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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才堪八斗初显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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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取字便是得父辈来做,怎么今日吴家郎君倒是要替我爹爹做主了?”
“那赶明儿了,吴家兄弟冠礼,便是吴家伯父也做不了主,得听五郎君你的是吗?”
孟今宵几句便堵的吴鸿明说不出话来。吴淳明看情况不对,准备道歉。只听得她三姐姐从门口走进来说道。
“孟家小娘子说的虽有道理,我弟弟也确实冲撞了薛小郎君,该赔不是。但薛小郎君的主,怕不是孟小娘子该管的吧?”吴妍明手里拿了把团扇,身后跟了个提书箱的女使。她面色自然舒展,并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
“哥哥既然是我父亲亲自带回来应允了的,便不是表哥。我是嫡女,他就同我一样是嫡子,大家便是平起平坐,一视同仁。”孟今宵反驳道。反正今日已经冲撞了一个,也不再缺一个。
“嫡庶之分有数,可不是空口白话就能辩驳,孟小娘子还是别太天真。”吴妍明道。她最是看重嫡庶之分,今日本不想为小娘生的这两个开脱,但听到孟今宵的话就忍不住出辩了几句。
“嫡庶之分自然有数,但一家所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个时候可不分嫡庶长幼了。”孟今宵回敬道。你有空管我哥哥,不如管管你家弟弟吧。但后半句实在是火气太大,孟今宵没说出口。她本不想太过出头,才去人家家里,课还没上,便和人家姐姐吵了几嘴。
“今日之事事出子仪提醒我射箭方法,我们之间并未有什么争执,还请大家别误了上学的时间。”薛谢月看出了孟今宵的为难,便说道。
吴妍明也道:“我对薛小郎君并无怨言,只是家中五弟听多传闻,有些偏见,还望薛小郎君不要介怀。”
吴鸿明听到被点名,也说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以后一定慎言。”家中没有人不怕自己这个三姐姐的,她规矩颇多,平时也不爱与小娘这边的来往,更让这几个庶出的对她多几分忌惮。
吴妍明点点头,先一步往书苑走去。吴鸿明和吴裕明紧随其后,吴淳明也跟了上去,路过孟今宵的时候小声道了声歉。孟今宵摇摇头示意没事,她侧头看薛谢月,薛谢月也正好看着她。
“走吧,小保护伞。”薛谢月笑道。孟今宵看他并未因今日之事太过介怀,也一起向书苑走去。
书苑中间有个大亭子,春日景色宜人,学究便选了这个亭子教学讲书。书苑的亭子四面垂着竹帘,隔绝了人声,唯有微风和花香阵阵。
“听说这董学究虽说话不讲情面,但学识十分渊博,好多家都抢着让他入府为师呢。”吴淳明坐在孟今宵的身后,同她说着话。
两人正聊着,从门口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衣着颇为华贵。女子一身绛紫束袖胡服,头上简单绾了个发髻用玉簪插着,倒像是个男儿郎的装束。走在她身旁的男子虽也通体华贵,但却显出了一幅浪荡的样子,看起来不学无术的劲儿大。
“我说大姐,咱们家的老师也不比这儿的差嘛,干嘛赶着过来。”文察吊儿郎当的样子,引得文锦诗皱眉:“你若不愿意来,趁学究未到,现在大可以走。”
文锦诗本就准备一大早便来,但自己嫡亲的弟弟缠着父母也要一起去,英国公夫妻向来最宠这个嫡子,只好同意。结果就是文锦诗早早就收拾好了准备出发,文察胡却在那收拾天收拾地的,拿了一大堆东西,拖的现在才到。
“抱歉,我来晚了。”文锦诗没再管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走向孟今宵这边。
亭子里男女席分开而坐,中间用一扇折屏隔开,薄薄的纱网那边传来了文察胡和吴家兄弟攀谈的声音。孟今宵侧头看了看,发现文察胡并没有去招惹自己哥哥,便放下心来。
“这位是?”文锦诗认识吴淳明,却不认识之前一直在家里当大家闺秀的孟今宵,便直接问道。
“永宁巷,孟今宵,见过”这么一说,文锦诗便想起来了孟今宵。有名的大家闺秀,但常身居闺阁,连京城女子间的宴席都不常参加。这种人她向来是没什么话好聊,便点点头:“不必拘谨,你同淳明一样,叫我姐姐就行。”
见文锦诗不再想说话,孟今宵也没多言。三人各自坐回座位,等着学究到来。
董学究姗姗来迟,身后领了两名学生。
“抱歉各位,第一日讲课便迟到。”董学究坐到讲席上,两位学生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其后。孟今宵瞧着其中一个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却并无头绪。
董学究的课有些压抑,仿佛是严厉的气场震慑住了坐在地下的一众学生。就连不成样子的文察胡也安安静静听课,但听没听进去就又另说。
“今日课堂太过严肃。我看今日讲的内容已经够多了,现在就开个策论,至于论什么……”董学究道。
“就论明日要讲的以德报怨吧。”思考片刻,董学究道。
“以德报怨,说的便是别人待你不好,但你得待人家好,用自己的美德化解别人的怨气。”见大家都作思考状,文察胡便最先发言。
看到董学究微微点头,文察胡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孟今宵却不赞同,她微微摇摇头,拿着笔在纸上无聊地画着圈,等着其他人发言。董学究却没有忽视女席上的动静。
“我看这位姑娘倒是有些话,不妨说说看。”董学究道。他看了眼名单,这位是礼部侍郎孟褚家的小娘子。
孟今宵没想到自己摇个头都能被看到,只好起身:“我不甚赞同小公爷的话。以德报怨,私以为是以正确的方式去回敬,以牙还牙。倘若不这样做,自己难免生出怨气,那这怨气又由谁来解?”
