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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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这个忽然闯入的外人，她的光芒压倒在场的所有人。太耀眼了，实在太耀眼了，耀眼得让路明非以为她根本就是来出风头的。
所有人应该都认识她，曾经她遮盖住整个仕兰中学所有女生的光芒。直到她走后，仕兰中学的女孩也没有走出她的阴影，她在女生心中就像是楚子航在男生当中的地位一样可怕。
“李嘉图，我们的时间不够了，还要继续参加活动么？”苏南沐走到路明非面前，用一种从来没有过清晰冰洌的声音说。每个人都能听清她的话。
她就宛若公主一样从天而降来到路明非前。着装风格全变了，没有人见过她穿礼服的模样，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原本就漂亮的女孩打扮起来会有多么好看。清爽的马尾已经放下来梳的整整齐齐，银白的蓝水晶吊坠更让女孩的脖颈显得纤细白嫩。天白色的绸缎裙上在灯下反射着亮晶晶的光点，象牙般白的小腿在裙摆下柔光若腻。镶嵌碎钻的高跟鞋让身高原本就不低的女孩可以平视众人。但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在女孩的视线下，所有人都感觉到来自女孩深深的压迫感。这压迫感简直让路明非也腿软。苏南沐及时托了他一把，让他站稳了。
“哦，我……”路明非呆呆的，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成了万众目光的焦点，像是架在太阳灶上的热水壶，他要被那些人的注视灼伤了。
“诺诺不是跟你说过别穿这种打折衣服了。”苏南沐招了招手。
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就脱路明非的衣服，好在手脚轻柔。路明非根本来不及躲避，后面也走来了那个让他告白的酒红色头发的女孩，她的装束也极具压迫感。两个女孩在这里的压迫感逼的人无法正常呼吸。
诺诺从贴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把梳子递给苏南沐，苏南沐转到身后为他梳理头发，温柔介乎他老娘和他姐姐的感觉之间。那两个女孩大概是什么成衣店的店员，拿着五六件西装和五六双皮鞋不断地给路明非试穿和搭配。
“这才是我们的李嘉图·M·路啊。”苏南沐拍拍他的脸，满脸笑容温柔体贴。
她面对着路明非的同学们，只有路明非和身后的诺诺知道她在做什么，苏南沐开心地捏着路明非的脸，捏成狐狸捏成猪。
“赵孟华存心整你诶。”苏南沐轻轻地说。
“你们怎么知道的？”
“诺诺用点美色就让你们那个小胖子说了呗。”苏南沐满脸得意。
“美色？”
“我让诺诺主动去跟他说话而已。”苏南沐放开他的脸，“你以为我对其他人都像对你那么好？”
两位女店员最后把一页叠好的方巾插到路明非的口袋里，以目光征询苏南沐和诺诺的意见。
她们两个上下打量换装之后的，诺诺皱了皱眉，“凑合吧，距离李嘉图一贯的穿衣标准还差很远。”
“各位同学好，李嘉图晚上还有活动，我们先走了，大家慢慢玩，开心一点。”诺诺对路明非的同学们微微欠身，露出深宅大院里管家的无暇笑容，冷漠，又叫人无从挑剔。苏南沐只是在一旁整理路明非的衣领。这种事情不适合公主做，她只要静静看着就行。
“李嘉图？”赵孟华问。
“李嘉图·M·路，我们都这么叫他。”诺诺说。
“走啦！扬眉挺胸！挽着你旁边的妞。别傻愣着！”诺诺在路明非腰间一捅。
苏南沐主动挽起手在路明非的胳膊，他只好顺从的跟着苏南沐的步子往外走。路明非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可惜此刻苏南沐看起来比路明非还高了一点，感觉像是姐姐接弟弟放学。路明非想此刻陈雯雯正看着他的背影，偎依在赵孟华的身边。他压了赵孟华的风头，可也没得到什么。可又似乎得到了什么。
一切都如浮光般，散去了。
影院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是苏南沐家的奔驰S500还有另一辆像是火焰的法拉利599gtbfiorano，路明非看汽车杂志上说这东西差不多要卖500万。他犹豫地看看苏南沐。
