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归无觅处

3、第 3 章

　　进入高二快半年，班上已经出现几对情侣，正打得火热。殷佩璇每每听沈路希讲这些八卦时，都非常震惊。想想自己，班上有一半同学还没说过话呢，他们就已经开始建立亲密关系了。

　　沈路希的男朋友，也是这类人其中之一。进入新的班级，结识了新的对象。沈路希成了被背叛的人。

　　听别人向自己提起时，沈路希有些意外，但并不生气。分班之后，见面少了，沈路希自我感觉和已经分手没什么两样。

　　这男朋友是沈路希自己追来的，喜欢的时候黏得不得了，真在一起后反而没那么喜欢了。沈路希想借此事提分手，便趁自习课写了封分手信。

　　信被压了一天，到晚自习还没送出去。班上没有老师，沈路希便轻声询问殷佩璇的意见。

　　殷佩璇没有回话，拿便利贴写了几个字贴在沈路希还没打开的书上。“我的建议是好好学习。”

　　下课铃响起，沈路希长吁一口气，站起来，说：“走，我们去找他。”

　　殷佩璇问：“找谁？”

　　当然是找沈路希的男朋友，和他彻底说拜拜。

　　殷佩璇其实是很支持沈路希的这个决定的。进入高二，当然学习为先。更何况沈路希的男朋友，在殷佩璇看来，出来长得好了点之外一无是处，分了也好。但她仍然要问：“找他就找他，为什么是我们？”

　　沈路希解释道：“我怕他万一不肯分手，一激动，对我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或者我们吵起来了，打起来了，你可是年级第一，能镇住他。”

　　“我是成绩年级第一，又不是打架年级第一，”殷佩璇用极小幅度的转身和极不刻意的手指向了最后一排的校霸，“你应该找他陪你去。”

　　“你不懂，”沈路希摆摆手，“我们不怕校霸，我们更怕学霸。”

　　最后，殷佩璇还是陪着沈路希走出班门口。到楼梯口，殷佩璇把沈路希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推开，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有什么事我会立刻去帮你的。”

　　沈路希不死心，又扑上来抱住殷佩璇的手臂，“你怎么可以临阵退缩，说了陪我一起的。”

　　“陪你走到楼梯口已经很够义气了。”殷佩璇始终认为，一对情侣讲分手的情景，她在旁边站着很尴尬。她最多站在楼梯口，观察着那边的状况，有需要的话她会立刻冲过去。

　　“那好吧，”沈路希自知说不过殷佩璇，只能反复交代，“你就站这里看着，不能跑。”

　　“我要是跑的话我就不来了。”

　　整个分手过程非常平静，没有出现任何沈路希预想过的血腥事件。看着男朋友，不，是前男友转身离去的背影，沈路希甚至有些失落，他大概等自己说分手，等很久了吧。

　　沈路希在脑内闪过一百个报复整蛊的方法，然后睁开眼睛，看着空空的走廊，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

　　沈路希回到殷佩璇身边时，殷佩璇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楼上，都没有发现她回来了。

　　“喂，”沈路希拍了拍殷佩璇的肩膀，“你就是这么看着我的？要是出事了等你发现就晚了。”

　　“你这不是没事嘛，”殷佩璇自知理亏，也不解释，扬了扬下巴，“你看楼上。”

　　高二高三共用的这栋教学楼，位于学校最东端。进来之前，还要穿过一片小树林，隐蔽，又幽静，很适合高考生们。教学楼一共四楼，一二楼是高二，三四楼是高三。

　　殷佩璇看着的，正是三楼，高三的地盘，一班后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女生。女生接过，打开。

　　殷佩璇对沈路希说：“她会拒绝的。”

　　沈路希不解，问：“为什么？”

　　殷佩璇没有回答。只见女生看完信，叠好，塞回信封里，还给男生，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回班。男生站了一会儿，把信塞回兜里，也转身走回自己班。

　　“瞧瞧人家，多么果断。”

　　沈路希听着话里有话，回击道：“我就不果断了是吧，不果断怎么啦？人家是高三，当然是学习更重要，我高三我也会很果断的。”

　　“你最好是。”

　　“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拒绝，就因为高三吗？高三也有谈恋爱的呀。”沈路希刚问完，铃声响了。殷佩璇拉着沈路希跑回教室，在铃声落前坐到了位置上。

　　这节晚自习，班主任大概是在办公室太无聊，跑来看班。殷佩璇拿出便利贴，撕下来，贴在沈路希正在埋头苦写的卷子上。

　　“她是林逾静。”

　　别的高三女生会不会拒绝告白的男生，殷佩璇不知道。但殷佩璇知道，林逾静一定会拒绝。

　　沈路希瞪大了眼睛，望着殷佩璇，用眼神发问：真的吗？那就是高三年级第一名林逾静？

　　殷佩璇点了点头。

　　即使只有一面之缘，殷佩璇却时时会想起林逾静。想到她明年就会高考，就会离开学校。想到她成绩科科都好，一点都不偏科。想到她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会不会选择英语专业。想到她读书这么厉害，会不会继续读硕士博士。

　　偶尔从走廊上望出去，殷佩璇可以看到林逾静拿着水杯去接水。除此之外，林逾静并不怎么出现在教室外面。

　　高三学生，更是被禁止参加学校的所有活动。运动会、英语周、话剧节，高三年级仿佛身处另外一个结界。高三生和学校里的其他同学们之间，有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也许只有到明年高考，才能迎来一次相见。

