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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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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奕心和阳家两兄弟跟着伙计的脚步走进后院。
盈富客栈的后院比前头大堂要宽敞许多，三幢二层木结构小楼围着院子排开，每间房门口都挂着一盏防风的油纸灯笼。楼梯设在楼外侧，木头踏板被踩得边缘发亮。楼上楼下都很安静，只有远处客栈大堂隐约传来模糊的谈笑声。
邱奕心慢下脚步，转向阳溪风，漫不经心地问：“他们三个是老朋友了吧？”
阳溪风也放缓脚步：“我们山庄和景宗、北原相交百年了。”
邱奕心感慨：“这就是所谓世交了。难怪感情这么好，默契这么足呢。”
阳溪风没有听懂言外之意，真当她在感慨感情深，还解释道：“我们与景宗弟子偶尔会结伴共同历练，但宵北君喜独来独往，这些年他隐居在北原，极少外出。我记得四五岁的时候，宵北君和景叔还在山庄住了一年多。就是当时太小了，很多事都记不得了。”
“二十多年就一个人住在北原吗？”邱奕心有点理解他为什么那样冷冰冰了。不论是先天性格如此还是后天环境塑造，总之如今这样丝毫不意外。
阳溪风回答：“北原虽苦寒，但于宵北君自身的寒冰根基有益，在北原修灵可事半功倍。”
邱奕心再次感慨：“难怪他的灵力这么强。”果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阳溪风的话语里带着崇拜与敬重：“天下间，灵力与宵北君相当的人找不出三个。”
邱奕心凑近些，小心地问：“他们三个人看起来是不是还差着点辈分呢？”
阳溪风低头，正对上她仰起的、在灯笼暖光下映得亮晶晶的、满是探寻的眼睛，“我爹比景叔年长十五岁，宵北君……更年长些。”
这不废话吗？宵北君看起来七八十岁，再考虑修灵可以延长寿命，实际年龄肯定比这还大。邱奕心问：“他不会有三四百岁了吧？”
阳溪风回答得很真诚：“实不相瞒，我并不知道宵北君的年纪，但肯定没有三四百岁的。”
阳溪霁凑上来，几乎要挤到两人中间，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宵北君是一百五十五岁。”
好家伙！那按照这个年纪与衰老程度的折算……邱意识垂眸进行一番简短的心算，“你们的爹该不会也有一百岁吧？”
阳溪风被她这离谱的猜测逗得轻笑出声：“邱姑娘说笑了。我爹今年五十八。”
邱奕心吃惊：“你爹五十八啦？”看不出来……完全看不出来。还以为就是五十岁不到的中年人来着。她的目光在阳溪风和阳溪霁脸上来回扫了扫：“那你们两……”
阳溪霁抢先回答：“二哥今年二十四，我十七！”
“那你们两倒是挺贴年纪的。”
阳溪风解释道：“灵力足够深厚的才会有延年益寿的效果。”
邱奕心了然地点点头。
——懂了。其实就是灵力积累到一定量才能延缓衰老，年轻的时候没有那么深厚的灵力是自然衰老，等修习到七八十岁时灵力足够不会老了，就一直保持着七八十岁的样貌了。
阳溪霁问道：“那邱姐姐今年多大了？”
邱奕心愣了下，佯装生气地说：“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年纪是不能随便问的。”
阳溪霁困惑地问：“为什么？”
也是。这种修灵世界里谁在乎年纪啊。邱奕心突然又改了想法，直爽地回答：“二十八。”
阳溪霁惊讶地说：“邱姐姐已经二十八岁了吗？看起来好年轻！”
邱奕心被逗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阳溪霁转向阳溪风说：“二哥，那你还比邱姐姐小四岁呢！你也该叫邱姐姐。”
阳溪风被这话给噎了下，脸上的神色都僵住，耳根泛起一片粉红，显露出一种罕见的窘迫，说了句：“快回房去休息吧，那么多话。”
阳溪霁不晓得二哥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挠了挠头，悻悻然地走向一楼角楼的客房。
邱奕心看着阳溪霁的背影笑了笑，正准备跟着伙计走上二楼的时候被阳溪风轻声唤住了。
“我……们就住在楼下，不用担心。”阳溪风的声音柔软但透着坚定的力量，清冷的银色月光伴着琥珀色烛光荡漾在他那双温润的眼里，像有粼粼水波在流动。
邱奕心有片刻愣神，心间溢过一丝暖流。
阳元始这两个儿子一点没有继承到他们老爹的世故老练，不止丝毫不怀疑她的身份，还赤诚相待、保护有加。这顶尖宗派的公子哥，是不是就跟那些养在温室的傻白甜富二代一样，没见过人心险恶，只相信世间都是真善美。这么想来，她可真是有点……黑心。
邱奕心由衷地展开笑颜，郑重地点点头应了声嗯，跟着伙计走上二楼。
二楼走廊一拐弯，前方栏杆上倚坐着个人。
夜声的手臂随意地搁在屈起的右腿膝盖上，原本闭起的眼在听到脚步声靠近后才缓缓睁开，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邱奕心。
伙计也是洞若观火，立即就认出夜声也是投宿的客人，没有惊慌，识趣本分地将邱奕心引到客房门口，主动推开门后又将手中的茶壶递上：“给您泡的热茶，客人要有别的吩咐随时喊小的。”
邱奕心接过茶壶道谢，并没有急着进屋，而是转过头看向夜声。
