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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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龙瑶心一急，直接一拂袖，运功往皇后的寝宫飞去。
溪月默默地吃着红枣，慢慢挪着。她非善人，他人死活与她何干？更何况，她知道结局。知道她的结局，知道他的结局，知道他们的结局。
她唯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结局。
当初设计吃下蛊毒时，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在熬不下去时自杀，谁曾想还是一天天的咬牙熬了过来。更别提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敌意的三位师兄，她每天过得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小命弄丢了。
他们一直以为她当初明知茶中的蛊虫被调换，还是义无返顾地喝下去是为了撤消他们的顾忌。惟有她自己知道，她要撤去心防的是柳云遮。她以性命为赌注，压得不过是柳云遮对自己过目不忘的警戒，她要他一步步失了防备，毫无保留地教她武功。
当然，说毫无保留是她天真了些，以柳云遮的阴狠怎能让她轻而易举达到目的？所以，她第二次设计，喝下了暮时。当然不是叶上初后来偷学到的毒制物——那不过是她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将原稿写下，又篡改许多步骤和毒药的假暮时，毒性根本比不上她的。
人人都道她一身雄浑的功力都用来抑制蛊毒，切，就一破虫子还值得她费那么大力气吗？她大部分的功力，是将暮时控制在体内，防止它的泄露发作。
她的体内，有三种剧毒，居然也能够处得相安无事。一个蛊毒，一个暮时，还有一个，世间最毒的毒王。啧啧，如果她解了蛊虫，再解了暮时，是不是就到了她被那毒蛇蚕食的时候了？
柳云遮给她暮时时，也给她看了原稿，然后当着她的面把它烧掉。他说：“若你可找齐这解药，那就把它解了。”
火光吞噬，映绕着他妖诡异常的笑容。
找齐？当然可以找齐。一颗至纯的心，一颗至阴的心，一颗至诚的心，一颗至性的心。
“哎呀呀。”溪月忍不住摇头，停下脚步塞了颗红枣继续走。她就知道，都是她做事太不假思索，所以柳云遮就以这种方式警告她。啧啧，她不过是青春期冲动而已嘛。
没走几步，溪月又停下来，隔着层层雨帘，看着一身锦衣的龙阳顶着暴雨，舞动着凯旋之音。
“铃铃”，一声声清脆的铃片响动声，随着雨珠，一起荡进了寝宫，荡进了姜城，荡进了每一个姜国人的耳里，心里。
她就站在楼廊上，看着这个男人为了他母后的性命，一遍遍固执地舞动，全身湿透也不在意。
嘛，真无聊。掩唇打了个呵欠，转身回房去。反正不关她的事，她还是去睡觉好了。养足精力，好逃跑躲命去。
只是，她忘了，狗急了尚且能够跳墙，更何况人呢？
“拜托，请你救救母后吧。”
一没留神，就硬生生咬住了枣核，嘴鄂一绷，枣核顺势掉落下来，滚到门口。溪月不顾疼痛，急声问：“你说什么？”难道她已经老到出现幻听了吗？
看着眼前女生狰狞的表情，龙瑶觉得，如果她再重复一遍，溪月绝对会暴走。不过，为了母后，为了龙阳，为了飞蓬，她就算用这条命，也要为他们守住姜国。
一身绯衣铺在青石板上，龙瑶双膝弯曲跪了下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求你了。”
她有办法，哈，她能有什么办法？
溪月怒极反笑，她轻抚着袖子，黑亮的眸子里似有炎火在燃烧，勾勒着几分妖娆。“你知道没用。”她一语中的。
龙瑶身躯一僵。溪月说得不错，她当然知道没用，因为在她以一魂一魄为代价成为龙瑶前，她曾去偷看过姜国的国运。
七日后，姜国亡。
龙瑶低下头，执拗地道：“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
咬着红枣，溪月笑得很不虚假：“抱歉。”
“你……”龙瑶怒视她，“为什么？”
“无能为力。”
龙瑶咬着嘴唇：“那如果……如果等价代换呢？”
“恩？”
“如果你能护住他们，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她赤红的眼瞳紧扣着溪月，一字一顿，咬牙清晰，“包括我的命。”
“不要。”溪月一口否决。开玩笑，她会笨到逆反轮回定律，就为了要一个只能守护圣树的小小上仙的命？她又不是皮痒欠抽脑残了。
龙瑶也是个骄傲的人，为他们下跪求溪月至此，而溪月迟迟不肯答应，也就起身，又不甘心无功而返，就加了句“如果你想通了就来找我”后，脚步匆匆赶去皇后的宫殿。因为太医说，皇后无多少时日了。
溪月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一手抓着长袖，大拇指和食指夹着密密揉搓着。烛火的跳跃将她的影子拉长，再拉长，倏而又低矮下去，再又拉长，又缩小，如此反复。
连续三天，溪月都呆在房间一步也没出去过。然而很多消息，是不需要出门也可以知道的，毕竟她现在身边有个一直嚷闹着，安静不下来的小丫头。
“溪月姐，你说人死了，是要去哪的？”比如现在，小丫头趴在桌上，一脸无精打采。
拿红枣的手顿了下，溪月瞟她一眼，见她两眼无神地盯着被子，本想当耳边风一吹就过的，不过想了想，还是回了句：“地府吧。”
“诶？”像是没料到会有回应，小丫头起先愣了下，回过神后一溜烟地蹿到溪月身边，“啊啊，溪月姐，你居然说话了，太激动了。”说着，小丫头露出一副喜极而泣的表情。“果然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娘说得太对了！”
溪月黑线。什么叫做“你居然说话了”？弄得好似她不会说话一样。早知道她开口说话的效果是这么惊人，她就一定装聋做哑到底。
小丫头兴奋完了后，想到溪月的回答，好奇地询问：“地府？真得会有吗？”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理她，但一触到小丫头单纯明亮的眼睛，她就投降了：“有吧。”
