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定居指南》吃吃吃啥

14、扬乐城（三）

　　银针毫不犹豫朝苏立脸面刺来。
　　她头一歪，轻巧躲过，正想开口叫他消停会，头歪的方向处又是一根银针飞来！
　　苏立暗惊：原来此前几次的交手，白月时都记住了她的动作习惯，对她的预判也更为准确。

　　她不敢再大意，闪身躲开银针，屁股离开那张梨花木椅。
　　显然白月时并不想放过她。她才刚站稳身子，还是一道银针向她天灵盖劈来。
　　如此重复又频繁的刺杀让苏立有些烦躁，她急速蕴起灵力，往空中一抓，空气里的水份瞬间凝聚成弹珠，替她挡下银针。

　　神识探到四周还有两根银针，苏立决定速战速决。空气里的水太少，她看准桌上水壶的茶，一道灵力就想要探入壶中。
　　“树瘿紫砂壶，百两一盏。”白月时的声音低沉蛊惑。

　　苏立瞬间明白白月时为何在这时候动手。灵力一抖，消失在空气中。
　　空气里的银针又多了一根。苏立刚还觉得房间挺大，现在只觉得自己能站的地方都没多少。她旋转，跳跃来到窗边。
　　雕花红木窗棂，玉山生烟盆栽。
　　苏立一咬牙，躲回屋内。

　　白月时站在墙角，冷眼看着苏立东躲西避：这女人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突然，他意识到不对劲：苏立的动作愈发诡异——她双手合十，右腿抬起，右脚脚底贴向左腿——在他看来像是佛门里的姿势。
　　不但如此，苏立甚至将眼睛闭上，双十举高抬到头顶，吸气，呼气。

　　白月时定睛一看，才发现一圈结界如金钟罩一样将他与苏立围了起来，苏立的灵力肆无忌惮地在结界里乱飞，挡下一根根银针。
　　苏立自然是不会跟白月时解释什么叫做瑜伽，她在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暴躁。
　　银针的速度逐渐放慢，更像是垂死挣扎。

　　她倏地睁眼，一道灵气冲向白月时！
　　白月时自知无路可逃，将眼闭上。顷刻之间，他脑袋一沉，“啪嗒”一声，白色纱笠掉在地上。
　　他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在瞬间就逼到眼前。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你？”女声冰冷入骨。
　　白月时缓缓睁开眼，尽管视线并不十分清晰，他好像还是看到苏立那双黑色瞳孔，黯如深渊。苏立甚至无需动手，强大的威压直接扼住他的喉咙。
　　他以为他要死了。

　　半晌，苏立笑了：“难怪你要挡着眼睛，确实丑。”
　　先前她给足了白月时尊重，丝毫不好奇他的双眼情况，结果换来这个人抓她痛点，让她打得憋屈。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也戳他自尊。

　　白月时喉痛滚动，没有说话。没有纱笠的遮挡，他瘦削的面庞完全显露出来：眉骨棱角分明，鼻子高挺，两片薄唇血色全无。
　　久不见天日的双眸，眼形如杏，瞳孔是死气沉沉的灰。
　　明明五官组合起来清朗俊逸，整张脸却因为这双灰眸而显得阴气十足。

　　苏立将手抬起，将他眼睛挡住。
　　遮上眼，白月时就像是气质如玉的翩翩贵公子；她放下手，白月时就成了佞恶的吸血鬼。

　　结界散去，苏立重新坐到那张梨花木椅上，叹了口气：“你又何必总是自取其辱。”
　　她原以为白月时想杀她是因为这双眼睛，如此看来是另有隐情。

　　“坐。”苏立加重语气，不容置辩。
　　没了纱笠，白月时反而更像是行动不力，手脚僵硬地坐到她的对面。

　　“我能帮你找到神医治好你的眼，何必这么心急杀我？”苏立放轻语气，循循善诱。
　　白月时冷道：“不需要。”
　　苏立挑眉：看来是比他形象更为重要的事。

　　她看着白月时的眼，又叹道：“你还是在意我们灭你全族？”
　　白月时嘴角敷衍一扯，没有回答。
　　苏立一只手托着腮：又一个原因排除。

　　“你看啊，”苏立伸出一只手掰指头，“我带你泡澡，游玩，治病，还会教你练功——我要是有儿子，还未必能对他这么——”
　　“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白月时强行打断：“你就这么想当我娘？”
　　苏立猛地抬头，看到男人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

　　白月时继续说道：“我没有逼你对我好，甚至无心堂、五大宗门也不指望你对我好。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心虚吗？”
　　苏立愣住：“我心虚？”
　　“苏立，你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空气一时间凝滞。
　　两秒后，“啪”的一声，苏立拍案而起，怒道：“苏立一生光明磊落，冰壶秋月。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不知全貌就随意指摘，真以为全世界都欠你的？”
　　她相信但凡谁看了前苏立的回忆录，都不会忍心辱她半分。
　　白月时抿唇，不再回应半句。

