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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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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她掩藏自己的性情,掩藏自己的武功,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所有人都当她是傻憨的小胖墩,没人能看到她心中一点点庞大喧宾夺主的阴影,那是埋藏了她年少一切纯真的阴霾,趋之不散,避之不及。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十一年前的那场火,自己现在大概也能和同年纪的小姑娘一样,快快乐乐地成长,偶尔对自己的父母撒撒娇,和自己的兄弟姐妹拌拌嘴,找个正当年华的好男人把自己嫁了,安安静静,平平凡凡终了此生。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的就是如果,最残忍的就是老天。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她最讨厌吃的,就是红枣。然而,她的母亲是极喜欢吃的,但又是一个懒人,所以就苦了她父亲。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老婆熬一碗香甜可口的红枣蛋奶,偏偏又没什么天赋,所以最后呈现在她母亲面前的往往就是一碗焦蛋奶,她母亲还每次都笑眯眯地喝完。只是在喝了一个星期后,就果断地把厨房的门给锁上,把钥匙交给了她。
人家七八岁都是父母长辈手上捧着嘴上呵着心里疼着,她却每天都要早早起床,搬一张小凳子,站在上面为家人忙碌一天的伙食。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有一次她禁不住妹妹的纠缠,就煮了红枣蛋奶,做法简单的她只看一遍就会,更何况她父亲连煮了一星期?
妹妹吃了后就大呼好吃,整日赖在她身边,时不时叫嚷着要吃些什么。更惨的是那天她母亲还在家,所以从此以后她就沦为可怜的小厨娘了,想来她过目不忘的本领也是在那时侯背菜谱给巩固了吧。
溪月端着暗红色小案几边走边想,忍不住笑起来,只是即使在她开心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依然透亮清冷。
一走进重楼的房间,就闻到了浓稠的酒香,溪月深吸了口,又哈开。她将案几放到桌上,转身把窗户打开。回来是发现重楼仍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好心提醒:“小心醉。”
重楼斜了她一眼:“我千杯不醉。”
“烈酒伤魂。”溪月小声嘟哝。
重楼全当没听见,他的视线转到桌上,“这又是什么?”
溪月把两碟菜,一碗小米饭端出,再把重楼所指的东西端出来,自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红枣蛋奶。”
重楼放下手中的酒杯,端起小碗用勺子舀了一小口,金灿金灿的,好似能开出满堂花一般:“红枣呢?”
“在底下,尝尝。”
重楼吃了一口,滑而不腻,顺滑地一溜烟就窜到胃里,一下子胃就被温得暖暖的。他又尝了几口:“不错。”见她面前没有放,便问道:“你不吃?”
溪月掏出红枣塞进嘴里:“吃了饺子。”
重楼的脸当时就黑了:“你吃饺子让我吃饭?”
呃……她能说她忘了吗?
溪月的眼神乱飞起来,她每次心虚总会下意识地这么做,还好她机智过人,连忙进行亡羊补牢:“要不下次?”
重楼冷哼下,没说什么,继续吃着红枣蛋奶,没用几口,一碗就见底了。吃完最后一口,他放下瓷碗,就撞见溪月直勾勾盯着一旁的酒壶,忍不住好笑:“怎么,想喝?”
溪月乖乖地点点头,想起重楼说他“千杯不醉”,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杯就倒。”因为她从没喝过酒,怕误事。
重楼将酒壶递给她,顺便警告:“最多半杯。”
溪月兴奋地接过来,从桌上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真倒了一小点。她捧着小杯子,细细抿了一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喉咙有点难受。随即她又自嘲地笑笑,也是呢,她都忘了自己没有味觉了,原本她还想体验下以前妹妹偷喝酒时说得“辛辣”感呢。
“怎么样?”
