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还是那个江湖》黎佳

1、一

　　这个江湖跟一般的江湖没有什么两样。

　　有一个白衣剑神，人人说他是正义的化身，不论你是丢了钱袋还是被人灭了满门，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也有一个很强大很强大的反派霸主，他的名字总是伴随着血腥和恐怖出现。不过这篇大纲里他是背景。

　　剑神只有一个人，孤独地行走江湖风雨中。

　　霸主也只有一个人，但他还有九个同父异母的娃，八男一女。

　　我们的故事从那唯一的姑娘开始。

　　那个姑娘今年十九岁，花一样的年纪，花一般的娇嫩。不论走到哪里，因为她爹的关系，大家都恭恭敬敬叫她公主。

　　公主的小嗜好是画画儿，而且是很前卫的素描。公主最大的心愿就是二十岁前画尽天下美人。她当然是可以实现这个愿望的，不论她想画谁，只要跟她哥哥说一声，那个人不出三刻钟就会被脱光光摆在她面前。

　　现在的她，只差一个目标了！

　　于是这天她沐浴熏香，斋戒了一顿午饭，郑重地来到自己二哥的床前：二哥，我决心要画剑神了。

　　霸主家总管二公子刚忙完武林大事在歇中觉，迷迷糊糊被她吵醒了很不爽：那就去画。

　　二哥，我觉得剑神不肯答应给我画。

　　那就想办法让他肯！

　　怎么让他肯？

　　他最想要什么，你就拿什么跟他换。很会做交易的二公子说完这话，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于是公主立即敲昏了正睡觉的二哥，又拿据说药性最强的连她爹都会被迷倒的高级药水手帕捂住了他的鼻子以防万一。

　　然后毫不迟疑扛着他找到了剑神：剑神哥哥我好崇拜你！！哦，不要赶我走，我知道你最大的心愿就是消灭一切邪恶势力。你看，这是我家最邪恶最坏水的人了，好多门派混战江湖动乱都是他挑拨起来的，现在把他交给你处置，求你让我给你画幅美人图吧。

　　……

　　二哥悠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不够柔软足够干净的床上。

　　然后他发现自己被点穴了，而且点穴的手法很奇特。

　　我不是在睡午觉吗？因为被敲得很重，暂时性失忆的二哥很奇怪。这里是哪里？总坛遭袭了？

　　他听到有人开门，然后那个人走了过来。

　　多年来二哥虽然处心积虑想干掉剑神，但事实上也只是他的手下跟剑神很熟而已，他本人是不认得剑神的。不过看到剑神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肯定是剑神了。

　　剑神名扬天下的不仅有剑，还有美貌和气质。

　　有人说，他美得像一首诗，一阵雪，一曲低吟浅唱的歌，一场让人永远不愿醒来的梦。

　　二哥悲愤的扭过脸去，最终忍不住又转了回来：剑神……你怎么穿成这样？

　　和见到公主时的白衣如雪的高处不胜寒不同，剑神粗糙地扎了个我们现在称为马尾的发型，套了件布满补丁的大褂，端着个缺口的海碗，慢吞吞坐到床边。然而他低下头默默看二哥的样子，是比传说中更加迷人的。

　　可惜的是，做为武林中最为有名的贵公子兼洁癖鬼，即使现在身为阶下囚随时性命不保，二哥也不能容忍名声在他之上的剑神此时的模样。他忘了问发生了什么，也忘了问剑神要把自己怎么样，脱口而出：喂，你怎么这么一副穷酸样啊？

　　穷酸的剑神一声不吭舀了勺还带着锅巴的稀饭，送到二哥嘴边。

　　二公子是WHO，怎么可能吃剩饭改粥，这样的羞辱让他再一次悲愤地扭过脸去，如果不是惦念着家中还有弱妹幼弟，差点要自尽一了百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想象中的事，别说自尽，就说扭过脸去也只是闭上眼YY一下，他全身上下除了眼皮，连根头发都动不了。