　　苏立气急了，直接将白月时赶出房间。
　　白月时跃出窗外。他抬头看了那红木窗棂一眼，眉头蹙起。

　　他仔细回忆苏立刚刚那番话，掷地有声，目光磊落，不像有半分虚假。
　　如果她说的是真，那么他一直以来相信的事情恐怕有诈。
　　白月时转过身，步履生风，急急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苏立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翻来覆去。
　　此时的她竟有些怀念剧情大纲——以前她穿越不同世界做任务时，都会有剧情大纲告诉她之后发生的事，她就跟开了上帝视角一样，大杀四方。
　　但现在白月时什么也不肯说，她被蒙在鼓里如无头苍蝇，真的替原身憋屈！

　　“算了算了，不要为难自己。”苏立坐起身，调整呼吸。
　　前苏立的记忆已经证明了她的无辜，现在的苏立不想再去深究白月时的动机。
　　“白眼狼。”苏立没忍住，又骂了一句，“呸，辱狼了。白眼熊！”

　　心情平复后，苏立走到窗边，天边的满月照亮了整个街道，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这白眼熊跑得还挺快。
　　苏立在窗边站了许久，目光一沉，她双手合十，闭眼呢喃：“苏立，你这一生吃的都是苦。”
　　“之后我就带你吃香喝辣。”
　　“保你这具身体一世无虞。”

　　***
　　次日一早，苏立是被楼下的叫卖声闹醒的，她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白嫩双足似柔荑，在床边晃呀晃，然而轻盈下了地，走到窗边。

　　玉山盆栽升起水汽，她眯了眼凑到盆栽前晃了晃脑袋，当作给皮肤补水。
　　随后打开窗，苏立用力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还有包子的香气。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就是童话里住在城堡的公主，就差一段梦幻欢快的背景音乐衬托她的人美心善了。

　　公主苏立欢快地走下楼，小二殷勤地迎上来：“昨晚二位睡得可好？有什么需要您尽情吩咐。”
　　苏立脚步一顿，意识到了自己愉悦的源头：原来是少了个拖油瓶在身边。

　　寒冬腊梅瞬间覆上了霜。
　　苏立笑容凝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还行，我饿了，一人食。”

　　小二也是个有眼色的，觉察到自己许是说错了话，态度更加殷勤，连忙给苏立挑了个不错的位子坐下。
　　苏立又是让小二作主点了几个招牌，再悄悄放出神识探入芥子中。
　　哦豁，吃了这顿，她几乎全副身家都交代出去了。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会想念白月时……芥子里的零钱袋。

　　小二走进后厨，一旁的伙计就凑了上来，贼笑道：“我都看见了，那小姐赏你不少钱。”
　　小二打掉他的手：“去你的，就几个铜板。”话虽这么说，脸上还是掩不住笑意。
　　伙计压低了声音：“怎么，她好你这口儿？”
　　小二嗔了他一眼：“你可别乱说，我见过那位小姐的夫君，天人之貌，与小姐是一等一地相配。——她就是向我问了路，说是给我的‘小费’。”
　　“小费？”伙计听着新鲜，“这怕不是个外地来的大小姐。诶，你要不打听打听她家在那，我也去那地儿做事挣挣小费。”
　　“去去去。”

　　苏立对自己身体的不知饱饿很是满意，这让她点了一大堆也没有吃不完的负罪感。
　　钱包：不，你应该对我有负罪感。
　　于是她抱着对钱包的负罪感，少逛了两条街，直接往城中心走去。

　　翡翠顶，琉璃瓦，门前一盏坐地宫灯。门上挂着牌匾，却是一个字都没有。
　　苏立对号入座，相信这就是神机娘的住处。
　　她来时有经过城主的府邸，神机娘这地儿比起城主的家，也丝毫不逊。和城主府邸紧闭大门、守卫看护相比，这处很是不同。

　　眼前府门大开，可以看到入堂大院有一两家仆安静扫地。院子之后是硕大的紫檀屏风，屏风前伫立一座假山，假山上淌着流水，一个小木轮在水流带动下转个不停。
　　苏立下意识反应：风水轮流转？

　　正想着，屏风后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满目愁容。
　　不一会儿又出来另一位中年男子，却是满面春风。
　　来往的人挂着不同表情，倒还像是应了这“风水轮流转”的景。

　　“姑娘，你是要找神机娘吗？”扫地家仆抬头看她，表情平淡，仿佛看淡生死。
　　苏立直觉这府里藏龙卧虎。

　　她一颔首：“请问如何见神机娘？”
　　“在这屏风后方，你直接进去就是。”说完，家仆继续扫地，像无事发生。

　　作为懂礼貌的好青年，苏立对这个看不出年纪的家仆道了声谢，而后施施然走进府中。
　　屏风之后的会客厅又是一番天地：厅内四处摆放着瓷瓶、玉器、雕像、字画，琳琅满目，比得上她以前世界里的文物博物馆。

　　除了文物之外，还排排坐了三五个人，看着像是取了号再排队。
　　“哎哟喂！”一阵哀嚎声响起。
　　苏立循声望去，一个灰衣男子从厅内侧旁的楼梯上滚了下来。他揉揉屁股趔趄着站起身，还想上楼，却又似被一道无形的墙弹开，再次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