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又灿烂的云》茉十二

2、第一章

　　温暖拖着行李终于到达家门口，望着新换的门锁，倍感无语。
　　四个月前即将参加中考的温暖和父母达成一致，如果温暖顺利升入母校附中的高中部，便答应温暖的要求，同意她一个人去旅行。七月时温暖顺利考上附中，成绩出来之后的第一时间，温暖便通知了父母和几个朋友，拿出了自己早就收拾好的白色行李箱，准备踏上旅途。
　　彼时温暖的父母忙着家中装修，虽然多番顾虑，但毕竟有言在先，也知晓温暖从来独立，便同意了温暖独自旅行的事情，只是仍旧拜托了北京当地的朋友，对温暖多加照拂。温暖的兴奋溢于言表，惹得母亲也不由嗤笑，“你这孩子，至于这么高兴吗？”
　　温暖沉浸在独行的喜悦中，并未多言。第二天一早，温暖被父亲送去高铁站，父女二人一路无话，只是在准备安检时，温爸爸才开口嘱咐道，“和伯伯接到你之后就给家里打个电话。你自己一个人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要及时通知我们。”
　　“好，我知道了。”温暖点头应下，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向了安检处。
　　高铁疾驰，路程并不长，很快温暖便到了北京。下车之后，温暖拉着行李箱准备出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温暖猜想是和伯伯的电话，赶忙接通。
　　电话那头的声音并没有预想的浑厚成熟，反而有些清冷，“你好，是温暖吗？”
　　“你好，您是和伯伯吧？我是温暖，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来接我了。”
　　电话那头隐隐有些笑意，“您好，我是老和的儿子小和，我爸临时去开会了，只能我来接你了。我在出站口等你，我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白色的球鞋。”
　　温暖闻言有些无奈，“不好意思，你这一身穿着的人有点多。”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了。”对面轻笑一声，“这样吧，我来认你，你穿着什么衣服？”
　　“我也穿着黑色运动服，白色球鞋。”温暖有些尴尬，“不过我推着一个白色的行李箱，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温暖犹豫了一下，“我身高还挺高的。”
　　对方又是笑笑，“我身高也挺高的。你别挂电话，我就在出站口等着你。”
　　“好。”温暖依旧把手机放在耳边，脚下却快了许多，视线在远处的人群中打转，片刻之后她的视线落在一个清隽修长的少年身上，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举着手机说道，“我看到你了。”
　　温暖快步向前，走到出站口时，少年走到她身边，伸出手道，“你好，我是和灿尧，灿烂的灿，尧舜禹的尧。”
　　温暖回握，“你好，我是温暖，就是那个温暖。”
　　和灿尧笑笑便要接过温暖的行李，“本来是我爸要来的，出门的时候公司有点事情非去不可，只能让我来了。”
　　“麻烦你了。”
　　“我们先到家里去，房间都已经收拾出来了，我们先把行李放好再去吃饭。”
　　温暖却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烦了，我可以住酒店的。”
　　和灿尧却调转了话题，“对了，你今年升高一吗？你是第一次自己出门？”
　　“嗯。”温暖点点头，又有些失落，“似乎也不算。”
　　和灿尧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淡笑着说道，“我都要高三了都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呢。”
　　温暖看向和灿尧，灿然而笑，“谢谢你小和哥哥，我有被安慰到。”
　　听到温暖的称谓，和灿尧微微一愣，旋即笑笑，“那我爸不就是老和伯伯？”
　　这下换温暖愣怔，复又反应过来，“尧哥。”
　　初次见面的两个人，距离在这一瞬间被拉近，出租车停在二人面前，和灿尧将温暖的箱子放进后备箱，朝着和家进发。温暖坐在车中，好奇地向外张望着。奥运的热潮席卷全国，街头红旗招展，人头攒动，《北京欢迎你》的旋律贯穿大街小巷，整座城市都在竭尽全力迎八方来客。
　　和灿尧回头发现温暖的视线一直集中在窗外，于是问道，“你是第一次来北京吗？”
　　“对。”温暖点点头。
　　“那么，Welcome to Beijing.”
