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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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雪地，孤影形单，月下观雪，更加萧瑟，可他站在那里却是一站就是一个时辰，远处的风景在这样的雪夜里被模糊了，纷纷扰扰的雪花交织成茫茫雪幕，而他却浑然未觉。
那样一个倾城绝艳的女子终究是不再了，曾经的爱恨纠缠也应已远去，十三年没见，十三年的刻意回避与冷落，十三年的互相折磨，至死也再无相见，却不知是谁欠了谁，又是谁负了谁的一生。。。分不清了，再也分不清了，也再也回不来了，往日种种皆已失去，往昔一切模糊不清，再也不可辨认。
“王爷，回屋里去吧。王妃和世子都在等你呢。”管家胡引语提醒道。
“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再待一下，很快就过来。”完颜律回道，语气清淡却又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管家不敢多说，转身便离开了王爷，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他的背影悲伤而心疼，管家胡引语已是六十岁的老仆，勤勉一生，对自己带大的王爷永远带着宠溺的情感，但对王爷的隐痛他却也终究是无能为力。
可是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可以让他从来的话，如果他知道他这一走，王爷便会遇到她的话，那他当初一定会死死地守在王爷身边，不会让王爷遇到这一生的劫，这让王爷陷入更大伤痛的劫。
雪停了，毫无预兆地停了，只是短短的一瞬雪便收拢了，刚刚的一切恍如没有出现过，那漫天飞雪只剩下一片苍白无垠，但是一个红色身影闯入了这样的白芒中，就像一朵绚丽的花朵骤然开放，让人猝不及防。
穿着红玉的衣服，衣宛说不出的别扭，那样的红艳，也只有红玉才敢大摇大摆地穿，也不怕太过招摇。但是她却没有选择，这样的寒冷，也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红玉愿意把棉服借给她这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女，而她如果不穿红玉的衣服，只怕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只能窝囊地躲在被窝里，谁叫自己连件像样一点的棉衣都没有呢？
别扭归别扭，可却是很合身，仿佛为她定做一般，记得她刚换上衣服时，在一旁的红玉就笑说道：“衣宛，我看呐，这衣服就给你好了，你穿得比我还好看呢！”那时她也倜傥红玉道：“我可不敢，这可是世子爷送给我家红玉姑娘的，要是给他知道我抢了她的衣服，他还不得扒了我这小人物的皮不成？”红玉受世子爷宠爱是人所共知的事，可衣宛没看到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红玉含笑眼里的落寞。
今天是元宵节，据红玉说府里稍有头有脸的人都参加了府里的宴会，王妃说是与民共享，可谓是天大的恩赐，衣宛从小就和母亲困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里，对府里的地形并不熟悉，自然要趁着人少熟悉一下地形和线路，眼见就快十四岁了，衣宛可不想一辈子就困在这个王府里。
在雪地上走着，那一个个脚印在雪地留下不深不浅的痕迹，让衣宛有点恍惚，不知怎的她忽然停止了脚步，蹲下身来定定地看着雪地上的脚印，用几乎快被冻僵的手指勾画着脚印的形状，好半响，一滴滴的眼泪掉落在这雪地之上，就像雨滴般地源源不绝，而她却硬是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无声地抽咽着。
抱着膝盖，想起了已逝去的母亲，她本以为自己是不悲伤的，可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不在乎的，不管母亲给她带来的从来都是不堪回忆，但她终究是她的母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可这唯一却也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只剩下她衣宛一个人了。。。
看着这样一朵绚丽的红花，这样的一个红得似火的身影忽然停下，蜷缩一团，完颜律忽然有种心被狠狠揪着的痛感，那个红色的身影竟让她想起了已去世的她，但他知道不是，但这样莫名的熟悉感却也足以让他不由地踏出脚步，向她走去。可有一个人却比他更快。
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只是慢了一秒，却不知道，他是慢了一辈子。那时的他只以为，自己错过的只是一个瞬间，却不知道，他错过的是一生。
一张白色手帕伸在她的眼前，手帕上面还绣了些兰草，淡雅而带着天然的香气，衣宛诧异抬头，却见一个嘴角含笑的清隽面容，白衣宛然，单薄的他在这样的雪夜里只穿了一件不能怎么御寒的衣服，他没有说话，甚至连一点安慰她的表示也没有，但却让衣宛觉得心安，暖暖的沁入心田，只那一眼便是一生的眷恋。
衣宛犹豫着迟迟没有接过手帕，那少年也不介怀，见衣宛水盈盈的双眼怔怔地盯着他看，他温和一笑，手里就着手帕便轻柔地帮衣宛擦拭她脸上的泪珠，动作温柔，就像抚摸一般的酥软，那样的亲切甚至让衣宛有碰见仙人的错觉。可她还是不说话，看着他，只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