“还好。”说着,她又小心地抿了一点,真怕自己醉了一样。
闻言,重楼嗤笑:“这可是藏了五十年的老酒,还好意思低估它。”
听他这么说,溪月倒真感觉有醉意了。她眯上眼睛,看着外面愈渐暗下的天色,感慨道:“我喜欢李白。”
重楼神色不善地横她。
溪月却像没有察觉到一样,继续道,这次声音平添了一份凄凉:“我想家了。”
重楼动作一僵。
“《静夜思》,哈……”溪月嘲讽一笑,喝尽了杯中的酒,胸口抑郁难消。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原来,这就是噬骨伤魂。
“你会为他们报仇吗?”重楼问,声音阴沉低哑。
溪月却因为烈酒发效而有些醉了,她趴在桌上,眼睛半眯,自有股股阴冷寒光射出。“会。”她又重复了遍,语气是发狠地坚定,“当然会。”
她的韬光养晦,隐忍而行,全是为了这个信念。只许胜,不许败,她搭上这条命发誓!
重楼呼吸一顿,有刹那的紊乱,很快又恢复。他看着已经睡着了的溪月,幽深眼眸中是复杂的情感。
原来,我们终会走到刀刃相向的地步。
第二天醒来,溪月头疼的难受。
“嘶——”她龇牙咧嘴,右手拼命地拍着头,“痛。”
“知道痛还喝得那么急?”男人冷哼,嘴上虽这么说着,人却坐到了床头替她揉着。
灼热的体温,自手心在额头一点点被揉散开。
溪月心中一动,面红耳赤地转移话题:“屁股好疼啊。”
说完之后,溪月只想扇自己一巴掌,什么嘴巴啊,难道还想重楼再帮她揉屁股吗?
重楼只是一冷笑:“这说明你屁股还不够丰满。”
溪月内牛满面。她容易嘛她,身材丰满被人讨厌,如今还被人嘲讽屁股不丰满,她女性自尊受到了严重伤害,她要面壁治疗。
重楼好笑地看着她躲到墙角画地圈,又觉得无聊地用手指教抠,顿时无语了:“再挖下去就是石头了。”
溪月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更是哀怨:“还有骨头。”
“扑哧。”红绯刚进门就听到这段对话,没忍住笑出声来,接到溪月悲愤地表情后,憋住笑道,“今天出门,还不去整理东西。”
一听这话,溪月立刻就忘记自己在重楼这受到的打击,屁颠屁颠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看着溪月跑开的欢快身影,红绯和重楼不约而同地收了笑,气氛一时诡秘异常。
“尊主。”最后还是红绯打破了沉寂,“你已经不可以后悔了。”
重楼冷笑:“你是尊主还是我是尊主?”
最后一个落下的时候,强劲地力量直逼红绯,令她猝不及防地吐了一地血,脚步错落地后退数步。还没等她缓过神来,房门就当着她的面“啪”地被重重关上。
红绯眼神黯淡地看了下房间,转身离开。她到溪月房间的时候,见她已经准备好包袱了,坐在床头似乎在发呆,隧出声道:“好了?”
溪月似乎没想到红绯这么快就来了,全身颤栗了下,她低下头,闷闷道:“快了。”
红绯觉得有异地仔细观察了她,却惊见她脸庞上的水珠,失声叫道:“你哭了?”
女生抬起头,嘴角的笑容灿烂明媚,一点也没有刚哭过的狼狈样:“我是肚子饿。”
红绯仍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始终保持着笑容,便暗笑自己多心,说不定她这是喝水时不小心弄的,毕竟溪月一向都这么笨拙。
“已经准备好了。”红绯将一竹篮的红枣递给她,见她接过后就抓了一把要往嘴里塞,又追加道,“慢慢吃。”
女生圆润的脸蛋挤成一团,声音担忧紧张:“没钱了?”
“不是。”红绯看了她一眼,“尊主说是为了你的‘自然减’。”
“太过分了。”溪月不甘地挥挥小胖手,但一想到这是在人家地盘上,食物是人家提供的,很识时务者为俊杰地只塞了一颗。
红绯被她前后不搭的动作给逗到,好笑道:“走吧。”
“恩。”溪月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提着竹篮,很小媳妇地跟在红绯面前。在踏出房门后,她回头看了眼自己呆过三年的房间,内心颇有不舍。
只怕,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如果可以,她真得很想在这里呆下去,可惜啊可惜。
重楼,溪风,水碧,红绯。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