会是疯狗太郎，那家伙天天泡在家看肥皂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能快速获知唐晓翼的消息，又能准确锁定他的位置，在他认识的人中，有这种能力的无非两个：埃克斯和亚瑟。
相较之下，墨多多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毕竟他俩有旧交情，幻影列车那次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哎，亚瑟这家伙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墨多多暗地里吐槽道，决定下次见面时一定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他将笔帽盖上，把笔别在最后写的一页纸上，合上本子拔腿就走，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随便你想干什么，我现在要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再见。”
按道理扶刚这时候应该插进去说两句和稀泥的话，不说让两人关系缓和缓和吧，至少也别这样夹枪带棒。（当然这只是墨多多单方面行为）
但扶刚也知道一个俗语，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很显然，这两人之间属于以前有过大过节的，现在算是老冤家碰面不打不甘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个儿内部消化解决，如果矛盾消除了那皆大欢喜，如果没有，那他这冷不丁冒出几句，搞不好就成出气筒了。
另外一个原因是，扶刚相信，墨多多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情。
不再理会这桩私人恩怨后，扶刚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划开锁屏。
在不久前，他手机受到了一条短信，是何局发过来的，不过扶刚只来得及匆匆撇一眼，就立马跑进去勘察现场，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点进去仔细阅读。
“……”
看完这段话后，扶刚摇摇头，认为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太对，接着开始第二遍查看。
他关上手机，神情十分复杂：“等一下。你们有谁看见，刚刚站着的那个，唐晓翼呢？”
程海正忙着整理物证，随口接了一句：“哦，他已经跟多多回去了。”
“回哪？”
“当然是回家啊。”程海奇怪地看他一眼，全然没有发现自家队长犹如川剧变脸般精彩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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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在经过第三个红灯时，墨多多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怒视身后一脸无辜的某人。
唐晓翼抱着手，眨了眨眼睛，用一种惊讶而毋庸置疑的口气回答：“当然是跟你回住处睡觉啊。”
墨多多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他默念几声阿弥陀佛我不跟老贼计较，尽量使自己平静一点：“喂，不是，你自己没有地方吗？回我那有什么用，住我一个都挺费劲。”
墨多多毕竟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小白，工资都才只发了一个月呢，能租一个公寓单间已经很不错了。除了交房租外，他还得靠这些钱养活自己和查理，哪还顾得了唐晓翼。
当然，墨多多发誓，他绝对没有要接纳唐晓翼的意思。绝对没有。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提前截断了唐晓翼的话。“要不然我给虎鲨打个电话，他住得地方离这也不远，我把你送过去，你俩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叙叙旧。”
这套说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显然，墨多多低估了唐晓翼的说话能力。
“你先看看时间吧，多多小朋友，大半夜的把人从床上拎起来不合适吧？另外，我前一周才来到这个地方，光找你带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今天刚从宾馆里搬出来。”
唐晓翼叹气，“也罢，我现在到附近公园去，说不定还能捡到几张报纸打地铺，就这样过个夜倒也不错。就让我一个孤家寡人走吧。”
墨多多：“……”这种莫名其妙的羞愧感是怎么回事。
他捂着脸，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上当受骗了，十年过去，大魔王依然是大魔王，不能掉以轻心。墨多多，你要变得冷血，残忍，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二十分钟后。
墨多多掏出门卡站在自家公寓防盗门面前，陷入了沉思。
直接带个大活人回家的话，查理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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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多多租的是一个老式公寓小区，住在四楼，没有电梯，通往家的路是只有一条窄窄的楼梯，一次只能勉强容纳下一人。沿途的墙壁早已被风吹日晒侵蚀得坑坑洼洼，小广告也早已模糊不清，徒留下斑驳的痕迹，和青白的墙灰交错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
小区名叫雁阳，位置并不算偏僻，只是稍微离市中心远了一些，和墨多多所在的华溪公安分局倒是很近。其实原本以墨多多的积蓄是租不起这地方的，然而据说是雁阳小区好些年前出过一些事，住户们要么转手卖出要么搬出来后出租，闲置下不少空房，刚好便宜了他。
墨多多本人对小区传说持无所谓态度，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墨警官表示要用科学打败魔法，于是在入住的第一天起，他就挨家挨户跟这里的居民宣讲红色知识。一开始有些人很抵触，但随着墨多多来得次数多了，他们也渐渐松了心，有时也坐一起跟他聊聊天。留下来的大多是老人，平日儿女很少回来，清静久了，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小伙子，生活多些热闹倒也不错。