这样的初见，衣宛后来想起只觉得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宿命，仿佛当时年幼的她就已预见他们那令人叹惋的结局，仿佛那时的她就知道他注定是她生命里的水中花，梦中月，一旦错过，就再也拾不回来。
“沈少爷，快开宴了，走吧，要不大人又得生气了。。。”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催促声，随着声音传来，男子把手帕塞在愣着的衣宛手里，他温柔笑说道：“别哭咯，你也不想给我留下这样的印象吧？笑着面对吧！好吗？”那样温和的笑容，温暖和煦，软绵绵地却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其中，怔怔地盯着他看，直到他又问了一句：“好吗？”好半响，衣宛才如被蛊惑般地点了点头，而他却已经走远了。
蹲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盯着那厚厚的一层积雪，刚刚的一切就像梦一般的飘渺，只有手里的白色手帕见证着他的真实。
小心翼翼地把手帕折叠好，揣进怀里，衣宛抖抖手脚和棉衣，望着少年离去的那个方向缓缓勾起嘴角，自言自语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后站起身来继续她的探路旅程。
脚印踏在茫茫的雪地上，同样的事情此时做起来却让她感受到淡淡的喜悦，刚刚的阴霾竟一扫而空，昂首挺胸向前走出几步，却看到迎面向她走来的完颜律，含笑的完颜律，第一眼就让她感到了胆怯的完颜律，毫无缘由的胆怯却让她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明明是俊逸成熟的面容，明明是嘴角含笑的友好神情，但是衣宛却不可思议地感到害怕与彷徨，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让她感到熟悉，但却是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熟悉感，她的脚步不由地停滞了，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何故变得如此僵硬。
近了，近了，越来越接近她了，随着距离的接近，完颜律竟觉得有一丝丝的期待与紧张，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期望看到怎样的容颜，怎样的她。忽然想起完颜明喻曾说他表情严肃很吓人，于是咧起嘴角，展现出他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却清楚地看到衣宛脸上那僵硬无比的笑容，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心中泛起淡淡的怜惜，他以为她是冷了，竟毫不犹豫地解下身上穿着的狐裘，小心翼翼地披在衣宛身上。
衣宛一动不动，因为内心莫名其妙的胆怯与害怕让她动弹不得，甚至瑟瑟地发抖，眼见着他越来越靠近，把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却无力抵抗，连话都说不出来，却听他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那冷风中呼出的热气突兀而瘙痒，但却让衣宛不可抑制地感到更加彷徨不安，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不是她，果然不是她。看着眼前和想象中迥然不同的容颜，他心里竟有着喜悦，她那晶莹透亮的大眼睛，冷风中瑟瑟发抖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都让他感到怜惜，那惊讶的神情与如小鹿般澄澈明媚的双眼让他莫名的想更加靠近，附在她那冻得发红的耳朵边他问了她的名字。
轻薄之徒，这样亲密的动作终于让衣宛恢复了神志，此时清明无比的思维与大脑立刻做出任何女子的正常判断，她大力地推开完颜律，把身上的狐裘迅速地脱下，狠狠地扔在此时瞠目结舌的完颜律身上，生气无比地骂道：“放肆！无耻之徒！！”
她生气的神情，肆无忌惮的开骂与无礼对待，却让从来没有受过此等对待的完颜律感到率真和可爱，他笑了，但察觉到衣宛的神情更加的不屑，他连忙调整了笑容，对衣宛露出抱歉恭敬的神情，对衣宛拱手道：“在下刚才无礼了，但在下并无恶意，望姑娘能谅解。”不知为何，他忽然不想让衣宛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于是便如此道。
衣宛看着他诚恳的表情也不再发难，淡淡道：“罢了，但是下次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甩甩手，向前准备离去。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并不简单，她总感觉接近他会是一个错误，既然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毫无瓜葛。
不客气？听到衣宛的话，他不由觉得可笑，只不知到时是谁不客气了，见她要走，连忙拉住她的衣袖说道：“慢着，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呢。”想到衣宛刚才的警告，又讪讪地松开了手，只诚挚地盯着她的明眸。
对视片刻，衣宛只想快点摆脱他的纠缠，但又不想惹祸上身，思索片刻，心想只能对不起红玉了，借用一下她的名讳，于是回道：“红玉。这下我可以走了吧？”说着不等他反应，便趁他考虑时快步向前跑去。
“红玉。。。”完颜律喃喃道，他看着她亟不可待地要走，但也不阻止，既然知道名字那么想再见到她就不费吹灰之力了。满意地点着头，转身向开宴的大厅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