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还是那个江湖》黎佳

4、四

　　在公主的糖果和鞭子的双重压力下，九少断断续续讲述了昨夜发生的事。

　　四哥五哥？五哥一看到剑神就冲上去打起来了。四哥也追过去了，后来大家就都过去打起来了。

　　我没事做，就去跟二哥说话，哦，六姐，二哥叫我的老师今天滚去见他呢。我没有老师怎么办？

　　哦，那你跟二哥说给我找个老师好不好？哦，那我接着说……三哥你不要敲我的头了……

　　后来，后来二哥说他不要紧，叫我去告诉四哥五哥别打了，有误会……我当然不会走的！二哥肯定不舒服，做弟弟的不能丢下他不管呀。

　　嗯，后来二哥说他口渴，我就去给他倒水喝，但是找不到茶杯啊，我就找来找去的……那屋子好破，也没有灯，二哥好可怜的。

　　然后五哥突然吆喝起来，也听不清楚喊什么，四哥又开始骂人，二哥在屋里看不见就急了，一下子就下床跑出去。

　　我在干嘛？我在找茶杯啊。

　　三哥你不要敲我嘛……我在想啊，我在想的。

　　嗯嗯，后来我怎么也找不到茶杯，就也出去了，然后碰上四哥过来说有变故。什么变故？我不记得了。他叫我跟五哥先走，他去带二哥。

　　真的不记得了啊，当时好乱的。四哥把我拎起来就扔出去，我摔在地上了，五哥又跑过来把我捡起来，叫一个穿黑衣服蒙面的人把我带走。他说要去接应四哥，还问我二哥在屋里吧，能不能走。

　　嗯，我跟着他喊了好久二哥不在屋里啊，二哥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耶……

　　然后那个黑衣服蒙面的人被另外一个黑衣服蒙面的人杀死了，另外那个黑衣服蒙面的人准备来杀我的，又被一个黑衣服蒙面的人杀死了，那个黑衣服蒙面的人认得我，他叫我九少，叫我跟他逃走。

　　嗯，我们还没逃就被一个黑衣服没蒙面的人截住，蒙面的认识我的人被杀死了，没蒙面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然后那个女人很高兴想带我走来着，结果又被两个不知道是谁也不认识我的没穿黑衣服也没蒙面的人缠上了。

　　后来他们打来打去，我在地上爬了一会儿，就有一个认识我的黑衣服蒙面的人把我带回来了。哦，三哥你替我谢谢他啊。

　　……

　　九少讲得口干舌燥，终于把事情讲完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三少爷额角的青筋是越来越多。

　　最后公主亲自替他换了根烟管点着了烟，他又狠狠抽了两口才幽幽地对九少说：小九，你确实需要个老师。

　　公主很疑惑：现在不是谈老师的时候吧。二哥好像也要见他的老师，这跟老师有什么关系？

　　三少爷弹着指甲冷笑：没有老师，老子把气算到谁的头上呢？

　　还在大堂里站着的众员工浑身冷汗。

　　火冒三丈的三少爷根据九少那乱七八糟的叙述总结道，老四老五的行动太仓促，被人趁机暗算了。而且在场的还不止一拨人。那个漂亮的女人是个突破口。不管是黑吃黑还是狗咬狗，这笔账他们记下了。老四和老五不会出事，估计去找老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

　　六六，你说。分配完找二公子的任务，三少爷忧郁地吐了个烟圈，悄悄对公主说道，昨天药效应该过了吧，他能跑几步远呢？

　　公主苦着脸：早知道就不要把他送去了。我以为剑神那里最安全，还想着剑神要是够正义，就该帮二哥运功疗伤才对啊。

　　我要见你的老师。三少爷皱了皱眉，很认真的对公主说：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你也去找二哥，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公主愣了愣，突然泪流满面：三哥，你是想趁没人管把三嫂抓回来虐待吧？你是嫌我留在这里碍事吧？

　　三少爷森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知道了还不快走？

　　公主掩面跑出去了。

　　其实二哥哪里都没跑，二哥刚出屋子就踢到了采花贼。

　　二哥顺势踩在呼呼大睡的采花贼的背上，思考着要不要一脚了结他——人在江湖混，饭可以乱吃，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还没等一向多虑的二哥思考出结论，剑神就来了，二哥急忙问：怎么了？这是误会。你把我兄弟怎么了？