　　正欲回答时，出租车师傅也笑着开口，“姑娘，北京欢迎你！”
　　温暖的心情越发明朗，“谢谢。”
　　虽然路上有些堵车，但他们总算在正午十二点前回到了和家。路上温暖已经给家中打了电话报平安，原本她是希望住在酒店的，可听温父的语气，他们似乎跟和伯伯达成了共识要让她住在和家，温暖便也没有再开口。和灿尧将温暖领进收拾好的客房，询问起来，“可以吗？你看看还缺什么，我让阿姨预备。”
　　温暖赶忙推辞，“不要麻烦了，这样已经很好了。”
　　“你旁边就是我的房间，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那你放好行李就出来，阿姨已经做好饭了，吃完饭再休息一下。”
　　“好。”
　　和家的保姆是个慈眉善目的人，看到温暖忙笑着说道，“也不知道小姑娘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搞了几个菜，你看看喜不喜欢。”
　　“阿姨，你看我长这么高，就知道我不挑食，吃啥都香。”
　　阿姨闻言笑笑，又对着和灿尧嘱咐着，“灿尧，你爸爸早些时候来了电话让你们先吃，他那边还没结束，说晚上叫你们出去吃。”
　　和灿尧点点头，“我知道了。”
　　许是因为起早赶车的缘故，午餐过后，温暖竟真的生出几分困倦来，和灿尧发觉了她的疲倦，笑着说道，“起个大早赶车很累人，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温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应下，“那我先去睡一小会儿。”
　　“放心睡吧，我也要去做功课了。”
　　温暖回房之后，看了看时间，担心睡沉了不礼貌，就设置了一个半小时后的闹钟，之后安然入睡。
　　一个半小时后，闹钟准时响起。温暖起身去客厅想喝杯水时，正好遇到走出房门的和灿尧。
　　“醒了？”
　　“嗯。”
　　“那有没有什么想做的，离老和回来还有段时间，我陪你去。”
　　温暖摇了摇头，“尧哥，你要升高三了，功课应该很忙的吧？”
　　和灿尧和煦而笑，“等开学了倒真的很忙了，这几天是最后的假期了。”
　　“也是。”温暖有些赧然，“你一直都在做功课吗？”
　　“对，闲着也是闲着。”
　　“方便的话，我能看看吗？我还挺期待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的。”
　　“好啊。”和灿尧带着温暖最近自己的房间，“欢迎参观。”
　　温暖轻轻拿起放在桌上的课本，仔细翻阅着。“尧哥，你是理科生？”
　　“对。”
　　温暖有些羡慕，“真厉害。”
　　“这有什么厉害的，学文学理也不过是人各有所长而已。”
　　“我特别羡慕能把物理学明白的，之前学力学的时候我脑子一塌糊涂，后来就想着怎么树上不掉个苹果把我砸死算了。”
　　“那你是打算学文科吗？”
　　“对，我本身就喜欢文科，觉得地理可以认识世界，历史可以看尽百态。我觉得累的时候就会看看书上的风景，听听歌，压力就会小很多。”温暖笑笑，“尧哥，你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我想去南方。”
　　温暖有些讶异，首都的孩子干嘛要去外地读大学，却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轻声说道，“有目标真好。”
　　倒是和灿尧先开口询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留在北京？”
　　温暖转头看向和灿尧，忽而领悟了他的意思，湛然而笑，“我是有些惊讶，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啊。北方人想去南方，南方人憧憬北方，其实大家都只是向往远方，向往一个未知的地方，不是说见过世界的人更勇敢嘛，某种程度上来说，咱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想换一个地方生活。”
　　听到温暖的话，和灿尧一天的笑意终于达到眼底，“小暖，谢谢你。”说完又调转话头，“想好做什么了吗？”
　　“做作业。”温暖说着跑去房间拿来了一摞书本，“我真的带着作业来的，想预习一下功课。”
　　和灿尧有些无奈，“你这是换个地儿学习，哪是来玩儿的。”
　　“我有计划的。”温暖拿起一个印着大海的本子递给和灿尧，“我做过攻略的。”
