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道速滑］冰场倒映着繁星》予岫尘

4、chapter4

　　04

　　我承认，我第一次真正见到冰场的时候，我还是被蛊惑了。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全世界只有那一块奶白色的椭圆，嵌在场馆中央，像一个摄人心魄的湖泊，能把包括可以脱离物质而存在的精神在内的所有物体都吸进去。

　　和宇宙一样，原来极致的黑和极致的白都这么深邃。

　　我傻愣在原地，突然嚎了一声，找了一双冰鞋来换上就要上场。

　　可我一上去就摔了，把波棱盖都卡秃噜皮儿了。

　　也许有技术问题，但我知道，站上去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快得蔓延到了腿上，我的腿一直在抖，像是有一股力量要把我从冰场拽出去。

　　我只是观星者，我不是星星。

　　冰场还是纳不下我。

　　封闭训练的两个月我真的挺无聊的，我上不了冰场，只能在旁边坐下，和教练们一起看训，有时候还充当一下记录员。

　　7月13日，林孝埈外道超越陈德全。

　　“外道超越，真的好厉害啊。”我说。

　　正在休息的洋姐问我：“你想到了谁？”

　　我看着她笑，雨婷姐姐也在旁边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毕竟直播间的那几次沉默，实在是让我有些捉摸不透。

　　所以我来到瓜队以后，没有主动提起过，也没有人刻意聊过。

　　然后这个话题就这么被跳过了。

　　我来蒙特利尔像是来避暑，我无所事事，只能到处乱逛。

　　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任子威是这两个月练得最勤快的人。我的失眠是早就养成了的，我常常在睡不着的深夜爬起来散步，看见馆里的灯还亮着。

　　我没有说他不可以勤快的意思。至少在上个赛季，大象是拿奖最多的，他应该是瓜队里最没有遗憾的人。

　　“你们观星的人都这么惨的吗，这么晚还不能睡。”他滑到场边，跟我说话。

　　“那还不是因为星星晚上不睡，日夜兼程地赶路。”我说。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不好意思地摸摸了他的头：“这不，觉得今天没啥效果嘛，唉，这轱辘怕是要不行咯。”

　　我白了他一眼：“是是是，157岁高龄身高192体重却只有80斤的任子威在本届冬奥会中虽然有高达三万度的近视，但依然获得了两枚金牌。我为你喝彩。”

　　他递了一瓶水给我，我没接，因为我不会歪嘴喝水。

　　“行啊，这跑火车的功夫比我还得劲儿。”

　　“那还不是你嘴里的火车跑我嘴里呢嘛。”

　　他让我在场边帮他计时，他要再滑两圈。

　　全冰场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我的眼神死死地跟着他。原来孤星要维持冰场的闪耀，是这么的艰难。

　　他重新滑回来，问我成绩怎么样。我说和他去年世界杯匈牙利站的成绩差不多。

　　他没说话，套上海绵从冰场上下来，坐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喝水，胸膛上下起伏。

　　我不由得看呆了，要说短道里我最梦的当然还是任子威。

　　“还差一点。”他说。

　　我点点头，附和他：“是还差一点，但是你今天练太久了啦。”

　　我真的，至少此时此刻，很梦他，连说话都忍不住带上了南方女孩娇娇软软的口音。

　　我不能安慰他说他不需要有压力，因为他是今年的双金王，星星不努力也会黯淡。我也不能跟着他贬低他自己，我不忍心伤害我的星星。

　　我的紫薇星，我的小象狗。

　　我等他换好衣服之后一起出了场馆，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我看了看日历，才知道最近是满月。

　　“你看，月亮的光都把其他的星星遮住啦！”我指着天上说。

　　“可是月亮的光不是它自己发出来的，是太阳借给它的。”

　　我沉默了，我知道他在纠结什么。短道速滑的比赛充满了偶然性，我之前给他看星盘时说过他的金星落福德宫，他可能理解为了运气好。

　　我突然在想，那个没见过的人为什么偏偏选择我成为了短道速滑的观星者？

　　我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知道吗？只要能在冰场上发光，就已经很厉害了。”我只能这么回答他。

　　他意外地也沉默了，嘴里的火车估计是歇息了。

　　我们一起往回走，路上见到了出来找他的小林。

　　“木木！”我老远就叫他。

　　小林真的好白啊，站在黑夜里好像所有的月光都聚在了他的身上。

　　我叹了一口气，真想问问命运，我坠落就算了，为什么要让星星也坠落？

　　小林和我打招呼，然后指着天上的月亮说：“好亮喔！”

　　任子威把他的手拿下来，说：“小孩子不可以指月亮，会被割耳朵的！”

　　好吧，我不梦了，因为我嗑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