钥匙插入门孔，发出清脆的“咔哒”，墨多多握住把手，正要往下用力一扭，楼上忽然响起刺耳的尖叫声，其中还夹杂着类似玻璃打碎的声音。
刚刚走完最后一级楼梯的唐晓翼顿了一瞬。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所有不同寻常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不用去管。这里住着的都是老人，楼上一户是爷爷奶奶带着一个孙女，孙女精神不太好，她父母出去打工赚钱治病了，就让老人家帮忙照看，我平常有空也会上去看看。”
墨多多并没有给唐晓翼思考的时间，直截了当地把人拽进了屋子，随即关好门。
灯是亮的，客厅布置得十分简洁，没有过多装饰。一台电视、一座沙发、一个高脚桌、几把椅子，除此之外，便只有些小东西散乱在四处。
看得出来，墨多多对自己居住的环境并不是很在意，亦或是他并不打算在此久留。
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对方，墨多多点点头，对唐晓翼说你等一下，随后一溜烟钻入了卧室房间，在外面隐约能听见柜子被打开的响声。
不一会儿，一团东西飞落到唐晓翼怀中。
“这是什么？”
“我的衣服。”从鞋柜里拿出的一双拖鞋也被墨多多一并甩了过去，他拍拍手，没好气儿地说，“总不能一直让你穿这身衣服出去招摇吧？我俩身高差不多，你将就点，以后再想其他办法。”
背过身，墨多多自以为很小声的嘀咕：“真搞不懂你这人，标志性衣服么从小穿到大……”
丢过来的是一件灰色长袖和运动裤。唐晓翼原先还想反驳几句，听完后，默默的把话咽了下去。
“别谢我。”墨多多像是预感到什么，立马警惕起来，“我找个时间跟虎鲨说一下，明天就让你过去，你就先睡……诶查理，你还没睡啊？”
紧挨卧室的那间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小狗身着蓝色礼服，黑色的眼睛不满的看了多多一眼。它咬着领结：“笨蛋，你动静那么大，我早醒过来了。”
“啊，是吗，对不起啊。”墨多多一脸尴尬地抓着头，他之前确实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和行为，难怪查理会被吵醒。
不过查理并不是专门出来训多多一顿的，在刚才，它闻到了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好像还有点淡淡的藏香味。
它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正坐在沙发上的人，神色闪烁，爪子按在地上：“你……”
“唐晓翼。”
“真的是你。”查理轻轻点了点头，像是想要出来，但刚走几步便又退了回去。它有点烦躁地咬住领结，“时候不早了，多多你快休息吧，明天你可有的忙了。至于你……唐晓翼，我之后有话跟你说。”
“我马上就睡。”
墨多多替查理把门掩住，深深看了一眼，顺势走回自己的房间。
“多多，查理他……”唐晓翼斟酌着字词，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菱形花纹地板。
“你也发现了吧？”不等唐晓翼说完，墨多多反而开口了。他走到堆满了纸张的写字台前，伸手将它们都抛开，十几张纸洋洋洒洒落在了地上。墨多多并没有在意，拿出藏在小木柜最下方的相册，放在灯光下小心擦拭。
这是一张他和查理为数不多的照片。查理不喜欢拍照，墨多多也不喜欢，但为了纪念墨多多毕业被父母允许去外地游玩，他们便留下了这次合影。
日后查理对这张照片非常不满，说墨多多定格拍照的时机不对，自己先前定做的一套西服还没到呢，这张完全体现不出它的气质。
墨多多对此非常真挚地问道：“查理老大，你所有的狗狗西服不都是一个样吗？”跟批发差不多，有什么好挑的。
毫无疑问，墨多多的头再一次遭受了一击爆栗。
虽然查理多次强烈要求删掉，但墨多多还是悄悄保留了下来，并专门把照片洗出来跑去店里定做了个相框。
照片里是大家一起在草地上野餐：扶幽坐在地上正在钻研怎样让火锅自动加热，旁边放了许多零零散散的小工具；虎鲨独自霸占了一大块地方，一口一个小蛋糕吃得不亦乐乎，奶油都涂到了眉毛上；墨多多此刻正与查理争夺最后一块榴莲饼，一人一狗不分伯仲，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而婷婷则站起身小脸气得通红，斥责几个男生还不赶快过来搬东西。
相框背后是一串手链，那是婷婷花了许多时间，小心收集掉落的草叶编织成的幸运手链。据说这串手链能给人带来幸运，每个人都有一条。经过特殊的防腐处理后，这条幸运手链便一直被保存了下来，只不过现在墨多多的手腕已经带不了，只能留作纪念。
照片里记录的只是当时生活的很小一部分，但如今看来，又是那么遥不可及的珍贵。或许正是因为回不去了，那些记忆才显得如此美好。
墨多多苦笑一声，声音带上无法掩盖的落寞。
“虽然不想承认，但疯狗太郎它好像真的没以前那么有劲了。”
随着年月的流逝，查理活动的范围渐渐的缩小，每天睡觉的时间也随之延长。它不再以戏弄墨多多为乐，也不再与他抢夺食物，更多的时候则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偶尔流露出困倦。
“所有人都告诉我说，动物和人的寿命是不一样的，埃克斯也这样劝过我。但我怎么会相信。查理是我见过最聪明的，最神奇的生物。它会说话，会洗泡泡浴，还会写数学题呢。有多少次我们遇到危险，都是查理想出了解决方法，最终让大家成功脱险。没有查理，我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可能经历那么多有趣奇妙的冒险，更不会遇见那么多朋友。”
“所以我知道，查理才不是普通的犬类动物，它是外星狗，怎么会遵循大人们嘴里所说的既定事实。”
他们都说，现实不是童话。墨多多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的选择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他在经历浮沉过后，仍然选择相信童话。
他仰起头，把相册放在最高处显眼的位置。
“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石英钟突兀地在这寂静之中响起，也牵回了墨多多的神思，他松开被抓住的纸，急急忙忙地就要冲出卧室。
“十二点半了，要是明天迟到扶刚肯定会宰了我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等等，我睡沙……”
墨多多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睡沙发，你睡卧室。再废话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行了，晚！安！”
哐的一声，门被人重重关上。唐晓翼无奈地收回自己停在半空的手，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想，这小孩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chapter2.现实与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