　　但作为尖子生，殷佩璇拥有学校为她们特别创设的碰撞机会——考试。

　　一场雪过后，期末考试来临，高二尖子生除了要参加本年级的，还要参加高三年级的。同一张卷子，想也不用想，一定是林逾静赢。

　　殷佩璇认为，不能和林逾静一级，以同样的水平面对同样的试题，分出个真实的胜负，是一种遗憾，无可奈何的遗憾。

　　毕竟，低一级就是低一级，人家也不会等你一年。

　　真的好想赢她一次。

　　高二年级的学生没有被打乱，分插在高三生里，而是集中在一个教室完成考试。

　　除了卷子难度高一些，心态上，大家都没有太大的压力。所以考出来的成绩，比预想中还要好。

　　殷佩璇毫无悬念拿下高二年级第一名，在高三年级里的名次上升到了第九名。

　　除此之外，殷佩璇最关心的，是林逾静的名次。她又跑到高三的告示栏，找到“成绩表”往下，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名字，就是林逾静。

　　高三年级，第一名，林逾静。

　　殷佩璇觉得自己对林逾静的过度关注有些病态，两人甚至不在同一条赛道上，不算是竞争对手。

　　但被强大的人吸引，本身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学期结束，除高三年级外的学生，都进入了寒假。高三生要继续留在学校里上课，到腊月二十七，才能放假。

　　放假前，殷佩璇、许晓棠和高文睿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班主任告诉他们，作为高二年级最优秀的学生，他们获得了和高三年级一起补习的机会。且，自愿参与，不强迫。

　　周日，被通知到的十位高二学生，无一缺席，全部到场。

　　这次补习，是针对高二高三的尖子生的培优计划。上课地点在高二一班，位置没有指定，也不固定。

　　在自己班里，当然选择自己位置。殷佩璇进班，直接走到自己位置前，对坐在沈路希位置上的林逾静说：“我可以进去吗？那个本来就是我的位置。”

　　林逾静点点头，起身让殷佩璇进去。

　　课上，殷佩璇注意力并不集中，她分散出去大约三成精力，来观察林逾静。怎知，林逾静比她更不认真，走了半节课的神。

　　不同的是，数学老师发下来的这道练习题，殷佩璇算到焦头烂额也没导出结果。旁边的林逾静，坐得端正，表情轻松，笔尖在纸上轻描淡写，就得出了正确结果。

　　课间，殷佩璇主动开口，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解题过程吗？”

　　“可以，”林逾静把题纸递过去，“哪里看不明白可以问我。”

　　怎么说也是高二生的脸面，殷佩璇一点就通。写完，殷佩璇把题纸还给林逾静。

　　林逾静接过，问：“你是高二年级的？”

　　殷佩璇点点头，本想提起之前的一面之缘，但林逾静这么问，很明显是不记得自己。

　　“为什么你们高二年级也会被叫来补习呢，我以为只有我们高三这么惨的。去年我们高二的时候，可是正常放假的。”

　　林逾静一个人嘟囔了好久，直到数学老师端着水杯走进教室，她才轻轻“哼”了一声，作为她的抱怨大会的结尾。

　　对于殷佩璇来说，这一周并不是苦痛，不是折磨。她甚至觉得，这一周有些短暂。过年后，高三年级正月初七便会开学。高二年级全体学生，会在正月十六开学。也就是说，这一周，是唯一的一周，高二高三年级有交集的一周。

　　临别前，殷佩璇对林逾静说：“高考加油。”

　　“还早着呢，”林逾静笑了笑，“到那天了再为我加油也不迟。”

　　正月初十，沈路希从学校门口路过，看到有学生进校，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开学时间，急忙联系殷佩璇。殷佩璇告诉她，那是高三的学生，她们不仅会延迟放学，还会提前开学。

　　沈路希问：“我们高三的时候也会那样吗？”

　　殷佩璇回答：“当然。”

　　过完正月十五，殷佩璇终于回到学校。早上进教学楼的时候，非常容易分辨旁边的学生是高二还是高三的。成群结队的，聊天说笑的，就是高二学生。而高三学生呢，大多独行，手揣兜，低着头，高速上了楼。

　　或许是被高三生勤奋感染到了，高三生早上晚上十点结束的晚自习，有人十一点还不走。殷佩璇班上同学这学期进入状态特别快，不像以前，要两个星期的过渡才能定下心。

　　殷佩璇明显感觉学习节奏快了很多，她甚至觉得学校广播里的口号不是喊给高三生的，而是喊给她的。但班上同学都是充满电的状态，看起来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只有她紧张兮兮的。

　　班主任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把她叫到办公室，对她说：“适度的紧张是好的，但过度紧张不仅会影响你的情绪，还影响你的成绩。老师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所以放轻松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班主任的话让殷佩璇的焦虑缓解了一些。

　　2月27日，距离高考仅剩一百天。学校为高三学生举办百日誓师，高二的学生也作为观众参加，为她们助威。这次的百日誓师地点没有选在操场，而是选在了音乐厅楼顶的天台。

　　学校在天台上搭建了一块“立志台”，学生们绑着绳子，一个一个站在那里喊出自己的目标。

　　有人觉得有趣，有人觉得无聊。殷佩璇恐高，只觉得危险，这么高只绑条绳子怎么行。全程殷佩璇都提心吊胆的，终于等到了最后一位同学。

　　主持人报出名字，底下的同学们议论纷纷。林逾静便在嘈杂声中走上“立志台”，站定，鞠躬。

　　殷佩璇跟着鼓掌，抬起头，盯着站得最高的人。她心想：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会这样吗？我站上去的时候，底下会有什么反应呢？

　　林逾静开口，声音仿佛清澈的泉水，洗涤了此刻的躁动。“其实，我还没想好自己要考哪一所大学，希望这半年，我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向。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相信，只要努力抓住最后的机会，我们都能实现今天定下的目标。”

　　那天晚上，高三生一直到十二点，才结束晚自习，离开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