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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洞房 ...

  •   连成庆猛然抬头,直直对上面前侍卫凌厉的眸子,那目光中的寒意让他心头惊颤。他转目看向自己深爱的女子,熙之凤眸中闪过一点晶莹的微光,抿唇强忍的神情让人心疼。他顿时气馁,撤身后退跪地,向上叩拜:“臣逾矩了,请陛下降罪。”

      月斯看了右相连翰一眼,神色稍稍缓和,摆了摆手道:“连将军忠心可嘉,退下吧。”

      “谢陛下恩典。”连成庆起身,脚步不稳,眼皮低垂,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熙之并没回身看他,她强迫自己漠视连成庆的存在,冷然的目光在辛平面上一转便收了回去,那眼底一闪而逝的怨恨怕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辛平慢慢退了下去。范承全然不知方才三人间暗涌的波澜,见熙之公主无事,便与她并肩向殿前行去。

      繁复冗长的仪式过去,合卺之礼后,便入了位于清和宫的洞房。

      因为熙之即将登基,皇帝并未另赐驸马府邸,可将新房直接设在了公主所居的寝殿,却是明显的敷衍了。内务府本已另选宫殿修葺,可被熙之公主以节俭为名一口否决。于是,朝内外凡心思通透之人都已看出,公主对这场婚事并不用心。

      范承对这些概不知情,自然也不会介意,他已忍了这几个时辰,一日未曾吃食,又被这厚重的礼服压得疲累不堪,好容易入了寝殿,只想着躺倒在榻上好好歇息。他悄悄看了眼身旁神清气爽、毫无疲态的公主,不由暗暗敬服。

      等喜娘等人离开,新房内只剩了夫妻二人与两名侍女。夏末与初雪忙着张罗点心茶水,整理床铺。吃罢点心,范承枯坐片刻,见公主仍是不言不动,便先站起身道:“殿下受累了,既是礼成,暂且歇息吧。”

      熙之凤目微动,看了他一眼,很快移了开去,面上竟是没什么喜乐之色。

      “驸马请自去偏殿安歇吧。”

      一句话答得淡漠且无礼,范承怔住,回头看向夏末,见到她目中露出的一抹怜悯之色,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所言并非玩笑。

      他笑了笑,微微躬身道:“殿下,咱们虽不过是各取所需,到底是夫妻名分,也不必这般无情吧?再说,此时女官怕是还在殿外守着呢。”

      他在殿中转了个圈,朝对面书房内看了看,见窗下有个罗汉榻,便抽身对夏末道:“烦劳夏姑娘,我便在此将就一晚吧。”

      夏末回头瞧了熙之一眼,见她低垂着眼帘并没反对,便吩咐初雪取了被褥去书房铺上。范承似乎还想要说什么,犹豫一下,仍是随着初雪去了。

      熙之待夏末掩上了门,方舒展了眉目,低声问:“可备好了?”

      “是。”夏末自贴身衣中取了一只白玉瓷瓶出来,来到榻前,将里面的物事一股脑倒在了女官铺好的白巾上。雪白的方巾顿时被血色浸透,染红了大半。

      夏末哎哟一声,噗通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奴婢一时紧张,将一整瓶都倒上了……殿下……这如何是好!”

      这时,房门被轻轻拍了两下,熙之以为是初雪,不耐烦道:“自个儿进来吧,哪里多了这许多规矩!”

      却不料推门进来的却是范承,手中捧着一柄乌黑的连鞘短剑。夏末忙跃起身拦在榻前,可范承眼快,早瞧见榻上的光景,不觉目瞪口呆:“殿下真是好手段!我原本还打算着割了自己的手臂洒几滴血,看来是不用了。”

      他瞥眼见熙之面上隐有怒容,便不再说,将手中的短剑一收,欠了欠身便要出去。不料刚一转身,身后风动,肩头忽然被人扣住,接着手臂一痛,被扭在身后,一只手自他掌中将宝剑轻松取去。

      范承也是习武之人,虽是功夫低微,却也知此人是个高手,暗吃一惊。他扭头向后看去,隐约瞧见身后翠绿的襦裙,知道按住自己的是夏末,呼出口气道:“夏姑娘,你做什么!”

      夏末松开手臂,屈身行礼:“驸马爷恕罪,宫中不许携带利器,奴婢先代您收着。”

      范承心中微怒,看向熙之,却见她偏着脸瞧向一旁,面颊上一点微红,似乎对夏末的突兀行止并不在意。他这才发现这位公主脸上的竟是羞态,愣了愣,随即道:“此剑名‘离殇’,是家母所赐,请姑娘小心收着。”说罢抬起袖子一揖走了出去。

      “离殇?”

      夏末吃惊地瞧着手中这柄剑,轻轻拔出寸许,凛冽的寒意刺得她眯起了眼。

      “好剑!”她啧啧赞叹,爱不释手,递到熙之面前,“殿下瞧瞧!据说‘离殇’是东越三大名剑之一,没想到我竟有幸见到!”

