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还是那个江湖》黎佳

9、九

　　霸主家总坛的大堂里气氛严肃。

　　众人惴惴不安进门时，发现二哥果然不在，他常坐的位置上坐着另一个人。

　　除了几个长老和资历很深的下属，大半工作人员都是不认得少主的。虽然听过少主的事，毕竟还是传说。

　　于是他们低头在心里琢磨，二公子真的失势了？新老大又是怎样的人？

　　少主究竟是怎样的人？在家养老的梅长老最清楚不过。他看着少主出生，看着他长大，甚至还有半个月曾是少主的授业恩师。

　　人无完人，他在斋房里沉重的对自己心爱的小孙子说，可少主是完美无缺的。

　　正因为完美，才会不幸。他感叹着喝茶，抚摸孙子的脑袋，乖孙孙，你知道什么叫完美？

　　一个人未出生就拥有天下最美丽最聪明的母亲，最强大最温柔的父亲。他刚出生就是天下霸主的继承人。无论什么武功，他一学就会。无论多么难的事，到了他手里都变得简单无比。不论男人女人，只要见了他就会疯狂。他千杯不醉，甚至闭着眼睛赌钱都只赢不输。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没劲透了。孙子歪着脑袋说，赌钱不输还有什么意思嘛！

　　所以，最后连他自己也受不了了。梅长老轻轻的说，他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们都不认识的，连他最心爱的兄弟都不认识的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

　　孙子的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梅长老惊道：少主。

　　孙子回过头，便看到那人负手笑了一笑。他顿时张大了嘴。

　　梅长老说：老夫五十年前就跟随你父亲，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做过对不住你们兄弟的事……

　　少主耐心等他说完，真诚的说：我很感激。

　　梅长老很恭敬：敢问少主，老夫何德何能，让您亲自出手？

　　少主：我弟弟说你伤了他。

　　梅长老怒道：怎么可能？

　　少主淡淡说：是不可能。

　　梅长老囧的无语。

　　少主动也不动：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他要你死，我自然不能让你活。长老是我的恩师，我亲自送你上路。

　　梅长老颤抖着站起身：人人皆知我待少君胜过亲子，他不可能要我死！

　　少主奇道：长老何必动怒，二弟只是试探我是否清醒罢了。

　　然后他有些无奈地说：可惜我也不知道自己清醒不清醒。不过杀了你，他以后应当会安稳听话些，我也能轻松点。

　　梅长老终于内牛满面：你们兄弟闹别扭，要打要杀是你们自己的事！干嘛非要扯上老夫！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可怜老夫活了还不到七十岁，总共只养了五个儿子，还有个小妾下半月才过门，这下子门都没过就成寡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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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坛大门敞开，两人骑马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公主跳下马，第一句话便是：二哥在哪里？

　　属下牵过缰绳：在书房。

　　公主直奔书房，果然看到二哥正懒洋洋的翻书，他最心爱的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宠跪在一边给他捶腿，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二哥！公主很鸡血。

　　二哥抬头看了看她，小男宠很乖巧的搬来椅子，还细心地放上软垫才给她坐。

　　剑神呢？大哥把剑神怎么了！公主握住双手，紧张而伤心地追问，剑神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这样！

　　二哥等她哭诉万才慢吞吞地说：在地牢。

　　公主奇怪了：咦？他还没死啊？

　　二哥道：没有。

　　公主松了口气：哦，那你接着看书，我去吃饭了。

　　小男宠不声不响站在门外，对她做了个请回的手势，然后咣当关上了门。

　　公主摸着门板，听着外面落锁的声音，突然醒悟过来，颤抖着回过头。

　　二哥冲她笑了笑：六六，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哥哥的头可还疼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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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擦黑的时候，众人看到公主哭着跑出了书房——最后连晚饭都没吃。

　　地牢里的采花贼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正对老头说：没兴趣。

　　老头问：这是推翻霸主的绝佳机会！你怎么这么蠢！

　　采花贼翻了个白眼：霸主在跟不在有区别吗？我没感觉啊。

　　老头怒道：如果没有霸主，我们会在这里吗？！

　　采花贼赶忙摊手道：别乱说，我在这里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跟霸主他老人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是最拥护霸主一家的，他家三夫人对我可好了！估计很快就会来接我出去的……吧。

　　说完这话，他就不顾老头的连连呼唤，蹲到剑神脚边，继续编他的草席去了——开玩笑，在霸主家的地牢里讨论如何弄死霸主和他儿子，吃饱了撑的。

　　剑神突然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采花贼正欣喜的想问句你醒了，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公主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剑神啊——

　　公主隔着铁栏趾高气昂说：只要你让我画幅画，我就放你出来！

　　剑神保持沉默。

　　只是画幅画而已，你个大男人不要这么放不开嘛！公主挥着小手绢继续引诱道，好啦，我画画很快的。今儿晚上画，明天早上你就自由了。

　　剑神依然保持沉默。

　　我只是留作纪念，不会给别人看的。公主再接再厉。

　　剑神背过身去。

　　采花贼却激动了：我！我！我！我让你画，公主你放我出去吧……

　　公主这才把目光转向采花贼：咦，小子，长得不错啊，你认识我？

　　采花贼骄傲地挺起胸膛：这江湖上闻名的美人，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何况是艳冠群芳的公主呢。

　　公主高兴了：真有眼光，带他走！

　　采花贼兴高采烈被拖了出去。

　　剑神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怜悯，他闭上眼，仿佛是在哀叹采花贼的不幸——很快再次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