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太监不一样》莲锷

135、三推六问（2）

　　他摸准那杨晔腹间最下边一根肋骨，用刀轻轻一刮，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王英手下动作利索，因此杨晔并不怎么觉得疼痛，已被他划开两道口子来。

　　杨晔以为这人欲将自己开膛破肚，不由得大是惊恐。谁料王英不过划得三刀，便不再打他肚皮的主意。

　　王英看见杨晔皮下那根肋骨末端已然露出白森森半截来，点头微笑。他一挥手，旁边的番子随即上前，替杨晔涂抹伤药。

　　那些药正是他们昔日里牢中常用的，止血甚是灵验。果然，杨晔伤口处血流渐止。虽是疼痛，但杨晔尚可忍耐，因而他始终是一声不出。

　　王英却并未停手，他依样照葫芦，又沿着胸腹而上，再将杨晔上边两根肋骨同样用刀刃刮露出来，然后再命人止血。

　　待到杨晔右胸下方三根肋骨外露之后，王英将刀交给一旁校尉，又转身朝汪直作了一揖，说道：“公公，小人等如今便要用刑。只怕这厮会有些动静，还请公公恕罪！”

　　汪直不知他这是何手法，正看得惊讶不已。但他知道此时面不改色，于是便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用刑。

　　王英又深深施了一礼，他一回身，脸上微笑已无。

　　他再朝旁互扫一眼，随即过来两个校尉，一个在右，双手按定杨晔胸中。一个在左，站在杨晔右胸旁。

　　王英一声令下，二人一起发力。只是，他们一个死死按住杨晔胸口，另一个，却是以手握杨晔肋骨末端，硬生生就往外撬！

　　杨晔口中塞着麻核，虽叫不出声来，但口中依然嗬嗬乱响，直透出布来。

　　汪直眼见这杨晔双眼暴突，满面血红，模样实在可怖。他头一回见这等情形，也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好生吃惊。

　　杨晔只觉得底下那根肋骨几乎就要被人折断时，忽然两个校尉手上一松，竟是放开了他。

　　杨晔这番当真是死回活来，他痛得几乎昏死过去。方才他身子剧烈扭动，若不是后边有四人拼命按住他手脚，只怕他还真被用力挣脱开了绳索。

　　王英却是面不改色，他又是一笑，说道：“再来！”

　　于是，那两个校尉，又再重施故伎，来拉扯杨晔肋骨。只是这一回，却不再是最底下那一根，而是换了上面那根。

　　杨晔此时只觉得身在地狱，恨自己为何不死。身上剧痛传来，他却是逃无处逃、避无处避。因过于用力挣扎，他身上伤口处又再流下血来。

　　待到两人又再放手后，杨晔早已双眼一翻，晕死过去。一旁番子抬来木桶，将他头按在冷水之中。杨晔被那冰水一激，又复醒转。

　　他此时一点声息都传不出来，连吸的气都快没了。

　　王英却好似压根瞧不见一般，仍旧笑道：“这个乃是咱们东厂传下来的一门手艺，专门对付你这等死硬惯犯。这挑骨的手势，因为活像弹琵琶，我们都俗呼做‘琶刑’。你如今这肋骨外翻，未免不大好看。只是，瞧在你曾在朝为官的份上，我们自会帮你一把。待会儿三根肋骨都由咱们挑出之后，咱们再帮你重新按上去就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杨晔在迷迷糊糊中也不知听清不曾，只是一味喘气。一旁的汪直，却是越发挢舌不下。

　　汪直紧抓着交椅扶手，脸色苍白。他虽知东厂旗校向来是这刑狱审讯中的行家老手，但这一回却是头一次见识到他们的“本事”，当真惊世骇俗，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自己得了圣意，务必要从杨晔口中打探出物件的下落来。因此汪直把心一横，装作浑不在意，双眼死死盯着杨晔，亦不叫停。

　　王英下刀之时，避开了杨晔的血管内脏；而那两个校尉，亦是熟手，因此拉扯骨骼之时，竟一点也不曾伤及其内里。

　　只是如此一来，杨晔自是苦上加苦了。他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三根肋骨皆被人扯开。从其伤口中，已然能隐隐瞥见里面的肺脏正在一鼓一伏。

　　汪直眼见这副惨状，鼻端又闻得浓浓血腥味。他从小便在宫中长大，虽然常常习武，但哪里经历过这些情景？

　　但汪直如今虽心中不安，却是更想着要为皇帝办好这差事，因此一时竟忘了之前成化帝那事情只让底下人去办的叮嘱，照旧不动、坐在这里观刑。

　　汪直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说道：“你们问着他，可还要把一身的骨头全翻开不成？！”

　　韦瑛领命，他走到杨晔面前，低头问道：“你是招还是不招？”

　　杨晔双眼翻起，没命般只顾点头。韦瑛见此，使个眼色，王英这才上前，扯下杨晔口中麻核。

　　杨晔“呕”的一声，吐出几大口黄水。方才他因死命咬布，因此不知不觉间竟咬掉了两颗牙齿来。

　　他搜肠刮肚这么一吐，自是又触及右胸上的痛处。若不是有挡头捏着他下巴，杨晔险些要将自己的舌头都痛得一并咬下来。

　　待到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韦瑛声调不改，又问及他赃物与簿籍一事。

　　杨晔此时不复人形，那些威风傲气更是不知丢在哪个旮旯里了。

　　他一听这话，颤声说道：“东、东、东西在我我姐夫家中，剩下的，都都在我叔叔家……”

　　韦瑛连声逼问，杨晔断断续续，这才说出他叔父原来是兵部主事杨仕伟。他又供认，说是不仅有财物交由叔父看管，那当道簿籍亦在其中。

　　汪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此时全然忘了方才的震惊，身子探向前，听得那杨晔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叔叔取、取了东西去，放在何处，我就不知了……至于那名册，在、在我福建老家，还有一本，交我父亲看着……除此之外，就再无没有了……”

　　韦瑛见问来问去，杨晔皆是如此说，前后对应无误，知道他已经将所知的尽数吐出，这才过来禀告。

　　汪直一下子站起身来，对韦瑛说道：“走，去兵部！”

　　王英叮嘱手下数句，连忙跟随过来。汪直见他手段了得，为人又不多言，不由得点点头，说道：“你把他骨头按回去，待东西到手之前，休要让这姓杨的死！”

　　王英不住磕头，领命不迭。汪直不再说话，转身便走，韦瑛诸人自是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