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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婚 ...

  •   夏末话一出口,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辛平心头一紧,踏近两步刚要开口,范承已挑帘探出半边身子,客气道:“夏姑娘,这是我近侍,日常行止都使惯了的。”

      夏末弯了弯身子,歉然道:“殿下说了,范相入住清河宫,日常起居都有宫人内侍伺候,朝中事务自有各部官员帮手,闲杂人等就不必带入宫中了。”
      她对这位温文俊雅的新姑爷颇有好感,虽是转述的主子话语隐有骄横之意,神态却极为恭谨。
      范承微微感到不悦,神色间便有些不虞。

      蓝玉见他受了委屈,大怒,瞪圆了眼便要抢过来答话,被辛欣神手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此事由他自己处置,浔江楼不得插手。”众人得了她暗示,便也都静观其变。

      礼部几名官员见两人忽然起了冲突,很是为难,相互看了看,为首的侍郎凑到车辇前悄声道:“范相请多担待,公主既是吩咐下,相爷您就先委屈一下,来日方长,您看……”

      辛平正后悔方才忘记先给他提个醒,见范承状似无意看过来,便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范承立时明白,这必是熙之公主下了严令,如此刻意为难,多半是想先向自己示威,便不再坚持,含笑道:“也罢,左右都是自家人,起行吧。”

      礼乐交鸣,仪仗缓缓前行,观礼的百姓围满了街巷。范承悄悄挑开轿帘一角向后看去,浔江楼送行的人群前,母亲朝着自己离去的方向翘首而望,素柳般的眉目间似乎平添了些许担忧与怅惘。他眼中微热,喃喃道:“娘亲,请原谅孩儿的任性……”

      ☆ ☆ ☆

      迎亲的队伍在京城宽阔的大道上缓慢行进,公主熙之此时却静立在天星阁高高的石阶上,等候着她的皇兄、曾任东越国太子的熙真的允见。

      通禀的内侍已进去多时,仍不见出来回报。熙之素知哥哥脾性,早已习以为常,倒也不觉着急,反是跟随的初雪小声埋怨了两句,怕耽误了婚典的时辰,被主子冷然的目光看过来,也不敢出声了。

      天星阁是数年前熙真请圣庙住持拾音大师集结东越国能人巧匠所建,为宫中最高的楼宇。立于天星阁之巅,能俯瞰整个皇城,一景一物尽在掌握。据说于此阁上可观风雨、看天象、通达万物之灵,是个极为神秘的所在,寻常人难以窥视其秘,而熙之对此却是毫无兴趣。

      过了片刻,熙真的亲随侍卫拾一出来,请熙之入阁。

      本以为皇兄又有什么要紧事,可入眼却见他竟是着一身素白的长袍,坐在桌前悠闲地饮着茶,熙之顿时心中不快。她缓步上前行过礼落座,接过拾一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放在桌上,淡淡道:“皇哥哥,妹妹今日出嫁,你竟是不愿去观礼的么?”

      熙真浓黑的眉毛一挑,笑道:“今儿是皇妹大喜之日,做哥哥的又怎会不到。”他顺着拾一的示意低头看到自己白得耀目的衣衫,微微一笑,命他取来礼服,自去房中更换。

      熙之叮嘱拾一不要忘了时辰,便起身离去,走到半路才想起,自己本是有几句体己话要与哥哥说,方才被他这一扰,竟也忘记了。回身看了看远处高耸的天星阁,忽然没了心境。

      刚回到清和宫,就在阶下遇上了匆匆赶回来的夏末,大约路上走得急了,两边脸颊都红扑扑的。她拭了拭额角的细汗,道:“仪仗行走缓慢,我等不急,便先回来了。”

      “如何?”熙之拾级而上,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期待。

      夏末看眼前只有初雪在,便悄声道:“奴婢照殿下吩咐,不许驸马带仆从入宫,驸马并无异议,当即答允,一个人上了车辇,这会儿怕是快到了。”

      熙之奇道:“浔江楼无人出来辩驳么?”
      “没有。”夏末摇了摇头。
      “少主子被人欺侮了,竟是无人出面,真是奇了。”熙之微微嗤笑,“浔江楼不过尔尔!”

      她初时只道这范承是什么惊世之才,今日看来,却不过是个经不起恐吓的毛头小子。真不知自己的父皇看重他哪一处!