　　和灿尧接过本子仔细翻看起来，片刻之后赞叹道，“下了很多功夫啊，这有些地儿我都没去过呢。”说着又合上本子，“那明天咱们就开始！”
　　暮色降临，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二人先后合上了自己的书本，和灿尧抬头看向温暖，“想来点音乐吗？”
　　“好啊。”
　　和灿尧按下播放键，音响传来一首温暖从来都没听过的歌曲，伴随着窗外的雨声，充满了年轻的惆怅和未来的遥想。
　　“就这样一天天浪漫就这样一天天感叹没有什么是最重要 日子随着阴晴变幻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这些已成回忆…”
　　“这首歌叫什么？真好听。”温暖发问。
　　“《南方》，达达乐队的。喜欢吗？”
　　“嗯。”温暖点点头，“充满理想主义，顽固的和世界对峙，确实是年轻气盛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和灿尧失笑，“你年纪轻轻的，这话怎么说的老气横秋的。”
　　温暖横了他一眼，“不识好人心。”
　　两人正闹着，和伯伯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家，一进门看到从房间走出来的温暖，连忙上前开口道，“暖暖，实在不好意思没能亲自去接你，我这里临时有个会实在走不开…”
　　温暖赶紧说道，“伯伯您太客气了，我在家里要叨扰这么久，合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我就是来玩儿，哪能让您耽误工作，那我可真的要良心不安了。”
　　“你看你这个丫头，怎么还这么客气了，到了这儿就和到了家一样！”说着又看了眼时间，“等很久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
　　“我都行，听您安排。”
　　“灿尧，你有什么主意？”
　　和灿尧看向温暖，“小暖，爆肚儿成嘛？”
　　温暖眼睛一亮，“好啊！”
　　“得，我带你去一家地道的爆肚儿！”
　　这一餐吃的温暖异常满足，原本跟着和灿尧在胡同里兜兜转转时心里还在打鼓，不成想齿颊生香，回味无穷，让她异常满足。回到和家后，温暖洗漱完毕，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后，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跟和家父子一起吃早餐时，和伯伯将一个有些厚度的信封递给温暖，“暖暖，实在不好意思，我公司最近事情特别多，总是走不开，也没什么时间陪你好好玩，这些是伯伯给你的一点心意，到处走走逛逛，好好玩儿，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温暖连忙推辞，“伯伯，住在您家里麻烦您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我真的不能收，我父母给我准备得足够的。你别担心，我自己都做好攻略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两个人几番来回，最终还是和灿尧一把拿过那个信封，“这几天我带着她逛，这钱就当你给我的旅游经费了。”
　　之后的几天，和灿尧带着温暖骑着单车，换乘地铁，几乎横穿了整个四九城。痛快之余，温暖却总是有些担心，觉得自己耽误了和灿尧的时间，毕竟高考对于每个学生来说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倒是和灿尧先看出了她的忧虑，晚上两个人在大栅栏的胡同里吃炸酱面的时候，和灿尧看着温暖说道，“小暖，我的成绩还行，你没必要这么良心不安苦大仇深的。”
　　温暖有些被戳穿的尴尬，“我是怕我自己耽误你。”
　　“我看书是为了调节。不过我也陪不了你几天了，再过几天奥运会开幕了我就真得开学了。倒是你，每天晚上都在看书，松弛一点嘛。”
　　“我这不是为了开学做准备嘛，我的物理简直是鬼见愁。你说人牛顿一个苹果能砸出万有引力，我估计只能想到这苹果该怎么吃，还不如一个苹果砸我脑袋上送我去见马克思，我还能臭白话几句。”
　　和灿尧听的弯了嘴角，“何必勉强自己呢，你要是打算学文，就把精力放在文科成绩上就好了，毕竟那才是有用的。”
　　“也对。”