“果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有点小事就要睚眦必报。”文察胡被人反驳,有些怒气冲冲,“那照你这么说,别人杀害了你父母,你也要反过来杀害他父母了?”
在坐的所有人闻言,都皱了皱眉头。文锦诗更是想出言训斥,但话还未开口,便被孟今宵又堵了回去。
“小公爷所言差矣。书上也写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倘若你宽容了对你行恶行之人,那又怎么对待待你好的人呢?以德报怨,他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他。他若伤害我父母,我自会去报官按律法处置。”孟今宵道。
“那难不成按小公爷的意思,换成是你,你便要好酒好肉对待仇人,以美德感化他了?”
“你,算了,我从来都不和女人一般见识。”文察胡无可反驳,只好悻悻道。
“小公爷这话又说错了,女人的见识可不比男人短。小公爷敢说,自己识得的蔬菜瓜果、织锦乐舞比家中的女子多?”
“哈,你们女子不过也就只能在这些地方做点事情罢了。所以与其在这里读书,到头来还不是要回家相夫教子?”文察胡讽刺道。
“谁说女子只有回家相夫教子一条路可以走?但凡是女子,无论是否干出番天地,都不必相夫教子,窝在家中。”孟今宵面色平淡,似乎并没有被打击到。
“那你的意思,女子结亲生子便是错了?那这普天之下,其他人都是傻的,只有你一个清醒的女子了?”文察胡反击。
“我并未说不让女子结亲生子,小公爷未免太过狭隘。我只是在说,女子这一生其实能干的事情很多,不单单是嫁人生子相夫教子一条路,也不应该是只有这条路,但凡有勇有谋的男子便可以升官晋爵,那我觉得女子智勇双全的也不输于男子,也不该困于区区院墙之中,将这番抱负用于宅斗之间,而是应该做能做之事,尽其所用。”
“我只是在说,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都能做而已。凭什么男子就要胸怀天下,女子就一定要将情爱放在首位。天下众生都需要爱,但不分男女。”
这一番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孟今宵。孟今宵看着沉默不语的董学究想道:万一有好口舌的人把这话传了出去,我又得罪了国公府的小公爷,恐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无妨,我有五条命能挡血光之灾。孟今宵宽慰自己道,但心中还是有些怕。
“孟家姑娘这一番话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的确如此,古有寇娘子镇守秦州关,小公爷,这次是你见识不够啊。”董学究笑道,摇着手中的折扇。
文察胡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没再说什么。文锦诗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孟今宵坐下的背影,心里颇有感触。
策论继续进行,但有过刚才的一番交锋,后面的对答倒有些不够看了。董学究留了作业,便带着两个学生先行离开。
孟今宵和俸暖收拾了纸笔,便准备离开。快走到大门处的拐角时,文锦诗出现拦住了去路。
“孟姑娘这番话振聋发聩,令我佩服。锦诗为之前怠慢孟姑娘道歉。”说罢,文锦诗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孟今宵连忙扶起,道:“姐姐并无怠慢我,误会既然已经解除,就不必再提。”
“过去已是过去,我们都要向前看才对。”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一藕色一绛紫,相偕出府。
文锦诗虽是大名鼎鼎英国公家的嫡女,看着气宇轩昂、端庄大气,但却在游戏里并没有什么描述。倒是她弟弟文察胡,孟今宵刚刚想起来,这般无理取闹的混子在游戏里也是称之为“风流倜傥”的可攻略对象之一。
真是可笑至极。
孟今宵越想,越期待了解身边这群并没有“戏份”的女孩子。
忽然,一阵香臭混杂的气味传到了她的鼻子里。孟今宵不禁回头看去,只见董学究身边跟着的一个学生匆匆从门口走过,不知去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