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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四卷 重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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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天色已经慢慢地暗淡了下来,陈天和流渺终于到达了“无尘院”。
所谓的“无尘院”却是十分的“有尘”。
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偏僻院子,虽是院子够大,什么生活用品都有,但是无一不是灰尘满满,而且院子里一个侍从奴仆都没有,静悄悄的。
很明显,陈天这是被季洽洽“弃养”了。
“公子,这也太过分了吧,你堂堂太女侧君,怎么能住这种破旧不堪的院子呢。”流渺比陈天还要气愤,清秀的脸都被气红了。
“流渺,你去让原来抬轿子的四人把嫁妆带过来,然后让他们把这里收拾一下。”
陈天虽是在盖头之下,但就凭借着脚上的灰,也是能猜测一二。
流渺听到命令,也就只能照办了。
等到流渺越走越远,陈天才慢慢地将头上的盖头扯了下来,露出了狼狈无比的脸和通红的眼睛。
他站在院子门前,看着破旧不堪的“无尘院”,心中更是酸涩。
但突然他又想到了上个幻境季洽洽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在京城,那时她住的地方比这里更小,更黑,更难以让人生活。
陈天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声。
他突然就不那么难受了,一报还一报这也算是一种办法吧......
他用盖头将脸上乱七八糟的脂粉擦干净,连同着早已经干掉的汗水和泪水,露出了一张坚定的脸,红通通的眼睛也不在流泪了。
陈天把盖头小心翼翼地塞在了怀中,然后就走进了院子里。
等到流渺带着四人回来的时候,他发现陈天已经在收拾着院子,已经把院子里杂乱的地扫的干干净净。
陈天看到四人抬着喜轿并且把嫁妆都带上了,心中便是松了一下,他开口吩咐到:“你们把嫁妆放在那边的角落吧,院子已经差不多干净了,去打扫一下房间就行。”
流渺看着陈天不熟练的扫地的动作,心中更是酸涩。
“公子,这种事情不需要您来做的。”
流渺一进院子就要把陈天手中的扫把抢走,但即使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够成功把扫帚从陈天的手中抢走扫帚。
流渺心中暗自吃惊,他没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公子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流渺,如今这般情况,你也该知道我不再是陈府那个公子了,有些事情我该学着做了。”
陈天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流渺却自己脑补出一出“命苦公子被逼无奈”的苦情戏码。
“公子,这还有五个奴仆呢,就算是没有,就剩下奴一人也不能让公子您来做这种粗活啊。”流渺又是一种将要急哭的表情。
陈天看着流渺更加认真地说道:“我已经不在乎这个公子的身份了。”
他已经决定要试着体验季洽洽在上个幻境之中的生活了,所谓的“公子”身份就不应该存在了。
陈天把一直阻拦自己扫地的流渺推开后,又自顾自地扫地,动作依旧是不熟练的,但是陈天依然一丝不苟地扫着。
流渺见状也不再阻拦,只是他开始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陈天一定要进东晨宫,一定要嫁给太女,这真的是为了皇权富贵吗?
......
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夜色更加浓郁了。
依旧穿着玫红色喜袍的陈天有些虚脱,他坐在院子里的亭子里看着辽阔的天空,心中有万千思绪无人述说。
就在他一直坐着发呆的时候,流渺端着一盘点心放在的陈天身边,柔声说道:“方才公子说没有胃口用膳,奴帮公子在厨房拿了些点心,公子今日打扫屋子忙了一天,好歹吃点垫垫肚子。”
陈天闻言,坐在石凳之上的身体丝毫没有动作,依旧是保持着仰望星空的模样,眼神之中充满了失落和伤心。
“奴陪着公子一起长大成人,自以为是比较了解公子的。但是在今日,奴好像不那么了解公子了。”流渺看着陈天,眼神之中弥漫着慈爱。
“流渺,你说太女在干什么呢?”
僵坐许久的陈天突然歪过头来看着流渺,眼神变得空洞。
“今日是太女大婚,此时自然是在和正君洞房。”
“洞房啊......”
陈天嘴中念叨着这句话,眼角却流出了泪水。
“公子,您不早就知道吗?太女的东晨宫的后院是一定有很多人的,您不可能独自享有太女。”
流渺看着流泪的陈天,想要为他擦泪,但是又不敢。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就是很难过,我不想和别人共享她。”
陈天的泪水就像失控了一样,根本就停不下来。
哭着哭着,他突然又想起了上个幻境之中他是如何抛弃季洽洽另娶她人的,他突然一下子就顿住了,他颤抖着手把自己的脸捂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着一边嘴里还在念叨着:“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
一遍又一遍,直到眼睛再次哭肿了,声音变得嘶哑。
现在的陈天终于知道了上个幻境之中的自己有多残忍,他自己只是逃避了十六年,但季洽洽却是经历了心爱之人的背叛。
他那时因为女将军罗琦君在战场之上救国自己一命,所以作为报答才答应娶她为妻。那时的他原以为这只是一种还清人情的方式,而如今他才知道了自己的做法何其残忍。
陈天不敢想象当季洽洽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么的崩溃,现在的他只特别希望季洽洽能够多骂骂他,多打打他,越狠越好。这样他才能觉得心里好过一点。
陈天想到这里便停止了哭泣,他猛的一下把自己的脑袋从双手中抬起,然后又急急忙忙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陈天便直接起身快速走出了院子,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流渺在远处。
“公子,您这是去哪啊?”
