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上的飞鸟与鱼》独木成森

4、钱钱

　　于小鱼穿着短裤衬衫，抱臂站在门口，矮小的平房被她撑出高楼大厦的气息。
　　“为什么不去？你在家干嘛啦？”
　　鹿呦呦和陆生骑着单车来找于小鱼，去隔壁镇看电影。
　　“我不去。”于小鱼重复。
　　鹿呦呦露出伤心的表情，最近总是被于小鱼拒绝。
　　于小鱼不忍，撒谎，“我……去做兼职。”
　　陆生高兴道，“你找到兼职啦？”
　　学校附近的店随着暑假的来临都关门了，于小鱼闲了很久了。

　　陆生挺好的，温暖细心，所以于小鱼才更伤心。
　　她在床上直挺挺的躺了一天一夜。听见鹿呦呦喊她才起来，这会看着两人骑车远去，心痛极了。
　　肚子咕咕乱叫，于小鱼拿糟糕的自己没有办法，麻木的嚼了几块饼干，带了一瓶水头晕目眩的出门了。
　　她身上不到两百块，是该找兼职了。

　　商业街满满的阳光，空无一人。奶茶店前一人身穿碎花白裙，蹲在地上，长裙洒落，花草前忙活。
　　于小鱼站停，出声，“招兼职吗？”
　　女子回头，被阳光闪到，看不清，站了起来，挡着阳光，看清人，先笑了。
　　“是你呀。”
　　于小鱼绷着脸，引得女子打量她。
　　夹板拖，短裤长腿，瘦削身子骨，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青春。
　　可是满脸写着不高兴。
　　风吹过，发丝遮面，还有点可怜。

　　女子摘了手套笑道，“进来吧。”
　　店前的花架改低了，阳光从橱窗就能照进来。
　　于小鱼失了魂一样，让她坐就坐，递了奶茶就接。
　　女子在她对面坐下，始终带着笑。

　　身份证在女子指间转，举手投足，风情万千。
　　“倒是成年了，于小鱼……”慵懒的念着，憋了她一眼，笑道，“这么倔不如叫于小驴，你想什么时候来上班？”
　　这就上班了？于小鱼终于回神。
　　“时薪给多少？”
　　“你在别的地方拿多少？”
　　“都有，一般五块。”
　　女子把身份证还给她，“那姐姐给你六块。”
　　“什么时间点上班？”
　　“有空的时候过来就好了。”
　　于小鱼愣住了，“一天都有空呢？”

　　女子眨眨眼，倾身过来，隔着小圆桌于小鱼不由得后撤，引得女子不满，哀怨道，“姐姐这么吓人吗？那就来一天，日结最多给六十，多了姐姐也给不起了。”
　　待遇已经是很好了，看奶茶店一天也卖不出一杯的样子。
　　于小鱼站在门外了，也不敢信。

　　晚上于小鱼抱膝坐在床上，想得还是鹿呦呦，终念着明天还要上班，才草草睡了。
　　第二天，于小鱼八点就到了奶茶店，close的木牌挂着。
　　于小鱼透过玻璃往里面瞧没有人，敲敲门，再敲敲门。
　　不能是骗了她之后连夜逃走了吧。

　　商业街中间修了一溜花坛，花坛边围了一圈椅子，于小鱼坐着等。
　　这一等，等到了下午一点。旁边的酒店走出一红裙女子，带着大墨镜，远远看见于小鱼，先笑了。于小鱼这才认出来，站了起来。
　　开了门进去，女子正想问小家伙吃饭了没，于小鱼念到，上午有两拨客人路过想买奶茶，都走掉了。
　　奶凶奶凶的。

　　女子说，“奶茶喝多了不好。你几点来的？”
　　“八点。”
　　女子愣住，不满的说这年纪的孩子不应该睡到下午嘛，小大人。
　　“老板……”于小鱼开口，被女子瞪了一眼，“叫姐姐！”
　　于小鱼还是喊老板，女子走到门店后面的隔间去，念叨，“果然是头小倔驴。”
　　隔间是简易厨房，材料不多。
　　一道炒青菜，一道炒蘑菇，几块面包。
　　老板姐姐说，“简单吃点吧，姐姐也不会做饭。”

　　于小鱼意识到，这人随性的令人发指，令人羡慕。
　　饭后，于小鱼主动刷碗，老板由她去。
　　没有客人，老板懒懒的靠窗坐着，也不说让于小鱼做什么。
　　于小鱼自发的开始拖地，擦桌子。活很快就干完了。
　　看着不靠谱的老板，于小鱼心想要不再去找一个兼职吧，奶茶店要倒闭的样子。
　　两个人沉默各自坐了很久，终于有人推门进来了。老板立刻笑靥如花迎上前。
　　客人点了一杯乌龙茶，一杯杨枝甘露。
　　老板把于小鱼唤到操作间，边做，边慢条斯理的教于小鱼，告诉她工序和材料位置。