苏南沐没有上她家里的奔驰，而是打开了法拉利的车门。
“快跟着上车咯，自然一点，他们跟在后面看你呢，要摆出一副‘法拉利算什么，我家里除了布加迪威龙就是迈巴赫’的表情啊！”诺诺在他身后，嘴唇翕动。
“奔驰当然没有法拉利拉风了，借给你了师妹，我就不跟着了。别忘了正事。”诺诺抛过来车钥匙。
路明非坐在副驾驶座上，两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苏南沐发动了引擎，法拉利如脱缰的野马般蹿出。路明非知道他距离自己的过去越来越远了，可他没有回头。
夜色中，法拉利在高架路上奔驰，两侧灯火通明。路明非看着那些外面飞速流逝的灯光，觉得自己在做梦，现在他变成了这道光流里的一只小萤火虫了，和其他萤火虫一起涌向前方，不知道前方是否有个出口。
“我可真没想到自己能碰上这种事。”路明非喃喃。
“什么事？当着众人被暗恋的女孩凌空扇了几个漂亮的耳光，然后一脚踹飞在角落里？”苏南沐瞟了他一眼。
“是说在同学面前被你给接走啦。”
“如果我不来诺诺也会来的。”苏南沐开着法拉利拐下高架路，驶入了一条不见人迹的小道。停下来，苏南沐下车提着桶装油给法拉第加油。然后回到车上再次启动。
法拉第又一次咆哮在人迹罕至的路上。
“怎么不走大路？”
“你以为我成年了？”苏南沐看见路明非惊恐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放心，我的技术不比有驾照的差。”
周围景色渐渐荒凉起来。法拉第在一片漆黑的工业园区门前停下，园区看起来很是破败，门前的杂草长到半人的高度，在风里轻轻摇动。厂房寂静，敞着门。
“这里是哪里？”路明非疑惑的看着周围。他注意到这个废弃的地方其实是有名字的，虽然原先的厂牌被拆掉了，但铁门上有撕开的封条，“市中级人民法院查封寰亚集团资产”。
这个地方名叫……“寰亚集团”。
荒废的厂区，寰亚集团，路明非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跟着我就行了。”苏南沐推开铁门，走进去。
路明非低头默不作声的跟着她身后。看着苏南沐裙摆下细嫩的小腿，思绪飘远。是从什么时候他就跟在女孩的后面了呢？是那个阴雨连绵的夏天，是生日的傍晚？
苏南沐登上铁迹斑斑的外墙梯，又停下来。路明非一直低头走路没刹住撞在她的背后，他赶紧退后。
苏南沐弯腰将高跟鞋脱下来。外墙梯都是一个孔一个孔的，穿高跟鞋纯粹就是给脚找罪受。
“喂喂喂，梯子上如果有钉子扎到会送医院的吧！”路明非看到苏南沐白嫩的小脚踩在锈铁的梯子。
“那你背我上去？”苏南沐拎着高跟鞋，这玩意是给人穿的吗？她的小腿像是抽筋一样酸。
“这……”路明非看着女孩纤细的身材，还有如此好事？苏南沐却走到路明非身后，点点他的背。
路明非识趣的弯腰，女孩搂住了他的脖子，身体附到他的背后。他毫不费力起身，女孩出乎意料的轻。感觉背部传来的温度，路明非心里并没有多激动，而是异乎平常的平静。
“喂，你给我发的这是什么意思？”苏南沐拿着手机在路明非脸上摇，上面是他在登台前最后给苏南沐发的信息。
只有五个字：再见，对不起。
路明非眼角微微抽动，原本想着和这个女孩耍帅告别，谁知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是再见……的意思啊，反正以后也不一定能见到……”路明非走到了楼顶，将苏南沐轻轻放下来。
苏南沐轻车熟路地翻上楼顶的小房子，到了这栋楼的最顶端。她朝下面咧嘴笑，“来，上来。”
路明非笨手笨脚地扒拉着，上面伸下来纤细的手，他犹豫了一下，抓住女孩的手。
虽然女孩很轻，但她的力气却居然可以直接把路明非提上来。
苏南沐坐下来安静地看着远方，那里一片荒凉。路明非也坐在了她旁边。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以前每次星期时都会来这地方坐一会，看太阳一点点的消失在那边草丛里。”苏南沐指着前面的废墟。
路明非看着这破旧的厂区里，杂草丛生，青苔和铁锈爬满了管道和铁架。这里一切都是死旧的，被遗弃的东西都是这样，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慢慢消失。
“看着星星爬满天空，就感觉自己好渺小。”苏南沐的手拂过星空，路明非抬头去看漫天的星辰，感觉就像旁边女孩的眼睛。
“你们干嘛要对我那么好？”路明非问。
