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十八岁》喜欢吃的废物君

8、第 8 章

　　沈明硕举起眼镜仔细看了看，感叹道：“原来还真有这种特制的眼镜，我头一回看见还能在视觉上把镜片后面的五官给缩小的，刚才在课堂上我差一点就没认出来你。”

　　说完他将眼镜往舒彦的鼻梁上一架，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又用食指将他的眼镜拉下来看一会儿再推上去，这样反反复复好一会儿，舒彦终于忍不住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想你是在扮演什么言情小说的女主角吗？被眼镜封印颜值，然后未来在某个公共场合不小心眼镜掉落，然后一鸣惊人征服了男主角。”

　　舒彦颇为无语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您戏可真多，而且你为什么会知道言情小说的内容，你不是最不喜欢看写爱情的小说了吗？”

　　沈明硕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此一时彼一时啊，你不懂作为家里有一个花季少女的长辈的心，”说着他痛苦地双手捂脸，“更不会明白为了不和她产生代沟我都经历了什么。”

　　“女孩子喜欢的，应该没有那么恐怖吧，”舒彦迟疑地说着，但看见面前的男人眼睛都已经快失去高光了，他才补了一句，“大概？”

　　沈明硕摇了摇头：“别问了，如果你不想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的话，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这么说只会让人更好奇。”

　　某人捂脸长叹：“女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这位到底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样子进学校真的没问题？没人怀疑你？而且你和我进来了你工作怎么办？”

　　“以现在高中生的发育你觉得这需要担心吗？”

　　“确实，刚才进校门的时候偶遇一哥们，要不是他穿着校服我以为他是某个来视察的领导，那架势和我们工地饱经风霜的工头有得一拼，他经常穿他家儿子的校服来上班。”

　　听到他这话舒彦眼睛微微眯了眯：“你还去过工地？”

　　“啊，偶尔会去，毕竟他们按天结算。”

　　“那你……”

　　“话说，你那工作怎么办，你爸妈不会来找你吗？”

　　舒彦本想趁机再问点什么，只可惜沈明硕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赶忙打断了他的话，抛出了其他问题。

　　听完他的提问以后舒彦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此时有微风吹过，班里的窗帘还没有落下，阳光飞舞着照进教室，耳边是楼下操场跑操的喇叭声，对面是十八岁模样的沈明硕，眼前的一切让舒彦仿佛一头栽进了童话里，但他们之间的对话却充满了现实的残酷与隐晦且不愿多谈的事实。

　　他沉浸在幸福与残酷共存的余韵中，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倒是希望他们直接把我开了，这样也就不用继承那破公司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而且我的主职是在学校当老师做项目，为了他们两家的破公司，我已经失去两次评职称的机会了。”

　　“两家？你不是只有你爸那边的公司要管吗？”

　　“我外公那边的公司其实也是我和宋熙在管。”

　　瞧瞧这说自己亲妈时的语气，简直跟外人一样：“你和你妈关系都那样了，你还和她一起工作？”

　　说到这儿舒彦就愁得直皱眉：“也不知道她那个入赘的老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把他手底下两个孩子教育的一个有社交恐惧症，让她在饭桌上说个祝酒词她吓得当场直接昏过去了。另一个成绩倒数不说，竟然还打架斗殴，你那天在学校门口碰见我的时候，正巧赶上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那也就是说现在宋家和舒家的老人全都指望你继承家业。”

　　“爷爷和外公那一辈是打算这样，但是我已经放话出去了，让我继承家业我就把公司卖了然后卷钱跑路，这继承人谁爱当谁当。”

　　沈明硕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这话说出去，你们家里人没有救护车走一波的？”

　　“有啊，但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舒彦此刻的眼神流露出的冷漠与嘲讽让沈明硕很是担心。

　　“或许当初我不应该带你……”

　　舒彦连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这种事情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我应该感谢你和沈叔叔，如果到现在才知道他们的心思，反而崩溃到被救护车一波带走的就是我了。”

　　“还有，”他抬眼看向他，眼神有些责怪，“这事跟你有多大关系你就往自己身上揽，你这擅自愧疚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我是个成年人，我所做的选择我自己会负责，我不是你妹妹，也不是那个当年只会在你怀里哭的小孩儿。”

