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道速滑］冰场倒映着繁星》予岫尘

5、chapter5

　　05

　　十月世界杯很快就来了，第一站就是上海。

　　我从北京跟到了蒙特利尔，中间辗转了一个匈牙利，最后又回到了上海。

　　我在布达佩斯的时候差点因为语言不通而迷路，靠着我那点高考127分的哑巴英语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腿都肿了三天。

　　这件事之后濛主把一堆外语资料发给我，让我好好学习，并且那群短道速滑人还每天轮番监督我去跑步锻炼，说我体力太差，这点路走回来都要死要活。

　　这件事成了群里的笑料，我心想这群体育生和我这个艺术生就不要半斤说八两了。

　　但我又开始思考那个问题，国家不可能白养我这么一个sb观星者，所以我到底是什么人？

　　我坐在观众席上，冰场上在进行的是500mA组决赛，这一次我没有很紧张，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轨道。

　　果不其然，武大靖第一个撞线，差一点又破了他自己的纪录。

　　他们站起来和他欢呼，我却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人。本来再早一点，如果那场屠杀没有发生，他们也应该在冰场上拥抱。

　　那一串数字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十年追逐、十七个月陪伴、十二天拼搏、五分钟告别。

　　这是一颗星星的运行速度。

　　靠！

　　我知道为什么我会是观星者了！

　　我从观众席上跑下去，跑到教练席上，我感觉到我的眼泪都在往下流。

　　我一把抱过武大靖，他也紧紧地抱住我，力量大得吓人。

　　对，就是这个力量，因为力量！

　　冰场上要的就是力量，是热血的力量，去融化冷冻的坚冰。

　　而我没有。

　　我只会醉酒，只会逃避，只会放任。我是没有力量的人，我唯一费劲过的事情便是写作。

　　可是文字怎么能和肉身搏斗。冰场是一片白色的宇宙，他里面也有一个乌托邦，欢迎着崇尚力量的神仙入住。

　　冰场是外化的坚硬理性，而我却专注于内化了的柔软感性。我早该明白，星星的行动和闪耀都是有一套物理科学来解释的，而不是像我一样，靠着修辞分析写成风花雪月的文字。

　　文字，无论是写还是说，都太软绵绵了。

　　所以，同样的，原来大家都不提维克多安的原因是这个。

　　因为拥抱的姿势，我刚好可以用只有我和他能听见的声音跟他说：“他马上就要生日啦！”

　　维克多安生日的那天，世界杯刚好打到首尔。瓜队一群人把他请出来吃饭。

　　这是我第一次见维克多安，全瓜队的微信我都加了，只有他，我不敢。他平时在群里也不怎么说话，只会偶尔在比赛前发几句嘱托。

　　这一天瓜队的人明显都收敛了很多，我懂，这是要见太阳了嘛。

　　维克多安就是短道速滑的太阳，他是站在冰场中间的王者，所有的星星都朝着他做圆周运动。

　　安匆匆赶来，和队员们一一拥抱。

　　“我知道你。”他的中文竟然说得更好了，“是你吗——”

　　我拘谨地朝他笑笑，他真的好柔和啊，根本就想不到在冰场上是那样锋利可怖的一颗星星，像是随时会发生爆炸的白矮星。

　　我差点一句妈妈就喊出来了。

　　“是我是我就是我，我是宝贝！”我打断他的话，立马就接了上去。

　　哦，还是失态了。

　　全队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曲姐拉了拉我的袖子。

　　“什么？”维克多安露出疑惑的表情。

　　“哦，没什么，我说我就是那个队里最宝贝的观星者。”

　　这话说完，我感觉全队的目光都变成了刀子，只有维克多安一直笑着。

　　好不容易寒暄完，大家都坐下开始吃饭。我忍不住观察我身边的武大靖，他坐在我和维克多安中间，偶尔和维克多安说几句话，彬彬有礼的，平和得很。

　　原来都是我在多虑。

　　我趁着一个空隙，低头问武大靖：“你怎么一点都不慌张啊？”

　　“我为什么要慌张？”他疑惑地看我，“又换手套又是贴贴的还是撒娇的，都这份儿上了我慌啥？”

　　“再说了，我前几天500m金牌呢。”他说，“不像你们，追人要跳汉江。”

　　可恶，被他秀到了。

　　可是饭菜却不香了，人家靠实打实的行动，我靠虚无的幻想。我写那么多文，文里的终究还是平行世界，是我创造的一个理想时空。

　　观星者这个可笑的身份，不是短道速滑梦之队需要，而是我需要，是我需要观星。

　　我想，时间到了，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