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寄雁传书谢不能》枫叶荻花1016

28、第 28 章

　　三人走走停停，到了一处锦筵坊，一名胡人正站在门口操着不流利的中原话招徕生意：“快来看啊，西域来的戏班子，有精彩的魔术表演，大变活人，一吊钱入场，千万别错过啊！”
　　温客行瞪圆了眼睛，拉着周子舒的袖子，好奇问道：“唉唉，阿絮，你看过西域方术吗？为什么要刀锯美女啊？”
　　周子舒则警惕地抬眸观察了一番那坊间门口，对什么西域方术全无兴趣。
　　温客行便看向谢雁书。谢雁书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而后笑着提议：“不如咱们进去看看？”
　　温客行兴奋地点头：“好啊！”说完就拉着周子舒的手臂轻轻摇晃，眼中的期待快溢出来了，“走吧，去看看吧，我从来都没看过。说不定方不知在里面呢。”
　　周子舒不想扫二人的兴，便由着他拖进了表演大厅。
　　表演开始，先是十几位美艳胡姬着红纱轻衣，面覆莎丽，跳着欢快的异族舞蹈。无论舞姬装扮还是音乐节奏舞蹈动作都明显不同于中原。温客行专注地看着表演，肩膀耸动，几乎跟着跳了起来。
　　谢雁书一开始还看了一会舞蹈，后来觉得还是看温客行比较有意思。周子舒却是在冷眼观察四周，仍然保持警惕，而后目光落到专心致志的温客行身上，不由得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嘴角出现浅笑。
　　“异域风情，倒是别具一格。”歌舞退场后，温客行笑着感慨，又撞了撞周子舒的手臂，一幅看到了好东西想要与好友分享的样子。
　　周子舒对此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也不气馁，对坐在桌子另一边的谢雁书说：“阿书你说呢？”
　　谢雁书轻笑着点头。
　　后来又一曲歌舞，只是那乐曲节奏仿佛在哪里听过。周子舒听出异样，先拍了拍看戏看得正开心的温客行的腿，又撞了撞看温客行看得正开心的谢雁书的手臂，轻声对两人道：“这琴声……”
　　谢雁书皱眉道：“有些耳熟。”
　　温客行精通音律，对乐曲有过耳不忘的本事，经周子舒提醒，自然听出此曲便是那日湖边袭击他们的旋律，除了今日这弹奏没灌入内力。他笑容渐收，对两人耳语道：“且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三人便决心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名堂。
　　歌舞完毕，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节目：大变活人。
　　只见几个小伙子推上来一个可以供人站立的木头柜子，打开后向众人展示，那个柜子空空如也。然后，一位姑娘走进去，再关好柜门。几个男子各拿着一把刀接近柜子。
　　温客行突然睁大眼睛，明显很是吃惊，周子舒并不看场上表演，而是在那里观察温客行，一边思考一边分析。谢雁书在后世看过魔术解密，知道这都是机关和障眼法，故而也不看表演，觉得还是看温客行有趣。
　　几个男子在四个面分别往柜子里插入四把长刀。那刀每把都是从面插入另一面露出刀尖来。以常识判断，那柜子空间狭小，里面的姑娘根本没有地方可躲，这样的扎法必死无疑。所以，每插一刀，人群就是一片惊疑声。
　　刀插好后，几个人转动那柜子给大家看，然后又依次把那刀抽了出来，众人紧张地盯着，见刀上没有血迹，这才稍稍缓口气，纷纷鼓掌。
　　温客行也佩服地鼓掌，不过他脸上仍然带着对柜子里的女子的担忧。
　　就在此时，自二楼各垂下两条长条幅，上面分别写着十三个血红大字：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