流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但陈天依旧是头也不回地大声大步往前走着。
......
东晨宫如今的宾客已经全部都各回各府了,偌大的东晨宫又陷入了一片的安静宁和之中。
季洽洽正坐在自家后院的凉亭之中,自顾自地喝着酒,对面坐着一个身着艳红色衣裳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子,身上的那抹红色竟比季洽洽身穿的喜袍还要红艳。
“我说季洽洽啊,你这倒是十分的肆意妄为啊,新婚当晚不去洞房里陪着我那位嫡亲弟弟,拉着我一个单身女子在这喝酒,你就不怕到时候传出去说咱俩有断袖之癖啊。”
身穿艳红衣裳的女子放声大笑,一点也不顾及季洽洽这个太女的身份,肆意地在不断蒙头喝酒的季洽洽面前调侃。
“白楼,我可是太女,岂会和你传出这种传闻。”季洽洽喝着酒丝毫不在意。
白楼,当今宰相的大女儿,在众多京城子弟之中最为风流倜傥,常在花丛之中走,不留一片叶在身,如今已经二十五岁,后院里早已花团锦簇,但正妻之位依旧是空闲至今。
白楼闻言依旧是双目含笑,本来英气十足的剑眉之下长了一双桃花眼,眼中包含了数不尽是风流多情。
“季洽洽,我劝你一句,我这个弟弟可不是表面上这么好说话,你最好早点去洞房。”白楼坐在石凳之上,放荡不羁的坐姿出卖了她幸灾乐祸的心态。
“本殿下就是不想去才找你喝酒的。”
季洽洽厉声喝道,随后就又接着猛灌酒。
“你这是想把自己灌醉,然后逃避圆房?”认识季洽洽多年的白楼一下子就看穿了季洽洽此时的动机。
季洽洽现在已经微醺了,她直直地盯着始终挂着笑容的白楼。
看了许久,季洽洽才开口问道:“白楼,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呢?”
白楼端着酒杯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多情的桃花眸闪烁出一点不一样的光彩。
“自然是有了,我也算是花丛老手了,遇上的才子妙人可不计其数。”
“那个人和你现在还在一起吗?”
“自然在后院养着。”
“你们两情相悦吗?”
“自然。”
“那你现在觉得很幸福吧。”
“不然呢?”
两人就像在玩“快问快答”的游戏,提问回答都不带思考的。
季洽洽听到好友如今生活在一片幸福之中时,脑袋不由地低了下来。
白楼狐疑地看着弯着背低着头像只鸵鸟一般的季洽洽,心中产生了好多的疑问。其中最大的疑问就是——为什么季洽洽在听闻她现在过的幸福的时候,神情那么的失落?
难不成季洽洽真的想对她图谋不轨?
白楼明媚的脸上突然扭曲了一下,身体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宴狐,把太女带到我弟弟新房去。”白楼觉得如今不是一个再聊天的好机会,她得赶紧撤。
黑暗之处,一直悄无声息,难以让人察觉到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是季洽洽的侍从宴狐。
宴狐听到白楼的吩咐,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一直弯腰低头的季洽洽,等着她的命令。
季洽洽听到白楼想要溜走便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看了一下就摆了摆手,说道:“你滚吧,宴狐,把本殿下带到珏欢的新房。”
吩咐完,季洽洽就趴在石桌之上闭目养神。
就在宴狐去叫人抬轿子的时候,失魂落魄的陈天终于找到了季洽洽。
陈天在从自己的“无尘院”出来后便一直在寻找季洽洽的身影,他去过这次婚礼的所有主角的院子都没有找到季洽洽,包括正君的院子。
他发现就算是地位最低的奉仪所住的院子都比他的院子要好,更别提和陈雾的院子比了。
这种现象让陈天更加确定了,季洽洽就是在恨着他,这些差别就是季洽洽在释放自己的恨意。
陈天走进凉亭看着季洽洽,看到她一身的酒味,趴在桌上闭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无边的温柔。
在白楼看来,陈天这个不速之客就是一个外表虽然较为坚硬但内心尤为温暖的男子,她看着陈天红肿的眼睛,心中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这就好像是一个格外强大的人被情所伤,然后呈现出的平时不可能见到的脆弱模样,这时脆弱模样就十分地让人心疼。
白楼确定这个男子是一定深爱着季洽洽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但同时,她的心里又生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因为她的后院从来都没有这类的男子。
这般男子征服起来更加有味道不是吗?
白楼不知道季洽洽是如何征服这匹野马的,但她十分好奇。
“这位公子,你是来找太女的?”