“可不是‘我们’对你那么好，是‘我’对你好，学院只管要人，不在乎你喜欢谁。”苏南沐说，“算我还你一个人情，我哥的刀不是你帮忙找到的吗？”
路明非忽的扭头看着苏南沐，“喂，不是你们设计好的吧？你们伙着来耍我，要不你怎么会穿这一身来？你是那种闲着没事就装公主的人？”
苏南沐扮了个鬼脸，“你那么呆，谁耍你？我穿休闲服出门的，知道你给人耍，就和诺诺临时开车去买了衣服，换上就跑进去了，一路上飞跑。”
路明非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没说谎。他感动得有点想哭，不过还是忍住了。
“也不算什么啦，你要是答应入学，我们就是同学啦，作为同学加那么多年的玩伴我要对你够义气。”苏南沐说。
“还有机会么？”
“对你是个例外，你还可以选一次，最后一次，不过要想清楚，选了就不好回头了。”苏南沐拍拍路明非的肩膀，露出促狭的笑来，“不过现在从了我们也没事啦，反正陈雯雯不喜欢你，被诺诺猜中了吧？”
“别老揭人疮疤好不好？”路明非把头扭过去，“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完全感觉不到我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了。”
“好了好了，情圣兄，在你心里陈雯雯一切都好，凌空扇了你无数嘴巴你还觉得她好，”苏南沐耸耸肩，“她不知道你喜欢她？知道还让你出这个丑？”
“我说，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招我？别骗我哦，就因为我爸爸妈妈？能不能说清楚？就算跳火坑，我也得知道自己为什么跳吧。”
苏南沐在他脑门上一巴掌，“每年36000美元的奖学金，那么好的火坑你不跳有的是人争着跳！你还真金贵。而且，我也是新生诶
，不是我招你，是诺诺他们。”
路明非拿苏南沐没啥办法，他看出了门道，自己稍微强硬一点，苏南沐就会比他强硬十倍。不能强求只能智取，他小心的用肩膀顶顶苏南沐，“我们玩了这么多年，交情也算深了，能给我透个风呗？”他在苏南沐面前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语气讨好，“要不然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多不好啊。”
“我只能告诉你，你对卡塞尔学院非常重要，招你入学不是古德里安教授的决定，是校长的决定。至于校长为什么那么看好你……”苏南沐眼角眉梢流露出一股小狐狸的妩媚来，“来！叫姐姐！”
明明是很清纯的打扮，现在她却显得异常妩媚。但实在和她太不搭了，如果是那个诺诺来的话还会有点效果。
“姐姐。”路明非咬字非常清晰。
“嗯，乖。”苏南沐得意，“可是我也不知道校长为什么非要招你。”
路明非彻底没辙了，“好吧，我答应，不答应怎么办呢？我也没复习好，参加高考也考不上好学校。我今天在所有同学面前出那么大风头，他们会怎么想我呢？”他低下头去，“不答应诺诺他们，我回去该说什么呢？”
他有点难过。眼前的这辆法拉利，身边这个公主一样的苏南沐，还有那份36000美元的奖学金和遥远的卡塞尔学院，都像是幻影般虚无，不知为何忽然就来到他身边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就会消失。他像是男版《灰姑娘》的主角，巫婆给了他一个美女朋友和一辆法拉利跑车，但是午夜十二点就会失效，就会被打回原形。他路明非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价值？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真的想好了吗？”苏南沐收起玩笑的样子，一脸严肃的问。“这可能会改变你人生的走向，如果你好好待在中国，将来娶个老婆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但选择卡塞尔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反正都是活着，与其照知道自己的命运走向走下去，还不如再重新找一条路。”路明非低着头，不敢看苏南沐。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响起她的话，娶个老婆……自己衰成这样又有谁肯要他呢？