“那地府会是什么样的呢？”小丫头喃喃自语。
溪月瞅她，这次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吃着红枣，内心吐糟：这有什么好疑惑的，不过是个乱哄哄的嘈杂集市罢了。她原本想劝慰小丫头不要对这种地方好奇，毕竟人死后要在那儿呆很漫长一段无聊单调的时间，还是活着比较好。不过她担心自己一旦这么说了，小丫头问“你怎么知道”时，自己会很自然很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去过”。所以还是作罢。
“溪月姐。”小丫头又问了，“你说皇后也会去地府吗？那里有没有人伺候她？”
皇后于前日瞢逝，皇上于作日凯旋而归。但是因为《江山社稷图》最终没有绣成，所以齐国撤去援助的兵力，如今姜国的抵抗已越来越无力了。
溪月想给她灌输常识，地府是没有“人”的，但嫌字数多，说起来麻烦，就摇了摇头：“不会。”
小丫头还想问，到底是没去地府，还是不会有人照顾。不过看到溪月竹篮中了了可数的红枣数，转口道：“我帮你去拿吧。”
真想不通，为什么溪月姐不仅喜欢喝酸的醋，还那么喜欢吃甜得发腻的红枣呢？她不是说红枣难吃，其实吃一粒两粒还好，可是吃多了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溪月叫住他阿：“不用，我去拿。”三天，已经够她思考了，现在也该是她给龙瑶答复了。
从厨房拿了一篮用自己月供买来的红枣，溪月左手挽着竹篮，右手一颗颗往嘴里送。又路过那条回廊时，她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宫前，划过之后又猛然拉回。
良好的视力让她看到龙阳在召集士兵。
“没用的。”她小声道，脚步却没像前几次迈开。她一边吃着红枣，一边静观事情发展。她看到龙阳在一个个士兵巡查过来时，抓出了两名士兵，这两名赫然是龙葵和龙瑶。
“你们在干什么？”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们想帮王兄啊。”龙葵委屈道。
“乱说！我们这是要打战，你以为在过家家吗？龙瑶，把龙葵拉回寝宫。”
龙瑶垂首立在一旁没有说话。龙葵哭着道：“不去，龙葵不要回去，龙葵要和王兄一起作战！”
“你……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让你永远也无法跟过来！”
“那王兄你就打断龙葵的腿!就算王兄你把龙葵的腿打断了，龙葵用爬的，也要爬过去。”
“王兄。”龙瑶抬头望进龙阳的眼睛，“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一起并肩作战。父王的天下，我们一起守着。”语气平稳却坚定，带着斩钉截铁的勇往直前。
龙阳神情动容，却还是撇过头，心肠一狠，挥手命令道：“来人，把公主押下去，禁足十天！”
“王兄！”龙葵和龙瑶齐齐叫道。
“如果你们还当我是王兄，那就听我的，否则我们就此断绝关系！”
已经看不下去了。溪月拉回视线，慢吞吞地前往龙瑶的宫殿。不用看也知道，龙瑶和龙葵一定会屈服的。
当溪月到达时，龙瑶和龙葵正在房间里来回跺步，见到溪月，龙瑶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紧抓着她的肩，声音带着紧张的颤抖：“有办法了？”
溪月没有回答，目光扫向站在一旁的龙葵。龙瑶心领神会，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转身深呼吸，平静地道：“龙葵，你先进去。”
“我不……”
龙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龙瑶厉声打断：“进去！”
“我……”龙葵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龙葵知道了……”她扭头哭泣着跑进了里屋。
龙瑶望着龙葵的背影，张了张嘴，又闭上，只溢出一声轻叹。她静静地站立着，一身绯衣也似乎暗淡了许多。
在溪月吃到第十颗红枣的时候，龙瑶突然出声：“你想好了？”
吞下枣肉，溪月点了点头，忽然发现龙瑶是背对着自己的，看不见，于是说话：“解蛊，我帮你。”
龙瑶猛地转身瞪向她，赤红的眼睛里是不可置信。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她还打算在龙阳打战前，先替他解决掉杂碎，即使那样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良久，她才哑声求确认：“你可想清楚了。”
“恩。”溪月含笑吃了颗红枣。反正那种东西留着也没用了，倒不如用这个来换取龙瑶的一个恩情，也许千百年后，她说不定要需要龙葵的帮忙。她做事，可从来不会亏本的。
“多谢。若将来我仍能与你相遇，不管你有什么困难，龙瑶必尽全力相救。”她顿了下，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好。”溪月握着竹篮的手一紧，在“轰”的一声爆炸中，竹篮包括其中的红枣全化成了粉末，飘洒了一地。
龙瑶在溪月运功之后，迅速将一片叶子塞进她嘴里：“这是圣树的叶子，含着它能减轻你的痛苦。”
蛊虫开始在肚子里折腾，疼痛一浪接一浪涌来。
“你知道，如果开始解蛊，那么就一定要挨过，就算是要了你大半条命，你也要撑下去，明白吗？否则，后果你心里清楚。”
恩，她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她想啊，她多年来养成的隐忍力，就是为了安全度过今天啊。
“那么，我要运功了……”
耳边，声音越来越飘渺，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虚无，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她甚至产生了要一刀切腹的冲动。
至此，蛊毒全面爆发。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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