白楼突如其来的问话打破了这份寂静,让陈天紧绷的身体不由的颤抖。
陈天用颤抖的手拍了拍季洽洽,等到季洽洽的眼睛睁开的时候,他又飞快地缩回了手,像是害怕又像是畏惧。
季洽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双目通红的陈天,一看到陈天,季洽洽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你怎么在这?不是说让你好好待在自己院子里不要出来碍我的眼吗?”
季洽洽的语气十分地不耐,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洽洽,我对不起你,今日想到你要于别人洞房我才明白我那时另娶她人对你是何其的残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别把我推开,能不能让我在你身边好好补偿你,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陈天结结巴巴地说完了这句长长的话,说完又用力喘着气,像是说这些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陈天拼命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像是看着救世主一般看着季洽洽,眼神之中充满了恳求和忏悔。
季洽洽看着陈天的脸,这张熟悉的脸,这张她两辈子都躲不过的脸,突然又想起了女儿美青在自己怀里没有生息的模样。
季洽洽心中的仇恨就像是干柴遇到火一般,愈燃愈烈。如果她的女儿美青没有死在陈天的手上的话,也许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但是现实并不是如此,那陈天就是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的人!
“陈天,我不会再让你有伤害我的机会的,我会用尽手段折磨你,知道你痛苦地死去,这样才能抚平我心中的仇恨。”
季洽洽冰冷的话就像是利刃一样直直地插进了陈天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陈天一听到季洽洽的答案,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瞬间就流满了全脸,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人。
季洽洽看着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陈天眼中流露出快意,她头也不回地朝着白珏欢的院子走去,走的极快,像是在怕什么脏东西追上一般。
良久之后,白楼突然发出的声音让陈天突然停住了哭泣。
“那个,你们之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还有,你叫陈天?”白楼是看着陈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实在忍不住才开口问道。
“我是陈天。”陈天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第一个。
他和季洽洽之间的故事,只有他和季洽洽知道就好。
陈天想要留住他们之间的回忆,就算回忆都只是一片废墟,那也不像让别人来沾染,来评头论足。
“那个,你知道东晨宫有一直狼狗吗?”
没有得到第一个答案的白楼也不在意。
“我不知。”陈天这才是第二次进东晨宫,对于东晨宫的一切都不曾深入了解。
“那只狼狗是太女八岁的时候女帝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你知道当时太女给那只狼狗取名为什么吗?”白楼依旧是在循循善诱。
“我不知。”
“它也叫陈天。”
“......”
陈天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来,只能呆呆地看着满脸笑意的白楼,像是一座静止的雕塑。
良久之后,陈天才喃喃自语道:“她这么恨我吗?”
季洽洽八岁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见面,她都不知道这个幻境之中有他的存在,但她依旧给一只畜牲冠名为“陈天”。
在她的心中,自己已经成为了畜牲一般吗?
陈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之前的自信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他根本不知道上个幻境之中,在他没有见到季洽洽的十六年来,季洽洽究竟遭受到了什么样的痛苦,只有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只是离开没有冲突,只有他认为季洽洽不会太过于伤心......
但是他好像忘了,他好像是在季洽洽最爱他的时候离开的。
“要不你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
白楼看着麻木的陈天,开口提议道,她突然对这个陈天和季洽洽之间的事情格外的好奇。
“你是谁?你为何能帮我?”
“我是当朝宰相的嫡女,白楼。这厢有礼了。”白楼朝着陈天行了一礼,作揖的姿态十足。
“正君白珏欢是你谁?”
“嫡亲弟弟。”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帮我?”
“我和珏欢虽然为一父同胞的亲姐弟,但我自幼养在军营,于他并不相熟。”
“为何要帮我。”
“我和太女季洽洽十分相熟,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对一个男子,我很好奇。”
“为何要帮我。”
“我就是想帮啊,并没有什么原因。”
在陈天的一直苦苦逼问之下,白楼只能妥协,“就是想帮”的这个理由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毕竟白楼是真的只想要“看热闹”。
在白楼看来,季洽洽虽然对众大臣上供的美少男们都是来者不拒,但是也没能看到季洽洽对某个人真心动过心过,这个叫做陈天的似乎和季洽洽有着不一般的往事,这让一直好奇的白楼十分地激动。
但陈天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白楼的帮助,毕竟如今的他算是走投无路了,面对冷漠的季洽洽,陈天没有任何的技巧去化解。
“你能怎样帮我?”
“这要制造机会啊,要不你先把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然后我再根据问题对症下药。”
“我之前和太女认识,之前我们两情相悦,但我负了她。”
“你负了当今太女?”
白楼一脸的激动,像是吃瓜群众吃到一个大瓜一样。虽然这个瓜破绽众多。
陈天面无改色地点一下头。
白楼直接激动地跳了起来,英气十足的脸上绽放出光彩。
于是他们二人便在凉亭之中开启了“密谈”。
最终,他们终于制定了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