      “是,奴婢也不知。”夏末说着话才发现熙之竟仍是穿着平常的素缎宫装,有些着急了,软语求道,“殿下,吉时将至,也该换上新衣了。陛下与皇后娘娘都已到了大殿上。”说着扭头瞪了初雪一眼,“还不快去!”
      初雪一脸委屈,忙抽身跑去殿内知会早已恭候多时的内廷女官。

      这时,有内侍奔来禀报,驸马车辇已入宫了。
      熙之回首向宫门处望去,凝神细思,竟是怎么都想不起驸马范承的模样,心中不觉好笑。
      宽阔的御道尽头,皇家仪仗如大片的红云般慢慢移了过来,她索性靠在栏杆上候着,纤长的手指搭在汉白玉花纹上轻轻抚弄,打算先瞧瞧这位驸马的样貌。

      范承在宫门处便下了辇车,抬头望了眼鳞次栉比的殿宇,神色淡然,在辛平的陪伴下缓缓行进。初春的日光和煦柔暖,宝顶旗幡涌动,溢彩流光,玉面红唇的少年一身大红喜袍,灵气迫人,衣袂翻飞,翩然而来,犹如上仙降于凡间。

      高踞玉阶之上的熙之一时为此景所惑,有那么一个刹那的砰然心动,凤目眯起,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缓缓在心底荡开……突兀的念头毫无防备地钻入了脑中,她这驸马,似乎也不差……

      在此之前,熙之与这位范氏公子实则仅仅见过一面。

      数月前,做了二十年太子的熙真向父皇请辞,要入太庙清修。父皇惊怒过后,便许了熙之一个执掌东越国政的机会。可他将帝位传给自己的唯一条件,却是要她与前金龙国相范瑜的公子成亲。她已为这至尊之位筹谋多年,自然不会因此而拒绝。

      不久,范氏夫妇受邀携子来京,入宫会晤,父皇第二日便赐封范承为左丞相。据说那位范夫人曾入宫请辞,却为父皇所拒。

      正神思飘忽,夏末在一旁悄声赞道:“殿下,驸马真是俊美!”

      熙之瞳色微沉,灵台迅即恢复了清明,视线移开,落在了守护在范承身畔的墨衣侍卫身上。辛平感觉到她的注视,陡然抬眼看过来。两人的目光于刺目的艳红中瞬间相交,遥遥相对,一时谁都没有露出丝毫情绪。

      片刻的胶着后,辛平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了开去。

      范承尚未察觉,正侧着头和辛平低声说着什么,辛平听着轻轻点头,唇边忽然挑起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全然不似昨晚刚硬无情的冰冷模样。熙之心底不由自主地浮起了怒意,冷哼一声,甩袖拂上了夏末肩头,“更衣吧!”

      夏末以为她恼了自己,忙掩口道:“奴婢多嘴,再不敢说了!”

      范承无意间抬头,正见到熙之公主曳地的长裙自白玉栏杆缝隙间隐去,略有些茫然地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问:“师兄,据说那位熙之公主的脾性……似乎……”他想说似乎骄横了些,可瞥了眼周围簇拥的众人,没有再说下去。

      辛平目中隐有忧色,朝他微一点头,算是默认了。

      吉时已至,礼炮鸣响,婚典开始。主持大礼的礼部官员高声唱喏,两位新人面容肃然,却都如木偶一般听从礼官与宫人摆布,全然不见笑意。

      熙之注意到,她的父皇一直笑得合不拢嘴,仿佛他今日不是嫁女儿,倒似挖到了绝世宝物。

      大礼将成,熙之暗中松了口气,目光流转,忽然触到不远处的熟悉身影,蓦地怔住了。

      连成庆静立在分列两旁的皇家倚仗队列之中,腰脊挺直,隔着丈许宽的红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俊朗的眉宇间隐含着哀戚。

      皇家仪仗向来出自禁军,而禁军又负责护卫皇城,这样的大典,官员扈从,宾客如云,自然少不得禁军的护卫。为防万一,熙之在此之前,早已请禁军都统楼湛安排,副将连成庆于大婚之日出京公干,可不知怎的,他竟会于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熙之心头一乱,忙收回目光。此时已要上前受赐金册,夏末等人都退了下去,她目不斜视与范承并肩向丹阙前行去,不料脚下歪了歪,竟绊了一跤,突然毫无防备地向旁侧倒去。她脑中轰然,低呼一声:“驸马!”

      可未及范承伸手相扶,身前人影一闪,连成庆已抢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提,柔软的娇躯便跌入了他怀中。

      熙之慢慢抬眼,对上他绝望的满是血丝的眸子,心底大震,几乎要失了仪态。她忙挺身站定,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那人死死扣住。熙之已丝毫不敢向他看过去,却又挣扎不脱,芙蓉般的面颊上泛起了红云。

      “放手!”她咬牙低斥。

      范承看着两人诡异的情状,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拢着手站在一旁颇有些尴尬。周围观礼的诸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丹阙之上的皇帝与皇后也已察觉了异样,皇帝月斯慢慢沉下脸,朝阶下的右相连翰道:“连相当真生了个好儿子!”

      连翰本就看得心惊,被皇帝一斥,额上的汗顿时下来,他一撩蟒袍,几乎便要不顾颜面上前喝止。

      辛平此前正在大殿一侧与大师伯寒义说着话,远远看见,大惊,忙纵身上前,劈手捉住了连成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不得不松开了熙之公主的手臂。

      一缕轻而细的声音钻入耳廓,“今日是公主大婚,连将军莫非想让天下人都知晓公主的私情么?”

      连成庆脸色一白,他知道,这正是传说中绝顶高手惯用的传音入密之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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