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南有意》南斋有雾

8、前尘旧梦

　　江北逸收下那张请柬，粲然一笑道：“多谢了，郭大哥。”

　　郭琪摆了摆手，站起身说道：“跟我还客气啥啊，这个就当做送给你的乔迁礼吧，到时候你记得去哈，我就先回去了。”

　　“郭大哥可以在我这里再坐一会儿，喝喝茶，我们好久都没这么聊过了。”

　　“不了，改日吧，我家婆娘可凶了，回去晚了非得揪我耳朵不可。”郭琪虽然嘴上说的害怕自家媳妇，可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江北逸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但他开始期待着，如果他以后也能像郭大哥那样该多好，无论回去多晚，都有一个人在温暖的家里等着自己。

　　江北逸准备送送郭琪，郭琪却将他拦住了：“别送了，下次再和你出去聚聚。”

　　“好。”

　　很快，就到了别枝会的那天。

　　这日天朗气清，秋日干燥的凉风吹着红灯笼似的柿子，空气里好像弥漫着劳动果实的成熟气息，清甜甜的。坐在黄包车上的江北逸仰面晒着暖融融的太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像是秋日的低语，吹得他的耳朵有些发烫。

　　这时，风停了下来，只听到黄包车夫对着坐在后面的江北逸说道：“先生，到了。”

　　江北逸睁开眼睛，皱了皱鼻子，从烟栗色的风衣里拿出钱递给了他，随后就下了车，黄包车夫接过钱连声道谢。

　　江北逸蓦的在沈南枝的门前站定，心中思绪万千。想想上次他来这里都是近一个月前了，得亏他记性好，还记得沈南枝家里的住址。这一个月，两人也不曾见过几面，只怕沈南枝早已将自己这个几面之人的陌生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摇了摇头，站在沈南枝的小院门前打量了一番，发现他的门两侧的石砖墙上还布满了生机勃勃的爬山虎，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翻涌在云端的红色晚霞，美的灵动至极。

　　随即，他又直接进了小院子里，门是敞开的，好像知道他会来这里一样。院子不大，但却种了不少的花草，有似初醉美人的木芙蓉，有形如喇叭的牵牛花，亦有如披着月光的白山茶，说起白山茶，他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天沈南枝身上清雅的山茶花香。

　　“江少爷？”

　　江北逸还未来得及深思，却听到一道珠圆玉润的嗓音，他抬起头，就对上了沈南枝探究的目光。他望着沈南枝清艳卓绝的面容，一时之间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虎了吧唧的笑容：“沈先生。”

　　他脆生生地叫着这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先生，眼里揉进的日光将他的眸色印的熠熠生辉，仿佛青海清澈恬静的吉乃尔湖，漾着凌凌波光……

　　沈南枝回过神来，问道：“你今日怎么知道我开了聚会？”

　　江北逸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那张请柬，说道：“是我一个叫郭琪的朋友给我的，他说自己今天突然有事，来不了了，让我过来旁听一下。”

　　沈南枝思考了一会儿，好似是记起有这么一个人一样，微微抿着薄唇，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他啊……”而后，他又对着江北逸淡然一笑道：“快进来吧，就等你了。”

　　“好。”

　　江北逸跟着沈南枝走进了一间摆满了书籍的地方，应该是沈南枝的书房，只见房里坐着几个男人和女人，他们邻坐在窗前的大沙发上，有端着茶杯饮茶侧耳倾听的，或者是站在阳光下慷慨激昂的陈词的。他们见有人走了进来，便停下了谈论。

　　江北逸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视线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但他也不怯场，朝那些诗人浅浅一笑，介绍自己：“诸位好，我是江北逸，笔名：水墨。”

　　“原来你就是水墨啊。”一位身着牡丹旗袍的女人惊呼道。

　　“是的。”

　　“我读过你写的诗，很有想象力，充满了浪漫的色彩。特别是那句话：我想将你献祭在这画满玫瑰的油画里，这样神也不能夺去我对你的爱意。（注：本人乱写的，哈哈哈。），真是有趣极了！”那个身材丰腴的旗袍女人正是上海有名的女诗人：陆舒芸。

　　“谢谢夸奖，只是鄙人的拙作，上不得台面。”

　　沈南枝见他如此谦逊，眼中流动过一丝赞赏的情绪。

　　“坐。”沈南枝说道。

　　江北逸闻言，坐在了沈南枝的一侧。

　　只听到沈南枝这时开口道：“我们今日来聊聊有关……”

　　等到会议结束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江北逸不可不谓是得到了很多对自己有用的经验，甚至是沈南枝某些一些广袤渊博的思想，简直是让自己的思想境界都开阔了不少。

　　他正准备起身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的时候，沈南枝叫住了他：“江少爷请等一等，”

　　江北逸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望向沈南枝。此时金乌西沉，一寸一寸的阳光打在沈南枝棱角分明的脸上，刚好阳光停留的地方将他的脸分出了一明一暗的分界线，明面温暖如春，阴面冷若寒冬。

　　只见沈南枝对着他说道：“我哥有一件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大哥，本来是想亲自送过去的，但你大哥神龙不见神尾，所以我只能交由你，麻烦你到时候帮我转交给他吧。”

　　“好。”江北逸随声应下，离沈南枝走的进了一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要他交给自家大哥的。

　　沈南枝身后是一个连着天花板的净三米的桃木大书柜，书柜上是各色的书籍，但沈南枝好像是有什么强迫症一样，把一样颜色的书规整到一起，而不是将书的种类分门别类。只见书柜旁还有一架小梯子，应该是用来够上面人手够不到的书吧。可当江北逸抬起头时却惊诧的发现，上面摆放的不是书籍，而是一罐罐玻璃罐子所盛装的漂亮精致的糖果，为什么要把糖果束之高阁？不怕过期吃不了吗?

　　江北逸没做多想，就看到沈南枝正踮起脚尖去够书架第五层的一个花青色的条形盒子。沈南枝要拿东西的地方可以说是用梯子纯多余，随手又够不到的尴尬地方。他看了看，发现沈南枝比自己应该矮了大约7厘米，沈南枝需要踮起脚去拿的他拿个小盒子应该不成问题。

　　江北逸正想伸手上去帮忙，却见沈南枝一个没站稳撞到了书架上，许是手部被他自己刚才的冲击力夹的过于用力，他疼的龇牙咧嘴了起来。

　　江北逸觉得应该好好打趣他一番，在这时他却看到一个因为惯性而摇摇欲坠的玻璃罐有掉下来的趋势。

　　不会要掉下来吧？

　　果然下一刻不出他所料，玻璃罐掉了下来。

　　“小心！”江北逸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沈南枝一脸呆呆地看着朝他一个箭步奔驰而来的江北逸，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他就感受到自己被人给抱了个满怀，随即他便听到伴随着玻璃破碎的闷哼声。

　　太疼了，江北逸感觉自己的胸腔都被人狠狠地捶了一顿，觉得自己整个胸口都在震动，太TM疼了！

　　“江北逸，你没事吧？”沈南枝急声问道。

　　江北逸缓过劲，就想骂沈南枝什么狗屁癖好，哪有在书架上放糖果的道理。可是，当他撞上秋水眼里雾蒙蒙的一片，他刚想要吐出来的字句，却又被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他看着那双似江南烟雨的眸子，心下想着，许是沈南枝刚才手被夹的，眼里才泛起的泪光。

　　两人靠的极近，几乎连气息都纠缠到了一起，四下里，哎昧横生，像是丝丝缕缕的情丝将两人拴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