　　于小鱼极为认真的记着，引得老板发笑。
　　时间好似很慢，太阳终于快要落山。
　　老板放下杂志，欢快的说，“今天业绩不错，卖了两杯，关门吧。”

　　第二日，一大早，鹿呦呦来找于小鱼，聊着聊着不自觉的聊的全是陆生。
　　于小鱼借口要去兼职，在鹿呦呦注视下锁门。
　　骑上自行车在海边兜了一圈，海边有几个游客，也有对着于小鱼拍照的。
　　最后还是商业街。
　　还是close的牌子。
　　11点，于小鱼看着手表。
　　“于小驴！”于小鱼闻声抬头。
　　六层楼的窗户一人探着头，乱发蓬松，素净温婉的脸，对上于小鱼的视线，笑了笑，扔下一串钥匙。
　　是老板！素颜的样子几乎认不出来了，于小鱼眨眨眼。
　　老板打了个哈欠，“自己去开门吧。”
　　说完缩了回去，只剩窗帘荡漾。

　　看店的日常就是晒太阳，一日老板像是终于想起来似的，问她，你是不是没有手机？
　　于小鱼冷漠的说，不需要。
　　老板叹息，小孩子不仅不需要手机，也不需要那么倔，那么认真。

　　陆生早就有了手机，鹿呦呦也买了，两个人贴了一样的手机壳。
　　鹿呦呦问于小鱼，要不要送你一个。
　　于小鱼拒绝了。

　　闲了半个月，旁边酒店里突然来了一帮毕业旅行的学生。把奶茶店挤爆了！
　　于小鱼一直练习，从未熟练，匆忙间正要把椰果倒进乌龙茶，手腕被老板握住。
　　“别慌，慢慢来。”
　　于小鱼久违的从老板身上感受到一种安心。
　　有两个男孩拿了奶茶还没有走，一直站在旁边，等人都散了才走上来。
　　“请问，我们可以把你的照片发学校论坛吗？跟风景照一起，作为岛上的特色。”
　　特色？说不定能招揽生意，于小鱼认真的想了想，点点脑袋。
　　男孩欢天喜地的去了，于小鱼才看见旁边乐不可支的老板。
　　“你笑什么？”于小鱼凶道。
　　“羡慕呀。”
　　“有什么好羡慕的。”
　　“年少慕艾，总是让人羡慕的，你也该去谈谈恋爱，不用这么早来看店。”

　　想到鹿呦呦和陆生，于小鱼的小脸冷的冒寒气。
　　老板聪慧，转而看着打印得单子，笑道，“终于我也是个小富婆了。”

　　学生真的一波一波来，奶茶西施的名号出来了，肯德西施得历史也被带出来，掀起一股小旋风。
　　老板受不了，揉着自己得纤腰，只来一个小时，没几天一个小时都不来了。
　　而于小鱼认真营业，每天十二点才关门，买奶茶免费赠送合影。
　　老板躺在楼上酒店得房间里吹空调，刷着论坛上层出不穷的合照笑死了，于小鱼表情始终如一，没感情的赚钱机器人。
　　好有趣呀。

　　这一日，老板也没下楼，于小鱼来敲门了。
　　老板裹好自己的睡袍，怪不好意思的把人请进来，匆匆给自己找了帽子，戴了大框眼睛遮住不化妆的脸，才坐到床边。
　　于小鱼已经坐在角落里有一会了。
　　“有件事，希望你能给我意见。”
　　老板心情澎拜，这个骄傲的小大人居然也有需要自己的时候。
　　推了推眼镜，“你说。”
　　于小鱼微低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几根扎不住的绒毛。
　　“我要报志愿了。”
　　“什么志愿？”
　　“高考志愿。”
　　老板又推了推眼镜，高考志愿，这咨询她一个靠画画进大学的人是不是草率了。

　　好学校和专业没有奖学金，她有信心下个学期就能拿到。可第一个学期会很困难。
　　有丰厚奖励的学校，又差一点。

　　于小鱼睁着眼睛，等着她的回答，像迷茫的小鹿。
　　又像那天出现在奶茶店门前的小可怜了。可是滋事体大，她一个学渣不敢轻易发言呀。
　　“只考虑成绩，你能报什么学校呢？”
　　“B大金融系。”
　　老板差点从床上掉下来，这种荒岛上还能有这种人才，屈身在她小店里卖奶茶。
　　“就报B大金融系吧。”
　　于小鱼眼神一慌，显然是算过需要多少钱的，那个数字弄得她六神无主。
　　“有路就先踩上去，不怕的。”老板温和的看着她。
　　于小鱼渐渐安定，红色染上她白皙的脸庞，害羞的情绪来的迟。

　　老板叹息，真是好孩子，可惜担着难处，不知道她未来的路会走到哪里去。
　　虽然自己也没几个银两了，合眼缘，不是不能借，只是小孩子这么认真来问她，还是不提钱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