　　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恭祝五湖盟英雄大会召开在即，献上十颗人头，聊表鬼谷心意。”
　　听到这声音，谢雁书下意识去看温客行，却见他也在歪头思考，一幅迷惑的样子。
　　话声落，两名男表演者打开了那柜子，进去的姑娘早不见了踪影，却自那柜子里滚出来一堆带血的人头。
　　这骇人的一幕瞬间引发了慌乱，人们惊叫着纷纷逃窜。
　　周子舒亦是十分震惊，再看原先那弹奏琵琶之人早不见了踪影，只留一把普通的琵琶在那乐师的座椅上。
　　众多观众连滚带爬逃到街上，正好遇到巡街的祝邀之。得知变故，祝邀之带领五湖盟弟子赶过来维护现场。他先是命人将那些胡人舞者全部抓获，又去清理那些人头。
　　“魏师弟？”没想到，站在那柜子旁边的两名男子都是岳阳派弟子，其中一名还是祝邀之十分熟悉的师弟。只是，这两人神情呆滞，似乎正被人操控。祝邀之赶紧派人送他们回岳阳派，又到表演厅外疏散围观的众人，等待官府。
　　三人跟在人群后面，想看事态如何发展。只听祝邀之对惶恐不安的众人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千万不要慌张，这件事情我们岳阳派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有高盟主坐阵，我们一定会将恶人绳之以法，大家无需害怕。”
　　温客行鼻子里哼了声,嘴角勾起一个不屑的笑，反讽道：“这岳阳派在本地比官府还威风，护佑一方平安。高盟主还没坐化飞升呢，怎么说得就跟成了神仙似的？”
　　周子舒本在警惕观察四周，被温客行的话吸引了注意，侧耳聆听片刻后，他也权当没听到，无意介入温客行与五湖盟的争端，只是感叹道：“岳阳派戒备森严，巡街不断。”
　　听到周子舒夸赞岳阳派，温客行喉咙滚动几下，忍住心头的怒火，又不屑地看向那群岳阳派弟子。
　　“城中有这么多武林人士，没想到鬼谷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等周子舒说完，温客行哼笑一声，蔑视道：“这下打脸打的山响，高盟主的面子可算是丢尽了。”说着，他又暗示道：“唉，阿絮，阿书，鬼谷愿意花这么大工夫只为挫岳阳派的威风，你们信不信，这只是开始。”
　　另外两人却都对岳阳派和鬼谷漠不关心。
　　周子舒左右转动眼珠，温客行见状，问：“你担心成岭啊？”
　　周子舒看他一眼，默认了。
　　温客行顺势提议：“唉，咱们不防借机去找赵敬叙叙旧，正好可以顺道瞻仰一下护佑一方的铁判官高崇。”瞻仰可是用在死人身上的，这温谷主可够损的。
　　由于周子舒确实挂念成岭安危，三人便来岳阳派拜访高崇。
　　听得来人说是赵敬朋友，门人十分客气，将三人引至中门：“三位少侠，请稍后。”遂进去通禀。
　　等待的过程中，三人皆心存警惕，默契地观察四周。
　　片刻，赵敬和沈慎一起出来迎接客人。赵敬对三人招呼道：“温兄弟，周兄弟，谢兄弟！”
　　温客行心存戒备，表面却收扇抱拳，礼数周到地打招呼：“赵大侠，沈大侠！”
　　周子舒和谢雁书无意交际，便无声立在一边。
　　赵敬依旧满脸堆笑：“有失远迎。”
　　沈慎在旁冷冷地看着三人，不客气道：“我们正在四处寻你们，你们却自己上门了？”
　　温客行一挑眉毛，假装意外道：“哦？沈大侠在找我？温某真是受宠若惊啊。”
　　沈慎瞪着他，道：“别装了，三白山庄变生不测，你们却不告而别，什么意思？”
　　温客行莞尔一笑：“失礼失礼。在下见贵盟事故迭出，显然不便招待外客，便知趣的先走了。”他又强调道，“我走之前可是留了字条的，沈大侠何故见怪啊？”
