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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俯首的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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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薄的小刀稳稳地贴近着客人的皮肤,殷红在客人的衣领点点绽开,被执刀相对的客人沉默不语,那人缓缓摘下罩住他面容的宽大无状的帽子,然后向着女子微微低头致意,他含笑的桃花眼是如此的不合时宜,竟然让他那副亡命之徒的装束显示出一番绅士的气质,这人竟然是许久未曾出现的陶稚。
陶稚抬起冷硬的枪口对准女子碧桃色的眼睛,女子无所畏惧,这一个动作牵动了大厅之内所有人的视线,也是刀锋所向的起点和终点。陶稚没有更多的展现出侵略的目的,他反手递出枪支,却并不打算上交武器,似乎他的这一动作只是为了展示给女子观赏他所持有武器以及他本人的潜在威胁性,一把银色的钥匙掉落在女子手中,随后陶稚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这座庄园。
女子扔下小刀,转而提着繁复的洋装,如领主般环视四周,“欢迎客人们来到这里,玫瑰夫人不久将会与诸位会面,请交付忠诚与信任,不要在夫人面前失态。”四周有侍者悄无声息地拥入会场,牵制人群异动,大厅内的人们被割裂成若干个孤立的区域。
宾客将目光投向这位居高临下的玫瑰庄园的代言人。“此外,请宽恕我等不接待支付不起代价的人、不接待所图太多的人。”女子看着人群或惊或惧、或思索或犹疑的神情,微微一笑,她提起裙摆走下阶梯,如同一朵回旋的花瓣凛冽无声地飘落向幽暗诡谲的土壤。
她以轻缓的姿态走入侍者之间,向着为首的第一位客人做出了邀请的姿态。
“夫人正在等您,请您低头千万不要直视夫人的面容,坦率地谦卑地向夫人陈述您的愿望。请一定不要做出让夫人失望恼怒的举动。”
想来那位神秘的夫人正坐在帷幔之后。
常酒酒随着侍者的牵引来到了神秘的玫瑰夫人面前,隔着一层厚厚的帷幔,他无法识别出帷幔之后的人究竟是什么相貌和体态,又在做着什么样的动作。
那个流浪汉比他更早地与夫人见面,但在与夫人见面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厅里的人群如水珠般被时间蒸发干净。
“你不在庄园的邀请名单之中。”帷幔后传来的声音又轻又淡,但常酒酒总觉得门外的侍者会随时冲进来,将利剑抵在他的脆弱脑门上。
“因为你毫无威胁,可有可无,阿尼多斯就放你进来了,你获得了一位可爱的带着绿石耳坠的女士的倾心哦。那么,你想要得到些什么呢?”
“非常抱歉打扰您,美丽的夫人。”
“哈哈,你想要我奖励你些什么呢?前面的那些孩子所求的东西还算有趣,所以我就许诺他们了。”
“夫人,我想要一份工作。”常酒酒注视着帷幔,平静地讲出他的诉求。
“……普通、无趣,真是令人大失所望。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无趣的要求。你确定想好了?钱财、名誉以及任何你想要的,只要我答应都可以给予你。”玫瑰夫人似乎兴致不高。
“好的,夫人。我仔细思考过了,想要足够发我挥霍一生的钱。这样我就不用工作了。”常酒酒忠实地称述了他的理想。
“我不想听到如此无聊的许愿。”
“夫人,那别的人向您提出了什么祈愿?”
“我不能告诉你……比如那位先生、某位夫人……像你这样的年纪,应该许下一些是爱、梦想和奇迹之类的梦想才好……他们向我索要大笔金钱的倒也不在少数,哈哈,但在所有的客人的许愿里排序,你的愿望绝对是平均分以下的,好好反省,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也只有这样可笑的梦想了。”
常酒酒走出庄园,看见了林曼。说来奇怪,常酒酒没有在那一方厅室里见到林曼。
这位冷淡的邻居静静地注视着常酒酒从庭院中走出来,颇为意外地说:“怎么待了这么久?难不成被主人家留下喝酒去了?”
“我看见了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士,带着翠色的耳坠,她太迷人了,忍不住和她多聊了一会儿。你没有看见她吗,她真的太美丽啦,我认为她是全场的焦点。”常酒酒摸了摸耳垂,胡乱编了一段:“你在这里等陶稚,等着和陶稚谈你们家的生意?”
“不,我在等你。我对陶老板来说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过客,陶老板不会来主动见我。我找不到陶老板谈生意,但这不是正好有你常酒酒在吗?”林曼勾住了常酒酒的肩膀。常酒酒的个子要更高一些,以至于林曼像个树袋熊一样滑稽。
二人去了“有家炒面”吃饭,很偏僻的一小店,坐落在光鲜亮丽的城市背面某条不知名的小巷,在这十弯九绕、百转千回的城市回廊里,餐饮连锁店、私人炒菜馆比比皆是,多一家不多,少一家不会少。除了附近的居民和误入不知名小巷而掉队的饥肠辘辘的游客,谁也不会多看、这家小店一眼。
有家炒面宣称有着这祖上传下的家业可以上溯百年,但据店面旁幸福小区的德高望重王大爷称,估摸着也就距离百年老店也就还差九十五六年的光景,学龄儿童王小甜则信誓旦旦称小花炒面是她的童年,大家七嘴八舌也算不出个大概的年岁,实在只能得出具体的开店时间不可考的结论。
今日,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踉跄着跌进了菜馆子,找了最偏僻的一方小桌坐下,明明气喘吁吁,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只大而厚重的帽子盖在布满汗水的额头上,这时已经是初夏了,虽然没有热到短裤短袖,却也没必要在小菜馆里全副武装,“服务员,点菜!”他定了定神,隐晦地注视着大门口,又招呼着一旁闲坐的常酒酒和林曼要点菜。
不过只是来这吃顿饭的常酒酒表示自己果然是有些为他人服务的良心和气质表露在身上的。
这客人这么一副奇异的打扮和在玫瑰庄园中陶稚的装扮几乎一模一样,酒酒暗自忖度,那人怕是在逃命的,匆匆翻看桌面上的菜单,把那薄薄的花纸翻得哗哗作响,纸页翻动间带起的凉风似乎安抚了客人的急躁的心情,“来一份红烧肉盖浇饭!”菜单又摔回桌上,客人的眼睛又开始扫向门口。
“我不是这店里的……”林曼并不搭理这人,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碗筷,常酒酒便硬着头皮准备讲明。
“算了,那来碗面吧,全素的面,你这总有吧,大碗。”客人打断了常酒酒的话,揩去帽子下额头间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