      熙之瞥了一眼,道:“也没什么稀罕,回头还给那书呆子吧。”既是范承处处容让,自己也不必做得太过。

      夏末讪讪地将短剑收入柜中,又对着榻上那块惨烈的血巾发呆。熙之懒懒道:“罢了,收了吧。左右都是见了血,明日拿去交差吧。”

      夏末没法子,只得小心折起放到桌上,服侍熙之歇下。

      寝殿中平白多了一个陌生男子,虽是隔着一堵墙,虽是自己名份上的新婚夫婿,可熙之公主却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白日里连成庆绝望的眼神一遍遍在眼前闪过,回想着自小与他的点点温情,心中忽的悲戚起来。他今日亲眼看着自己大婚,嫁与旁人,真不知会如何痛心!

      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搅得她睡卧不宁,索性披衣起身,坐在妆台前。大红的灯烛啪的一声响,夏末惊醒,见状忙爬了起来,见她对着铜镜中娇艳的容颜发呆,知道她心中不喜,也不敢说什么,自去吩咐膳房煮宵夜。

      过了片刻,夏末端了一碗红莲百合粥进来,悄声道:“殿下,驸马房中还亮着灯呢,我让膳房也给他送了一碗去。”

      熙之嗯了一声,也没接口。喝过粥,看看时辰,已不早了,她轻叹一声,撩起一缕头发,让夏末拿剪刀铰下,又自匣中取出一只锦囊,将发丝放了进去。

      “夏末,你去一趟连相府,就说……”熙之犹豫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要让夏末捎句什么话安慰连成庆。

      夏末先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告诉连将军,殿下虽是收了驸马,可心中仍是只有将军一人。”

      熙之被她直白的表露逗得乐了,啐了一口,道:“什么都不必说,交给他便好。天晚了,你也不用急着赶回宫,就在连府歇一晚吧。”

      “是!”夏末应声退了出去。

      辛平放心不下,自大典后一直守在清和宫外,寸步未离。见夏末溜出来,小心避开巡逻的侍卫,鬼鬼祟祟离开清和宫,心中诧异,悄悄跟了上去。夏末竟是有角门不走,到了后园僻静处,腾身翻墙离去。

      辛平也随后翻墙出了宫,跟了一阵,见她纤步如风,朝着不远处的右相府侧门奔去,心下陡然明白了什么,放缓了脚步,犹豫片刻,终是转身回了宫。

      夜漏声声,熙之却全无睡意,初雪尚在酣睡,熙之替她掖了掖被角,悄声推开殿门走入了院中。
      夏末与初雪虽说都是皇后亲自为女儿点选的贴身宫女,可夏末其实出自连府,是连成庆千挑万选,为她专门训练的侍女兼护卫,功夫高明、心思细腻,熙之向来视之为心腹。

      月华如倾,静谧之中偶有虫草轻鸣。

      熙之仰起头,微闭着眼,想象着连成庆收到锦囊后的欣喜与激动,唇畔笼上一层淡淡的笑意。可喜悦之后,更多的却是弥漫整个心腑的黯然,眼中不知不觉湿润起来。

      春意已浓,原本已没有多少寒气,可院中一阵晚风掠过,熙之仍是觉着身上的寒意陡然浓烈起来,不由抱起手臂微微打了个颤。

      这时,范承自半开的殿门内走出,行到熙之身侧站下,将一件大氅披在了她肩上,“殿下尚未歇息?”

      熙之伸手拉紧大氅裹住身子,大约衣上还带着那人的体温,融融的暖意一点点沁入了肌肤,很是舒适。她并没回头,暗暗深吸了口气,淡淡道:“驸马为何还未歇息?”

      “臣惯于夜读。”

      范承慢慢转到她身前,凝视着她莹然的双瞳,温言道:“殿下若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便是赴汤蹈火,范承也愿替殿下分忧。”

      熙之没料他会说出这样贴心的话来,顿时失了气势,目光低垂,轻咳一声,转身道:“天不早了,驸马请安歇吧。”

      范承默默瞧着她纤细坚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殿门内,长长呼出口气,刚要抬步,肩头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师弟,不,驸马爷,公主都请你入内安歇了,还呆在院中做什么?”

      “师兄!”范承微微苦笑,新婚之夜,自己这驸马不能入洞房,其缘由却万万不可宣之于口。

      辛平方才于暗处瞧了多时,眼看着师弟这书呆子连句温存关切的话都不会对公主说,心中暗暗替他着急,再见到他最后竟也不随着公主入房,实在忍不住了,便出来提点。

      “去吧,千金良宵,切勿耽搁了。”

      辛平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头,范承没想到素来不苟言笑的师兄竟也拿自己调笑,脸上一红,转身进了屋。辛平闪身隐入暗处,看着初雪出来关闭了殿门,屋内的灯很快熄去。他注目片刻,唇角极缓极缓地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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