　　沈慎质问道：“说的好听。你们离去那晚，我二哥庄上就失了窃，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温客行目光他望，喊冤道：“无话可说。”他转身面向赵敬，质疑道，“赵大侠，难不成贵庄失窃，还要算到温某头上吗？”
　　赵敬道：“自然不会，都是误会。”又对沈慎道，“这是对我们五湖盟有恩的人，你怎么能随便怀疑呢？”脸上表情实在有些窝囊。
　　听他这样说，温客行缓缓摇着扇子，低头浅笑，既轻蔑又得意。
　　“有恩？”只听一人声如洪钟，从内院走出来，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门人，正是高崇。
　　三人瞬间凝眸，警惕地注视来人。
　　赵敬忙对高崇道：“大哥，就是这位温公子将成岭从镜湖剑派救出，不辞劳苦的送到了我的府上。这份恩情着实不浅呐。”
　　此时，周子舒和谢雁书默默垂目打量这位五湖盟盟主，终见仇人的温客行却定睛直视高祟，脸上怨恨难掩。
　　高崇见温客行如此，便问：“温公子认识高某？”
　　温客行“唰”一声合上手中折扇，冲高崇抱拳行礼，垂目掩饰道：“铁判官高崇大名鼎鼎，认识您不足为奇，要得您认识那才算殊荣。”
　　说罢，温客行又与高崇对视，“唰”一声展开那折扇，边摇边试探：“不知高盟主，您可认识在下？”
　　高崇上下仔细打量温客行一番,摇头道：“抱歉，高某并不认识温公子。”
　　温客行白眼垂目，心中不屑。
　　高崇又说道：“温公子，你是如何认识我四弟张玉森的？感谢你们三位千里护送，这份恩情，五湖盟记下了。”
　　他的异样被一旁的周谢二人看在眼里，同时在心中猜测温客行和高崇有何渊源。
　　温客行沉默片刻，自嘲道：“在下也没这个荣幸认识高大侠。见义勇为，缘分罢了。”他顿了顿，又质疑道，“我们俩今日造访，原本是想探望一下成岭这孩子，殊不知，似乎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不知道成岭是否一切安好啊？”
　　高崇听闻他们要见成岭，抬手拒绝道：“成岭身体不适，正在休养，不宜见客。”
　　温客行皱眉，接着质疑：“哦，成岭病了？”他与身旁二人对视一眼，均有果然如此之感。昨天三人才救下成岭，如何会一夜过去便病了，高崇不过是不想让成岭见外人。
　　温客行又关切道：“重不重，要不我们去看看？”
　　高崇却答非所问：“温公子，你的全名是……”
　　温客行凝眸蹙眉，咬牙忍怒，与高崇对视，一字一顿道：“在下，温，客，行。”
　　听出这话中异样，周子舒和谢雁书关心地看了一眼温客行。
　　赵敬也感觉温客行对高崇似乎充满敌意，忙道：“温公子，还没有请问，你是师出何门何派啊？”
　　温客行话里有话，既是掩盖，也是暗示和试探：“谈何师承，不过是家父启蒙一点粗疏功夫，自己胡乱练练罢了。”
　　赵敬依旧不甘心，又问：“那敢问令尊是何方高人，竟教的出如此英雄少年？”
　　“家父一介布衣，不通世故，谈不上高人，他甚至……”温客行咬牙忍怒，说到这里时特意看着高祟的眼睛，暗示道，“不能算是一个聪明人。而今家父已然去世多年。诸位大侠贵人事多，哪里还记得这样一个人物。”这话看似调侃，实则暗含怨气。
　　高崇冲温客行一抱拳，正要说什么，便听门人急匆匆跑来叫嚷道：师父，师父，不好了，又杀人了！”
　　高崇呵斥那门人道：“慌慌张张干什么，没看到有客人吗？”
　　门人匆匆一施礼：“刚才祝师兄巡街的时候又发现一具尸体，已经抬到外面去了。”
　　高崇神色凝重道：“知道了。”
　　一行人便打断叙话，皆跟着高祟向外院而去。
　　只见这被害人一身青色学士服，正是那有名的贼祖宗方不知。在场众人对这号江湖名人自然认得。
　　周子舒看着方不知尸身，想：“这便是盗走老温琉璃甲的家伙。果然，沾了这烫手山芋不过一时三刻便死于非命，也是咎由自取。”
　　温客行见布局成功，抬眸浅笑，又见周子舒正看着尸体思索，便展开折扇，挡住二人，对周子舒耳语说：“李生大路无人采摘，必苦。阿絮，你不是唯一的明白人。”