　　剑神淡定的表情一刹那有些茫然。

　　听着远处的喊杀声，二哥也不问他了，丢下采花贼直接奔赴战斗最前线。

　　被留下的剑神迟疑了一下，转身追上了二哥，把他拦腰捞起来。

　　二哥恼怒了，再加上刚跟小九对过话，他又忘记自己还是阶下囚：放肆！你干什么！

　　剑神不顾他的反抗，默默带他往回转，另一只手捞起还在打呼噜的采花贼，最后在二哥耳边简短的说了声：我们……走。

　　就强行带着二哥离开了。

　　剑神踏风而行，被他拖着的二哥那脆弱的玻璃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二哥越想越悲催，他生下来就是霸主少君，翻云覆雨无所不能，连那几个江湖中人光听到名字都会打寒战的弟弟见了他都乖得像小猫，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无礼对待过——想着想着开始憋屈地吐血。

　　剑神发现二哥翻白眼是天快亮的时候。他赶忙把采花贼扔到树上，然后小心翼翼把二哥放在地上，想了想，开始替他把脉。

　　仔细把完脉的剑神皱起了眉。他看了看天色，又听了听远处的动静。再看看二哥惨白的脸和紧闭的眼。

　　要不要救呢，剑神犯了难。

　　他只是不太会说话，不代表他没脑子。二哥的伤势很诡异，和他之前救过的一个女人几乎一样。

　　公主会好好的把二哥送来本就是很奇怪的事，但是算上二哥旧伤的发作时间，很容易就能推断出——他们是想靠他替二公子治伤。

　　这伤太重，发作间歇越来越短，不论是三少爷还是六公主，包括老四老五都心知肚明，二哥命不久了，剑神肯救他吗？

　　剑神自问，能救他吗？他确实可以治这种伤，也确实治好过。但那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功力。现在仇家就追在身后，救他自己活不了。如果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别人。

　　剑神很纠结，他纠结地伸出手摸了摸二哥的脸，一片冰凉——他是真的要死了。

　　这时树上的采花贼突然说：剑神啊，是男人就爽快点！要上就快上！我等的天都亮了你怎么还没干呐？

　　采花贼说着说着失去了重心，栽倒在地，也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剑神的眉头却舒展开来，他对着失去知觉的采花贼感激的笑了笑，然后扶起昏迷不醒的二哥，舔了舔他的唇角。

　　二哥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泡在冰水里。四周很阴暗，是在岩洞里。

　　水边坐着一名身材娇小的白衣女子，正拿着一把乌黑的木梳，背对着他缓缓梳理血红的长发。

　　二哥哆嗦了一下，那女子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眼泛绿光对他一笑。

　　二哥叹口气：弟妹，你有孕在身，不该为了吓人特地呆在这么冷的地方。

　　弟妹开始编辫子，一边编一边说：二哥哥你醒啦？今天没有要吓你。我只是来看望恩公，正好看到你了。恩公出去，我照顾你。

　　二哥看着她辫子上的小铃铛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说：弟妹，老三天天打扮得像鸡冠花就算了，你水灵灵的狼王郡主，为什么也弄得跟拨浪鼓一样。

　　弟妹摇了摇满头辫子，一串串铃铛跟着响了起来。她歪过头开心地对二哥说道：相公说这叫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只要听到铃铛响，就知道我来啦。

　　二哥又叹了口气：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老三找你找得都要疯了。

　　弟妹眨了眨眼：他老抽烟，讨厌死了！宝宝不喜欢烟味！说着拍了拍已经鼓起不少的肚皮。

　　二哥无话可说。弟妹窥了他的脸色，开始给他泡茶。唧唧咕咕说的无非是自己泡茶技术如何一流，三少爷是如何夸奖。

　　二哥本来泡冰水已经麻木得毫无知觉，突然发现弟妹在泡茶，立刻觉得冷的刺骨——每次兄弟们见面，老三谈的无非是番邦来的老婆如何喜欢中原文化，又是如何糟蹋中原文化。

　　二哥啊，三少爷当时T3T着哭诉，你知道我常干昧良心的事，可我这辈子就没干过这么昧良心的事儿！

　　什么事这样没良心到连三少爷都内牛满面，那就是夸三弟妹泡茶泡的好。

　　二哥很爱喝茶，但绝对不能喝弟妹泡的茶。

　　这时剑神进来了，弟妹立即欢欣鼓舞地扑了上去：恩公！我带了好吃的来！

　　二哥长长舒了口气，于是剑神走过来检查二哥伤势的时候，看到的是二哥充满感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