　　说是这么说，可两个人显然都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夜晚时分卧室总是灯火通明，他们在各自的桌前翻动着书本，为了学业奔忙。
　　奥运开幕那天，他们并未出行，就连忙得不可开交的和伯伯，也早早回到家中，守在电视机前等待。奥运盛事的帷幕正式拉开，让身为体育迷的温暖激动不已，民族自豪感在国旗升起时达到了顶峰。烟火照亮了北京的夜空，镜头在各路体育明星之间来回转换，有一颗关于未来的种子在温暖心中悄然落下。
　　自由的假期即将结束，和灿尧正式进入了紧张的高三，温暖也该回去迎接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和伯伯买了许多东西要温暖带回去，再加上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采买，温暖来时的行李箱已然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装。温暖看着其余没有着落的东西，无奈的叹了口气。正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得到温暖的允许，和灿尧推门而入，望着眼前的场景，顿时了然。
　　“尧哥，有什么事情吗？”
　　“等一下再说。”和灿尧说着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后拉着一个黑色行李箱返回温暖的房间，“这个给你用。”
　　“我怎么觉着，我好像有点儿卷包会的意思？”
　　和灿尧闻言笑笑，“不至于不至于。”说着又想起来什么，“小暖，把你家的具体地址给我。”
　　温暖乖乖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尧哥你要这个干吗？”
　　“送你一份礼物。”
　　“你跟和伯伯已经给我买了很多东西了。”温暖将其余的行李一一装好，“尧哥，我到家之后把箱子给你寄回来。”
　　和灿尧倚在门边笑言，“你留着吧，就当是和家夏令营纪念品，寄来寄去的太麻烦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温暖踏上归途的那天，和灿尧因为上课并未送行。温暖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礼物放在和灿尧的书桌上，是她之前去几所大学逛的时候买的一本世界地图集。温暖撕下一张纸，思忖了一下，匆匆落笔。
　　“谢谢这些天的照顾，尧哥，你一定会走到你想要的未来里。”
　　温暖依依不舍地跟和伯伯告别后，一个人拉着两个行李箱踏上了返程的高铁。还没来得及回味这趟自由自在的旅程，便被家门口的闭门羹搞得哭笑不得。给温妈打了电话，温暖的母上大人才反应过来，让温暖稍等片刻，自己立刻回家。等待的时候电梯门突然打开，正巧手机收到信息，温暖看不是温妈，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阿姨便转移了视线，查看起了手机，是和灿尧。
　　“到家了吗？”
　　“到了，但是喜提闭门羹，我爸妈装修，把门锁换了，没有通知我。”
　　温暖看着和灿尧发来的颜文字，便知对方此刻一定在拿着手机笑她，还未回复，和灿尧便传来了新的短信，“谢谢你的礼物和祝福，我很喜欢。”
　　电梯门再次打开，温妈的身影终于出现，温暖便匆匆回复了一个“喜欢就好”，赶忙跟在身后进了家门，“可累死我了。”
　　温妈看着温暖的行李箱问道，“这怎么还多了一个箱子？”
　　温暖趴在沙发上，“和伯伯给买了好多东西，实在装不下了，尧哥就给了我一个箱子。”温暖的疲惫显而易见，“对了，咱们隔壁有人住了？”
　　“还没，应该是这几天就入住，一家三口，好像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对了，那孩子和你是校友，都是附中的新生。”
　　“爱谁谁吧，我实在太累了，把行李收拾好洗澡睡觉了，这几天谁都不能让我走出家门。”
　　“你说你也是，这都要开学了，卡着点回家，早点回来看看书，温习温习功课，我听说今年附中竞争很大的…”
　　温妈又开始了她的唠叨，惹得温暖有些烦躁，拉着行李起身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那一刻，世界一派清净。