　　这话中意思便是周子舒见琉璃甲而不占有，是因为他知道琉璃甲不吉利，而温客行自己同样是明白人。
　　听见这话的谢雁书轻笑一声，他可不信温客行是因为不吉利才放任琉璃甲被偷的。
　　高崇仔细检查方不知尸体,全身未发现外伤，从口鼻血迹看又不像中毒，只在咽喉处发现三个极小的红点。高崇江湖经验丰富，知道这恐怕就是致命伤。他持了块强磁石，于那小红点处移动，果然，银光一闪，有东西被吸附到了磁石上。
　　众人细看，见是三枚头发丝一般细的钢针。
　　赵敬惊道：“好毒辣的暗器啊，没想到这么细小的针竟能瞬间致命。”
　　高崇问：“鬼谷什么人善于使用这种机关暗器啊？”
　　温客行四望观察，见众人皆不知，心生不屑。
　　周子舒抬眸确认后，心道：“雨打芭蕉针。这暗器为天窗独有，韩英这孩子动作倒快，所以老温被方不知偷走的那块琉璃甲，现在应该到了天窗手上。”
　　周子舒无意介入琉璃甲之事，便借口道：“温兄，阿书，看来今日五湖盟诸事不便，咱们还是不多叨扰了。”
　　温客行和谢雁书皆点头赞同。
　　“这位兄弟……”赵敬刚想拦下周子舒，温客行却抢过话头，一收折扇，抱拳道：“我兄弟说的是。既然贵盟有要事，温某便不多叨扰。暂且告辞。”
　　此次会面并不愉快，高崇也对温客行颇有戒备，自然不愿留人，便对赵敬道：“二弟，送送三位。”
　　温客行连忙阻拦：“不必了，大事为重，不劳远送。”
　　高崇道：“那高某就对不住三位了。英雄大会召开在即，希望大会上能看到三位。”
　　温客行笑着说：“那是自然，”他又强调道，“高盟主的英雄大会，温某无论如何都得参加。”听出话中恨意，周子舒和谢雁书同时担忧地看他一眼。
　　温客行最后咬牙向高崇抱拳：“后会有期。”
　　当晚，三人同住城内如意客栈。
　　天窗为何会涉入琉璃甲之事，难道晋王也想争夺武库？高崇把成岭藏起来，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周子舒一个人在屋里，心却静不下来。
　　正在他烦闷间，只听得开门声，温客行拉着谢雁书的手，带着众小二鱼贯而入，兴致勃勃地指使着他们摆桌布菜：“来，进来，进来，放这。”又开心地对周子舒说：“阿絮啊，我点了一桌子好菜……”
　　众人退下，温客行长嗅一阵，看着满桌佳肴，赞道：“嗯，这客栈厨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周子舒确认般嗅了嗅，却没有闻到他说的味道，不悦地想：“我的五感开始衰退了。"一时间，他陷入身体衰退的愁闷中。
　　温客行劝解道，“俗话说啊，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不过三餐一宿，能和顺眼的人吃上一顿好饭，便是有天大的事也是要暂且搁下来的。”他也看出来周子舒面色不对，不过他只以为对方是在忧心成岭。
　　周子舒因为温客行的误解有些无奈，不过听到他后面的真心宽慰，浅笑着赞同道：“总算说了句人话。”
　　被他夸赞，温客行开心轻笑一声，又热情道：“坐吧，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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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快点写到满城尽带琉璃甲啊！
以阿书的性格，他现在跟温周的关系到了瓶颈，需要一个契机来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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