　　听完以后沈明硕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你是有自我判断力的大人，我是该改一改我这个坏毛病了，而且我这样别人也并不会好受，只会徒增别人负担，抱歉。”

　　听到这话舒彦有些慌乱：“我不是在说你是累赘负担，我只是，”他略带忧郁地看着对方，带着一种恳切的语调说道，“担心你。”

　　我很担心你，当初你不辞而别以后去了哪里，你过得是不是很不好，你这几年有没有受过什么伤，有没有受过很多委屈，你哭的时候旁边有没有人在安慰你，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担心的事情有很多，他想去探寻的地方也有很多，但是沈明硕近乎铜墙铁壁般的回避与防御让他不知所措，夜阑人静之际他纷乱的思绪总是缠绕着他，现在的他是不是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深入他的内心，沈明硕是不是已经只是将他当成一个旧识而已，又或许……

　　沈明硕从来没有将他当成重要的人，于他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个需要帮助的人，就像他无法对路过的小动物见死不救一样，自己的存在仅仅是他一时的慈悲与怜悯。

　　沈明硕转头看着与他并排而坐的舒彦，对方眼中的悲伤与诚挚让他的心感到了刺痛。

　　人是坚强与脆弱的矛盾体，这世间万物再没有比他们更复杂的生物，之前讨生活时，面对他人唾弃与鄙夷的视线沈明硕总是不为所动，因为食物是可以让人放下自尊的存在。这么多年，不怀好意的视线，咄咄逼人的目光，同情但带着无尽优越感的注视，这些他都觉得没什么，生活在底层讨生活的人不需要顾影自怜，活着，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但是面对舒彦担心的目光时，沈明硕的心已经不能说是用动摇来形容了，牢固的心墙轻易的出现数道裂纹，这是过去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心防仅仅因为对方的一句“担心你”就出现了急速坍塌的征兆，这明明是危险的预告。大脑已经不断警示他做出理性的防御，可是他却只想着一件事。

　　当年让他露出这副表情的是他的亲生母亲，现在，是我吗？

　　***

　　沈明硕有些头疼地坐在椅子上，并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零几年的高中学生的行为方式要比现在更加直接，也更加野蛮，那时候在学校如果想要混下去，甚至混得好，你说他没点儿手段是不可能的，能够上和老师处好关系，下和学校的混混称兄道弟，外加学习成绩优异的人，是所有人最不想得罪的存在。

　　男性群体比想象中更加具有阶级性，雄性动物对群体中有优势地位的同类低头的速度比他们自己预料的都要快，一个拥有好人缘的班长，在他面前无理取闹，只会加速同班同学对自己的厌恶与排斥。

　　尤其是在自己非常不占理的时候。

　　“我说你们，刚才还嚣张得很，怎么这个时候一句话都不说了呢？”

　　平常一副笑眯眯和事佬做派的人生起气来是最可怕的，这种人他不会暴跳如雷，也不会直接暴力相向，但是会给人一种抱着定时炸弹的不确定性。

　　“班长，我们没干什么，就是逗他玩，谁知道那小子心眼那么小，一句玩笑都开不起。”其中一个剪着平头的男生狡辩道。

　　沈明硕听完冷笑一声：“是他开不起玩笑，还是你们说的话没过脑子，你怎么不去老师面前说这话，你怎么不在校长面前这态度，嗯？陈嘉辰我都不好意思点醒你，你不就是看他这次成绩学年第一，你嫉妒他抢了你全班第一的位置吗？”

　　那个被叫做陈嘉辰的人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不是沈哥，就算你是班长，你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冤枉人吧，你什么意思啊？”

　　看他这副激动的样子，沈明硕反而笑了：“我不就开个玩笑吗？你至于生那么大气吗？你心眼儿怎么那么小啊。怎么刚才开别人玩笑的时候劝人大度，玩笑开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反而急眼了？”

　　这话一出来的那个叫陈嘉辰的男生顿时语塞，话都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

　　“还有你。”沈明硕转头对一个胖子说道。

　　“你怎么回事儿啊小胖？怎么还有你的份儿呢？平常打架没够啊，找小孩来挑衅打架来啦。”