夜声没说话，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神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身上。
邱奕心也不主动说话，甚至还好整以暇地微微偏了偏头。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对方瞧了片刻。
邱奕心见他始终不开口，渐渐也没了兴致，正准备进屋的时候，夜声才终于开口：“月诀是不是在你身上？”
知道他会先沉不住气，但不知道他会如此直白。邱奕心语气平静地反问：“说没有，你信吗？”
夜声瞳孔收缩了下，但在夜里并不明显，随即又换了问题：“为什么灵力对你无效？”
邱奕心在心里笑了，脸上却不动声色，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那个地方没有人使用灵力。”
夜声冷冷地问：“中原镇真的存在吗？”
邱奕心微微睁大眼，脸上闪过了然于心的神情，没有丝毫意外。关于中原镇，除了单纯的阳氏两兄弟深信不疑以外，其他人都只是在等着寻到破绽。阳元始他们选择迂回套话，而眼前这位出的是直球。她不置可否，但语气铿锵有力：“等将来去到中原镇，你可以自己亲眼看看。”
存在当然是存在的，只不过名字不同。
夜声微微眯眼，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确实被她的态度所迷惑，但很快又恢复冷淡的表情：“炎素为何救你？”
邱奕心并不回答，轻巧地就将问题抛了回去：“你为什么救我？”
夜声脸色微变，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口无言。
邱奕心看着他吃瘪的样子，甜甜一笑，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
夜声轻松翻下栏杆，稳稳在她跟前站定，高大颀长的身形挡住檐下灯笼的烛光，将她完整拢在自己的阴影里。
这是在通过体型差制造心理压力，常规但初级，邱奕心还没入职场的时候就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她丝毫不受影响，巧笑倩兮地仰头看着他，目光毫不躲闪，反而带着审视的意味，借机观察起他的长相。
长得挺好看的，眼角、眉峰、鼻尖都很锐利，在阴影中显出危险气息。但他的眼睛……是异瞳吗？瞳仁颜色虽然是一样的，但泛出的光泽却似乎红绿不同？难道是光线不同导致的吗？她想要凑近些，将那双眼看得真切。
夜声被这直白的视线盯得有点不自在，尤其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他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结果再掀开眼皮就发现她竟然向自己凑近，立即挺起腰背让自己的身体往后避了点。
邱奕心挑眉：躲？
夜声视线往旁边飘了下，才又掉转回来落在她脸上，换了个问法：“玹珩为何要抓你？”
邱奕心垂眸佯装思索，片刻后才抬起眼，眼底满是认真的神情，却冷不丁冒出一句：“嗯……或许他想抓我回去当门主夫人。”
夜声呼吸一滞，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
这奇特的反应，让邱奕心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清脆。
这笑声更让夜声绷不住，脸上隐隐一阵红一阵白，喉结滚动两下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言辞，只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你……”
邱奕心努力压住嘴角，但眼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尽量用认真的口吻说：“我又不是玹珩，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夜声来说，这场盘问已经全然进行不下去了。明明他才是强势方，但却片刻都没能掌握过主动权。他身形闪动，单手撑着栏杆翻身从二楼轻盈跃下。
这么好玩的反应，她还意犹未尽呢！怎么说走就走了呢！邱奕心立刻凑上前，扶着栏杆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瞧，只见夜声早已稳稳落在一楼院子里，也正抬头看向她。她火上浇油地朝他喊了句：“聊得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呀？”
夜声自鼻孔里闷哼一声，猛地转身，冷脸离开，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邱奕心望着夜声离去的身影，越发开心地笑起来。
忽然从夜声所隐没的黑暗中闪出一道银光，贴着邱奕心的耳畔极速掠过，带起几缕发丝，直直钉在门框上，发出咚哒一声响。
邱奕心收住笑，回过头瞧见门框上萦绕着一团灵气所聚成的词：闭嘴。
她笑得更欢乐了。
片刻后，她才渐渐收敛起嘴角的笑容，表情变得认真严肃，缓缓地伸出手——
指尖碰及那两个字时，它便迅速消散了。
果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