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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绵绵飞花散聚了无牵挂 ...

  •   2000年6月14号

      梅雨的沉闷在无声中暗自潜伏,无处寻觅。

      一辆不起眼、低调的黑色大众汽车缓缓停靠在拐角处。

      “阿sir,前面堵住了好像有人在聚众闹事,要不要——”

      余自华斟酌着前方的情况将车子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转过头看向坐在身后的丁向荣。

      丁向荣睁开眼睛,眼眸清明沉稳得像无风的湖水不起波澜,眉间微微皱起满是风尘的倦意。

      小雨淅淅沥沥顺着车窗上的玻璃蜿蜒淌下留下几道水痕。

      他转头望着车窗外,声音淡淡传来:“不必,就停在这里。”

      静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丁向荣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不动声色地透过车窗打量着外面的人,冷眼望着外面的骚动。

      蒋平风如松而立,眼神毫不退让地站在混乱的局面中央,周遭的混乱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气势。

      丁向荣一眼就瞧见了这个站在中间的年轻人,镜片下闪过一丝探究。

      当看到胡子威带着一大群人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后,丁向荣平静的面容终于泛起微微的波澜。

      他默默收回目光,手指在膝盖上缓缓敲了几下,朝前颔首:“走吧。”

      车平稳地驶过蒋平风,与他的视线短暂地交汇在一起。

      回到别墅后丁向荣径直来到书房将身体靠在椅子上,双手合拢思索许久后给西九龙警署总负责人黄天宗打了个电话。

      “丁sir,听闻你前几日去了澳门,什么时候回来,我还等着下上次我们一起没下完的棋局,你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哪里哪里,我这不今天刚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了吗?”丁向荣顿了几下,“天宗,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一下。”

      2001年5月21号

      墨汁洋洋洒洒由毛毫尾端挥落在宣纸上,勾勒出一道道浅色的墨痕,遒劲有力的笔锋正如其人,温和中透着犀利的尖刺。

      丁向荣将书案上刚刚还带着未干的墨迹卷起。

      半敞的书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

      丁向荣端坐在椅子上示意站在门外的吴再年进来。

      吴再年将手上的档案袋递给丁向荣。

      “先生,这是你昨天让我查的资料。”

      丁向荣扶正金丝眼镜颔首,在吴再年要继续讲下去的时候抬起手,书房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格外儒雅温润。

      吴再年看见他的手势没再讲下去。

      如果没人说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人正是当今香港现任的警务处处长——铁血探子。

      在翻开档案袋前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已经关上的书房门,从中抽出一叠资料后抬头看了眼站在书案前的人示意他讲下去。

      “你继续说。”

      “这个人的名字叫蒋平风,曾经为新一帮的十杰之首,但是由于他为人低调所以在道上一般没几个人知道他的长相都只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与黑白通吃的尖东虎胡子威是过命好友,但在两年前混得风生水起之时突然说要金盆洗手,带上自己的小弟在庙街开了家纯休闲娱乐会所,据说生意不错,”吴再年顿了顿看了眼低头认真翻看资料的丁向荣进行说道,“一年前新一帮话事人沈子林曾经派尖端虎李虎彻去他那里砸店,双方僵持不下后胡子威赶过来双方这才罢休。“

      丁向荣听到这里抬起头,目光深沉得望向窗外逐渐昏沉的天色,随即淡淡点头挥手说:“你继续说下去。”

      “此后沈子林也曾两次三番地派人去试探蒋平风的态度甚至曾一度亲自前去想要说服蒋平风重新加入新一帮,但是都被挡了回去,这些都是当年你嘱咐西九龙那边密切关注他之后记录在案的,当年尖端虎砸店的事情闹得还蛮大的,但是由于双方都坚持私下解决所以警察也没有对此事插手太多。”

      吴再年说到这里后犹豫了会儿。

      丁向荣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抬起头,眯着眼,透着来自多年上位者散布的威慑。

      “先生,接下来的事情主要跟小姐有关,据查小姐一年来与该人交往甚密,时常在会所门口看到小姐的身影。”

      丁向荣面色未改,闻言没有任何动作还在静静地翻看在卷宗。

      时间仿佛在此刻按下暂停键,吴再年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静静地站在书案一侧等待。

      过了会儿丁向荣合上正在看的卷宗,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朝他颔首:“你辛苦了,今天你先回去吧,”说完他顿了顿,“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是,先生。”

      吴再年轻轻带上书房门正巧碰上要上楼的丁江绿。

      “小姐。”

      “再叔,爹地在里面嘛?”