　　一听这话，那个被叫做小胖的男生疯狂摇头，脸上的肉都跟着颤抖。

　　“我不是沈哥，你听我说，我没有，就是……”

　　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沈明硕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猛地转身，问一直躲在他身后的舒彦。

　　“他是不是管你借作业了？”

　　舒彦点点头。

　　“你是不是没借给他？”

　　舒彦又点点头。

　　沈明硕缓缓转头，眯起眼睛看向小胖：“我说王晨亮啊，我和陈嘉辰的作业不够你抄的是不是，我是不是应该去老师办公室一趟，然后直接把参考答案拿给您得了？”

　　小胖不好意思地搓搓脖子：“那倒也不用。”

　　沈明硕一脚踢向小胖的屁股：“我给你，你还真打算要是怎么着？”

　　小胖连忙捂着屁股说道：“沈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行啊，”沈明硕晃了晃脖子站了起来，高声对着其他人说道，“今天还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满的就直接说出来吧，背后放小孩暗箭算怎么回事儿啊，老师让我照顾他，你们跑来欺负他，怎么着，对我不满啊，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跟我说呗，欺负一个比你们小好几岁的小孩算怎么回事，嗯？”

　　一行人沉默了好久，直到一个长着雀斑的男生打破了沉默：“沈哥我们不是对你有意见，只不过那个小孩性格太古怪了，平常不说话也就算了，我们主动跟他搭话他都不理我们，看我们的眼神还贼鄙视，我们气不过才吓唬他说要抢他东西的。”

　　“然后你们就把人围起来吓唬他，你们可真有胆识，再说了，人家又不是自来熟，你无缘无故跟人家搭话，人家当然不理你，别整那一套你不给我面子，我就给你点颜色瞧瞧，都多大人了。”

　　其中有眼力见儿的，看见沈明硕的态度有所缓和，赶紧说道：“班长，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干这事儿了。”

　　沈明硕一脸莫名：“你给我道歉干嘛？你招惹我了？你该给谁道歉你心里没点数啊？”

　　一行人见状赶忙跑到舒彦的面前：“对不起啊，小弟弟，我们态度是有点不对，我们给你道歉。”

　　沈明硕转头看向舒彦说：“你原谅他们吗？你不用看我，这取决于你自己，你要觉得没什么才是没什么。”

　　舒彦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缓慢地点点头：“你们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就行。”

　　沈明硕见状转头对着大家喊道：“今天这个事情就到我这儿为止，谁也别再提，拿这个事情去麻烦班主任也是够添乱的，但是再有下回咱们就直接办公室走起吧，我可管不起你们！”

　　这是警告，也同样算是包庇，舒彦作为新来的全年级第一，一旦受了什么委屈反映到学校那里，无论是老师还是学年主任都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这些人麻烦就更大了。

　　但是利用越级的权力所降下的威慑，也会不自觉地让舒彦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就目前来看，由沈明硕出面息事宁人是最好不过了。

　　正当沈明硕准备让大家散了的时候，一声咕噜噜的巨响突然在人群中响起，沈明硕没憋住笑，将目光移向小胖王晨亮：“你可真是什么情况下都不忘记吃啊。”

　　听了沈明硕的话，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是小胖肚子饿的声音，不禁笑出了声，小胖也尴尬地拍了拍肚子，跟着笑了起来。

　　“我这不是为了听您的教诲，还没吃上晚饭嘛。”

　　“你少搁这跟我贫，我包里有干脆面你自己去拿，还有那个陈佳辰，你上回托我问的参考书也在我包里，自己去拿吧。”

　　陈嘉辰一听，眼睛都亮了，也不生闷气了：“你真的问来了，我问实验班的人问了好久他都不肯告诉我，谢谢班长。”

　　气氛肉眼可见的开始有所缓和。

　　沈明硕摆摆手带着舒彦出了教室，路上一边走一边说：“不好意思啊，他们就是一时冲动脑子转不过来弯，没有恶意的。不过他们欺负你你怎么不和我说啊，要不是隔壁的熟人和我说他们搁这儿围堵你，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舒彦摇摇头，没再说话。

　　见他不愿多说，沈明硕只好另起话头：“话说你捧着包装这么好看的盒子，是准备去哪儿送给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