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小楼》三日

1、第一章 太湖泛舟

　　第一章太湖泛舟

　　明正统八年，瓦剌也先继太师，虎视明廷。两国失和积怨已久，十四年秋七月己丑，也先寇大同，英宗朱祁镇下诏亲征，命郕王朱祁钰居守北京。
　　辛酉，大军于土木堡被围。壬戌师溃，英宗被掳，死者数十万之多。
　　土木堡之变后，郕王监国，并于九月即位，改国号景泰元年。一年后，英宗被瓦剌放回。
　　八年后夺门之变，景泰帝被废，英宗复辟。十九日后，景泰帝薨于西宫，时年三十。
　　英宗亦于八年后崩，葬裕陵。其长子朱见深即皇帝位。以明年为成化元年，大赦天下。

　　忆昔午桥桥上饮，座中多是豪英。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闲登小楼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成化三年春，距土木堡之变一晃已有二十余载，却已是草木皆非，物事人休。
　　此时洞庭湖上一叶扁舟飘曳前行。船上坐着一名年轻女子，粗衣布衫。纤细的腰身上挂着一把破旧的铁剑和一柄画轴。虽是满脸的尘土，却掩不住眉宇间逼人的灵秀。
　　红城坐在船头，遥看那天水无际，万顷一碧的洞庭风光，不胜唏嘘。
　　从吴塘镇登船已有两个多时辰，心中烦闷已极，便问：“船家，还有多久到钱桃坞？”
　　舟子在船头答道，“经过前头这道水门峡口，再过了大箕山，小箕山，绕到西洞庭山东侧，就到了。”
　　红城瞠目，“这么久？”
　　舟子笑而不答，反说道：“俗话说‘南慕容北莫愁，莲花一现乾坤变’，姑娘来这洞庭山，怕是来寻诗书画当世无双的姑苏慕容家慕容公子吧？”
　　红城眼色一变，方要发话，那舟子又笑着自答，“要到钱桃坞的人，多半是去寻慕容公子的。只是多半又见他不着。”
　　红城略略诧异，“怎的到了却又见不着？”
　　舟子道：“慕容公子其实并不住在钱桃坞，多半人到了那里只会寻他不到。”
　　红城一听，急忙道：“那你怎么不早说，还不快停住调头。”
　　舟子又笑：“姑娘又错了，这一调头，只怕离慕容公子的家又远了。”
　　红城又一愣，“怎的又错了？”
　　舟子手中一边摇橹，一边说道：“慕容公子虽不住在钱桃坞，可却住在西洞庭山上。别看这西洞庭山不大，却也是太湖七十二峰中最大的一座，俗语说‘七十二洞天福地’，要是真寻起来，没有指点，也是找不见的。”
　　红城问道：“那慕容陵究竟住在何处？”
　　舟子闻听，手中的橹一停，即刻又恢复平静，“姑娘或许不知，那慕容公子平生最烦两种人，一是以比武为生的剑客，二是求字画的墨客。遇见这两者，皆谢绝一见。姑娘，我见你身上又背剑又背画轴，只怕要败兴而归了。”
　　红城一笑，“话可别说得太早，我只问你慕容陵住在什么地方？”
　　“这……”舟子犹豫起来，“问我也是白问。我只把你放到钱桃坞，至于找不找得见慕容公子，全凭姑娘你的造化了。”
　　红城见他不应，本想再问，转念又一想，何必勉强于人，要答便答了，不答就是再问也枉然。于是便不做声。
　　渐近西洞庭山，放眼望去青烟如织，碧草满覆。小舟驶至东面的码头，舟子跳下登砌缆舟。红城早已细细数过船资，将银两放在船头，拿起包裹转身要走，却被舟子叫住：“姑娘，请留步。”
　　红城以为舟子嫌银两不足，转身就要争辩，哪料到舟子道，“慕容公子只喝钱桃坞碧云小筑炒制的碧螺春，姑娘有幸，或许能得一见。”
　　红城心下感激不尽，略一抱拳，“多谢。”
　　舟子笑道：“不用，要谢就谢姑娘自己。”
　　红城疑惑不解：“谢我做甚？”
　　舟子道：“姑娘该谢你这一身既无剑气也无书卷气的模样。”
　　红城看着自己这一身的布衣素裙，腰上又挂剑又挂着画轴，不禁轻笑，“这么说来，我身上的剑和画怕是摆设喽？”
　　舟子但笑不语，“姑娘若见到公子身边的侍女青萝姑娘，烦劳转告一声，就说她已三月未归家探望，姨丈十分挂念她。”
　　原来如此，红城本来十分迷惑这舟子如何得知慕容陵的住处，现在全然解了，心里更是感激，连声道“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