      他下意识笑着点头,与上楼的丁江绿擦肩而过后随即又意识到刚刚的事情,停住脚步连忙喊住正要朝书房走去的丁江绿,对上丁江绿懵懂的眼神。

      “小姐,先生可能此刻正在忙,你不如等会儿再来。”

      丁江绿停住脚步,愣了会儿,随即朝吴再年笑了笑露出唇角的小梨涡,头顶上的琉璃灯映在光滑的陶瓷砖上泛着琉璃的冷暖光泽。

      “好的,再叔,那我等会儿再来吧。”

      吴再年目视她离去的身影有些恍惚,神色复杂难辨。

      真的跟继慈姐太像了。

      当年他找回被劫匪绑架的继慈姐将她送往医院。

      救护车上继慈姐紧紧握住他的手恳求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阿再,以后我不在了一定要保护好她。”

      “阿姐,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一定会没事的。”

      继慈忍着极大的痛楚,额头上满是汗水,护着自己的肚子,苍白干裂的嘴唇吃力地弯起露出温婉而无奈的笑容:“阿再,你忘了我是一名医生,我比你更了解自己现在的情况,我希望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可以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长大,或许她会跟我长得很像很像,她将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能给向荣最后的一点怀念。”

      继慈姐,她真的很像你。

      “吴先生,今晚在这里吃饭。”

      “不了,谢谢顾嫂,我还有事先走了。”

      吴再年幽幽收回目光,浅浅叹了口气转头离开丁家别墅。

      丁向荣在吴再年离开后靠在梨木椅上,眼睛直直地盯着放在桌子上最上面的文件,目光一直停留在“2000年6月14号,九龙庙街发生聚众闹事,双方私下了事,警方无法介入,得警务处处长命令秘密监视其往后动态,没有察觉任何异常情况。”

      “原来就是他。”

      他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昏黄的晕泽爬进来。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昨天他回家时无意间透过车窗看见一直跟在自己女儿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的蒋平风,在他下车的时候他瞥了眼躲在阴影处的蒋平风给与他一同下车的吴再年一个眼色,冷声道:“去查查那个人。”

      如今想来百感交集。

      2001年5月22号晚

      “江江,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的吗?”

      丁向荣给丁江绿夹了块她最爱的红烧鲈鱼小心试探着,温润的面上蓄着温和的笑意。

      丁江绿夹菜的手顿住紧接着又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向丁向荣,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困惑与藏不住的恐慌。

      “爹地,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我还能瞒得住你吗?”

      丁向荣的心沉了下去,面上却没有半分显露仍是笑着,只是在看向别处时已然带着微微冷意的严峻。

      他正想继续说些什么,顾嫂从楼上跑下来,面色匆忙同他小声说了两句,他脸色一变匆匆起身,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看向丁江绿:“江江,今天爹地有急事不能陪你吃饭了。”

      “爹地,“丁江绿担忧地看向叫住丁向荣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最终都在他沉着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化为那么沉重的一句话,”小心。”

      “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

      丁向荣说完这句话匆匆离去。

      丁江绿看着他的背影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收拢,刚刚那一瞬间想要坦白一切的冲动如同空中泡沫砰一下炸开消失不见。

      吴再年已经在车上等着丁向荣,飞快地将手上的资料递给他,面容沉重。

      “先生,今天下午旺角喜运佳表行遭劫,我司两名警员在排查盗窃案时正巧与警匪碰上由于没有任何准备遭遇枪击如今已经送往医院,恐怕——”

      “尽快制止舆论的传播以稳定民心”,丁向荣快速翻阅手中的资料,“查到是谁了吗?”