　　除了脸哪里都穷酸的剑神举勺耐心等了一会儿，看他闭上眼不肯张口，便叹了口气，不声不响把碗端走了。

　　留二公子一个人在床上思考，思考，继续思考。思考到最后，二公子终于想起来自己昏死前的最后记忆。

　　太狠了，二哥心想，这丫头竟然比我还狠，起码用香鼎连敲了自己十几下。为了勾搭剑神连亲哥哥都能牺牲，太无耻了……看来老爹的绝学要传给她了。

　　再联想起以前妹妹在各种场合，比如手下回来哭诉败绩时，门下长老们开讨伐大会互喷口水时，甚至兄弟们一起喝着小酒偶尔感叹江湖寂寞时，都多次提到剑神美，剑神帅，剑神英俊又潇洒。不对，他心头一动，难道六六爱上剑神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根据一般规律，娇生惯养的天真女孩儿，向来最容易爱上一个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流氓。更何况剑神还不是流氓，人家有名气，有皮相，还难得的坚持走实力派路线。

　　虽然二哥坚信以剑神众所周知的优良品性，是绝不会占随便哪个小姑娘便宜的，但是只要想到宝贝妹妹为了这个穷酸鬼出卖自己，他就一阵一阵心酸。酸得胃都难受了。

　　养尊处优二十多年的贵公子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不是中了毒，而是传说中的肚子饿了。

　　他用眼角的余光瞄着窗外的光线一点点黯下去，突然有点怀念之前的稀饭了……水煮过的锅巴闻起来好像还挺香的，好多菜系里都有锅巴菜，他渐渐开始回味以前吃过的各色佳肴，最后得出结论来：其实锅巴要是好好做，也很美味的。

　　很饿。

　　非常饿。

　　饿得难受。

　　难道我上次不吃这一次也不吃了吗？这都两三个时辰了，就不能再送来试一次？按理说隔一阵就该拿点东西来引诱被囚禁的人一次才对啊！剩饭剩菜也好，馊掉的东西也好，狗屎也好，总该来引诱我羞辱我才对吧！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做事啊？幸亏不是自家手下，否则早就被剁了扔去喂狗。

　　二哥这样严肃想着，也这样愤怒着——为别人折磨自己的低效率。

　　身为霸主的儿子，他生下来就接受最为严苛的训练，可以说不畏惧任何困难痛苦，哪怕是残忍的带着□□性质的强X，他相信自己也可以大无畏地冷笑着面对——当然，他更相信有能力强X自己的人不会有那兴趣强X自己。

　　比如剑神吧，二哥想着，长成他这样的人对其他男人会有什么兴趣呢？虽然自己英俊多金，高贵优雅，床上功夫也很自傲……不过人要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个便宜爹，自己没那么有价值。

　　剑神不一样，他是孤独的，寂寞的，是横空出世的。

　　可是为什么要穿成那样？侮辱本公子吗？是在侮辱本公子吧？一定是在故意羞辱我！！那没什么，反正老子也追杀了他那么多次……既然要羞辱我为什么不干脆强X呢？！

　　二哥惊觉自己的思维开始像脱缰的野马在草原上奔驰，怎么也拉不回原来的光明大道了。以后不能再听六妹胡扯了，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痛苦地下决心。

　　可是怎么会突然想到强X呢？二哥在饥饿和失去止痛药效的旧伤的摧残下，有些神志不清的思考着，难道禁欲太久了？

　　其实二哥没有吹牛，身为霸主最看重的儿子，他确实几乎什么都能忍了——除了被人无视。

　　办事效率低下的剑神终于摸黑进来了。

　　他坐到床边舀了一勺东西，再次放到二哥嘴边。

　　二哥立刻把刚酝酿出的宁死不屈的高贵自尊抛到脑后，张了张嘴，就把那东西吞下去。唔，是新鲜的甜粥。

　　剑神似乎松了口气，很快把一碗粥喂了一半。趁他舀粥的间隙，二哥终于开口道：大侠，能不能慢点？

　　剑神喂饭的动作果然放慢了。

　　过了一会儿，二哥舔舔嘴唇犹疑着说：剑神啊，能不能点个灯？

　　剑神没反应。

　　二哥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放下身段大方说：那……我们聊聊吧。你怎么认识我妹妹的？

　　剑神有反应了，剑神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撒腿跑了出去。轻功之高吓到了二哥。

　　有JQ！二哥突然明白了，嫉恶如仇的剑神对恶人榜上排第一的他这么客气，还亲自喂他吃饭，难道不是因为看上了公主，全力讨好软化二舅子？还是说，他对妹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不管怎样都好，谁来点个灯呀，二哥僵硬地躺在床上，在绝望中内牛满面，我怕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