苏南沐静静地看着这个衰仔。如果可以，其实她并不想让路明非参与到龙族的世界，好好做个普通人也挺好，安安静静地生活一辈子。可她不行，楚子航还在等着她，未来还有其他人要救，她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今天她必须来，看能不能帮这个衰仔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她可以安排好这个家伙的柴米油盐娶妻生子，只看他愿不愿意。
即使不能阻止他去卡塞尔学院，她也要阻止这个衰仔喜欢上诺诺。从多年前开始，她就一直参与着这个衰仔的生活，每当看他孤独无望的时候，每次看他满嘴烂话只为了让陈雯雯开心的时候，苏南沐心里就好像有死小孩在踢她，就好像在提醒那是曾经的自己。
如果喜欢上诺诺，这个衰仔受到的伤害比陈雯雯带给他的还要狠吧。苏南沐知道她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因为那是她陪着长大的衰仔。
“我……”路明非抬起头来说，“真想好了，我接受。”
苏南沐低垂着眼眸，将手机递给路明非，“给古德里安教授打个电话吧，你亲口跟他说，选择才会生效。”
“生效？”
“你和普通人不同，你的人生里，有个隐藏的选择项。打完这个电话，那个选项就被激活，”苏南沐说，“我们总是说，永远有另一个选择，就看你想不想要。”
“隐藏的……选择项？”路明非打开手机，拨通了古德里安教授的号码。
“明非我在北京，你想好了么？”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比路明非还要紧张，似乎路明非是个绝代风华的美女，正考虑要下嫁他。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我想好了，我同意在文件上签字。”
苏南沐翻下楼顶到阳台，走到了楼的边缘坐下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夜空。
“确认么？”古德里安教授欣喜。
“确认。”路明非觉得自己这句话好比婚礼女孩说“I do”，这两个字将影响他的一生。
“验证通过，选项开启。路明非，出生日期1992年02月14日，性别男，编号A.D.0013，阶级‘S’，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欢迎，路明非。”一个沉稳的女音响起在电话中。
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再次传来，“明非，声纹签字完成，剩下的事诺玛都会解决好，你等着邮件就行。你和苏南沐在一起么？呆在那里不要动，我立刻就派交通工具去接你们，还有几个纸面的签字需要你落笔。”
电话挂断了，路明非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点懵。
“诺玛是学院的中央电脑，是个拟人电脑，什么事情交给她就好了。”苏南沐回头说，“过来一起数星星吧。”
“哦，好啊。”路明非说。也没有疑惑女孩白痴的做法。星星是怎么数的完呢？就像是海边的沙滩，一粒一粒。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星光下数着星辰，好像要数到天荒地老。
路明非并不知道什么事情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发生，刚才的一切只是开始，大量的数据包从那台名叫“诺玛”的超级计算机中涌出，正去向世界的不同角落，“路明非”这三个字出现在很多人的屏幕上，并被牢牢记住，数据锁解除，地球上数千个秘密网关对“路明非”开放。
卡塞尔学院对于新学生张开了怀抱。
巨大的声音在黑暗的夜空中穿行，路明非抬起头来，看见低空飞行着逼近的巨大黑影。
“不会吧？”他喃喃地说。
“老家伙那么着急来接你啊？”苏南沐仰起头，“直升飞机都派过来。”
公元2009年5月15日，星期五，黑色的直升机如巨鸟那样掠过南方小城的天空，在少年路明非的头顶飞过。
隐藏在历史中的那场战争，就要重开大幕。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