      “他们很谨慎,但在与警员其冲突的时候还是被其他目击者拍到一张模糊的照片,经过复原这是他们的照片,但是还是很难判别出他的真实相貌。”

      丁向荣接过照片,死死盯住上面的人,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以为戴了顶帽子将脸藏起来就不会有人认出来

      就算是这个人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季并雄。”

      他很快冷静下来,握紧拳头:“给我查,一定不能让他给我跑了。”

      ***

      “怎么今天有心情打给我,你和你的靓仔吵架啦。”

      傅采红揶揄的语气从座机另一头传来。

      丁江绿靠在墙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心不在焉,没搭话。

      “你不回答看来是真的囖,傻女,真是傻女,靓妹我看呐,你是被你家的古惑仔给吃得死死的囖。”傅采红见丁江绿没回答也没在意而是继续打趣着。

      丁江绿听到这番话连忙反驳:“才不是。”

      说完耳根爬上几抹绯红。

      “你呀就死鸭子嘴硬吧——死活不承认。”

      “这回我才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他,”丁江绿傲娇地嘴硬,“前天我在电影院等他等到电影散场了都没等到他,这回我是真的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对面的人嗤笑后安静了会儿:“叔叔还是不知道吧,你还不打算跟叔叔坦白?”

      丁江绿陷入沉默。

      “江江,开门。”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丁向荣的声音从门外沉沉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丁江绿连忙捂住话筒:“先不说了,我爹地来了,先挂了。”

      “爹地。”

      挂掉电话后丁江绿连忙打开房门,对上浑身冒着凉意的丁向荣,她脸上的笑容徒然止住,心里咯噔一声怯怯地叫了声,低下头不自觉地攥紧衣服。

      丁向荣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将手里的一堆资料甩到丁江绿的面前。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纷飞的纸张不明所以,直到看到落在地上滑落在她脚边上那张映着“蒋平风”的纸张时,黑茶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面色变得苍白而难堪。

      “如果不是我偶然撞见你们在一起,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丁江绿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纸紧紧攥住,动了动唇角没出声,紧紧咬住下唇,咬得有些泛白。

      丁向荣看见跟继慈一模一样的侧脸,心中顿时软了几分,有些无奈,语气缓和下来,蹲下来捂住她的肩膀柔声:“江江,你已经十八岁了,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这种人绝对不行,你知我平生最痛恨这些人。

      丁江绿不知道从哪里来得勇气,眼里闪着星月的亮光:”可是爹地,他是好人。”

      丁向荣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看了眼她摆在床头的相框,里面的女人眼睛里倒映着湛蓝的天空笑得温柔一如多年从未改变:“江江,你的母亲当年是被人害死的,他们那种人都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他既然能混到新一帮十杰之首,手里又能有多干净?”

      “可——他是好人。”

      丁江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床头摆在的相框,照片里面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丁向荣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憋着怒火又些许无奈地替她擦掉小脸滑落的泪痕,站起来背对着她闭上眼睛后再睁开眼睛时眼里已是不同以往的强硬:“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好好得待在家里,三天后我就送你去欧洲留学。”

      说完他走出房门朝楼下大声喊顾嫂:“顾嫂,最近给我看紧小姐,不准让她踏出家门半步。”

      顾嫂闻言连忙跑上楼满脸疼惜地扶起倒在地上的丁江绿:“哎呦,我的小姐,地上那么凉怎么还坐在地上去了,先生就是一时气糊涂了,小姐你也别难过。”

      “不是的,再也没有可能了。”

      丁江绿眼泪还是不要钱一样哗哗地往下掉,她转头看着顾嫂,眼里从前的光消失了。

      “砰”

      摆在桌子上的青瓷瓶倒下,里面的水缓缓流出,花早就已枯萎。

      她望着青瓷瓶上碎掉的口子,屋外是令人心碎的黑夜。

      真的再也没有可能相见了。

      蒋生,不知今后你会不会后悔让我等你那么久。

      从电影开场到散场。

      而你没能来。

      2003年12月25号

      “蒋生,今天是圣诞节,下了很大一场雪。”

      她写到这里停住手中的笔,盘旋在白纸上良久,留上一团黑黑的印迹。

      “江江,快点,派对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候生哥要骂死我们啦。”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马上。”

      她说完叹了口气,一笔一划地写上。

      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作一句。

      “蒋生,圣诞节快乐。”

      她围上大红色的围巾,跟着女伴走出房间准备奔赴迎接圣诞节派对。

      路过隔壁史密斯小姐家,听见熟悉的歌曲,她有一瞬间的恍神,回过神弯起眉眼,无奈摇摇头。

      最近史密斯小姐真的爱极了粤语歌。

      【绵绵头上飞花 散聚了无牵挂

      谁能求漫天雪地里 这温柔长留下】

      一出屋门冷气袭来,她连忙朝手心哈了口气,在心里对自己默默说了一句。

      “Merry Christmas.”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保证结局是he
    还有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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